——记沾益野猪林土鸡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王成昆
■ 杨琼芬
地处云南省东北部、曲靖市中部的沾益,不仅有“珠源第一县”的美誉,同时,美味的辣子鸡、小粑粑和烧饵块也吸引着天南海北的人士纷至沓来。每一个溯源而上的游客,除了探寻霞客足迹、欣赏珠江源头的粼粼碧波和马雄山上多姿多彩的马缨花,都不忘品尝一番沾益的特色美食。尤其是辣子鸡,游客们吃了不解馋,临走时还要捎上一些。
沾益的辣子鸡选材三黄鸡,用当地特制的糍粑辣烹制而成,肉质鲜嫩,香里透着些许辣,辣中弥漫着满满的香。一直以来,辣子鸡都是沾益最响亮的名片,深受各方人士青睐。
近年来,为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商家们在行业竞争中脑洞大开,推出了“一鸡三吃”,即将一只三黄鸡烹制出三种口味:辣子鸡、黄焖鸡和清汤鸡。他们把鸡的头、脖颈、翅膀和脚这些部位清炖,其余部分烹制成辣子鸡和黄焖鸡。三种口味的鸡摆上餐桌,就能满足男女老少不同的口味需求,因此,“一鸡三吃”特别受欢迎。
辣子鸡业的发展自然也带动了养殖业的兴起。在沾益境内,养鸡专业户不下百余家。不过,沾益的养鸡业几乎都是三黄鸡为主。因为三黄鸡饲养周期短,一般三四个月便能长到五六公斤,利润高,回本快。不仅如此,三黄鸡肉质鲜嫩,是烹制辣子鸡和黄焖鸡的上等食材。
与三黄鸡相比,民间传统土鸡饲养周期就很长(即使长上一年,也仅仅只有一公斤左右,长上两年左右的顶多也就两公斤左右)。虽然价格是三黄鸡的三四倍,但成长周期太长,耗食量太大。因此,靠饲养传统土鸡维持生计的希望还是极为渺茫。在民间,除了农户养几只自己家用外,几乎没人涉足规模化的土鸡养殖。
不过呢,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有需求,就一定会有人为之奋斗。针对清汤鸡成为餐桌上等佳肴,而传统土鸡又比较稀缺的问题,有人便在改良、饲养土鸡方面展开了不懈的探索,旨在找到一条靠养殖土鸡发家致富的路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十余年的实践探索,在云南省曲靖市沾益区金龙街道玉光社区白沙坡村的野猪林,王成昆集土鸡之优点,终于养出了土鸡行业中的“战斗鸡”——“飞毛腿”。
“飞毛腿”食用方便,只需配以适量盐和姜,加水慢慢熬炖至熟即可。让人未见其肉,先闻其香。待亲口一品,无论是汤,还是肉,那种渗到骨子里的香味不得不让人啧啧称赞。
砸瘪的梦
1973年,王成昆出生在沾益区金龙街道玉光社区白沙坡村。父亲是一名铁路工人,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儿时,母亲一边种地,一边拉扯着他和姐姐。中学毕业后,他务农在家。
在农转非盛行时代,父亲将他的户口迁到了曲靖市城关街道。20岁时,凭着对警察工作的羡慕与热爱,通过竞聘,王成昆成为曲靖城关派出所的一名协警。他身高1.75米,有一副好身手,工作劲儿十足。那年头,小偷十分猖獗,警察抓小偷的事是家常便饭。每次抓捕,他都是先锋。到底逮着几个小偷,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业余,王成昆和战友们常常到派出所附近的丽丽杂货店买东西。比如,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一双鞋等。丽丽杂货店是在水电十四局上班的曹丽梅的大姐开的。曹丽梅生在曲靖城里,长在曲靖城里,是标标准准的城镇户口。她在家排行老五,年龄最小,是被父母和哥哥姐姐宠着惯着长大的。1997年8月,技校毕业的曹丽梅被顺利分配到水电十四局工作。
大姐的杂货店生意不错。曹丽梅每天一下班就跑去帮忙,对前来买东西的警察们也渐渐熟悉了起来。其间,有个小伙,身姿挺拔,眉清目秀,谈吐举止温文尔雅。有一次,沿街抓小偷,四五个警察,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就是他。小偷拼了命往人群中逃窜,那小伙三步两步冲上去,一把揪住小偷的衣领。小偷顺势脱了衣服,溜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扔了衣服,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朝小偷腰间一抱,将小偷死死困住。曹丽梅亲眼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后来,她发现,每次抓小偷,那小伙几乎都冲在最前面。曹丽梅对小伙百般仰慕,每次他来店里买东西,难免多说几句。一来二去,二人便心生爱慕之情,直至喜结良缘。
小伙便是王成昆。虽然有个城镇户口的身份,但他仍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村人。曹丽梅的婚姻终究还是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曹丽梅非王成昆不嫁,导致全家人都跟她断绝了来往。青春时代的她坚信,只要努力,牛奶和面包都会有的。然而,当生活具体到柴米油盐时,她才感到生活真的不容易。不过,她不后悔,因为王成昆为人热情和善,骨子里总有股不服输的闯劲儿。她觉得自己没有选错,只是眼下确实要饱受生活的磨砺。
他们在外租了间50多平方米的房子,在锅碗瓢盆的碰撞中享受着二人世界的温馨与甜蜜。一年后,孩子出生增加了家庭的开支,这让本就收入不多的王成昆心里升起一股强大的压力。他想多挣点钱,让老婆孩子过得好一些。
.看着大姐的杂货店生意很好,王成昆从父母那里借来了5000元,也开了个杂货店。杂货店的生意确实不错,一年下来居然可以赚五六万元。两年后,他们就积攒了十一二万元。
2001年,他们用5万元买了套120平方米的房子,还剩六七万元的闲钱。王成昆想到经营大车生意。曹丽梅劝他安心看着杂货店,暂时不要有太多想法。可是,看着身边跑大车的朋友都还有个赚头,他说服了曹丽梅,大致就是想多挣点钱,把小日子过好。同时,也还有另一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就是想让曹丽梅的娘家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他用6万元买了辆二手车,又雇了个司机,一边看着杂货店,一边经营着大车生意。
然而,经营大车生意却不像开杂货店那么容易。因大车隔三差五地维修,加之经验不足,一年下来,竟亏了5万多元。更令他心悸的是,那次带着妻儿一起去跑长途,途经一村子,内急,他停了车去方便。不料,刹车失灵,车子冲下坡,撞到了民房。所幸速度不快,未伤及人员,房子也没构成严重性损坏,赔付了6000多元了事。但是,妻子和1岁多的女儿就在车上。那惊险的一幕,他至今想起脑袋都还犯晕。曹丽梅怀抱着孩子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撞上民房,除了无边的绝望和声嘶力竭的呼喊,再无能为力。虽然母女俩安然无恙,但此后,曹丽梅却深陷噩梦的困扰。
“活着真好!”这是他们夫妇俩再一次最痛彻心扉的感受。
他们卖了大车,赔了欠下的货款。
王成昆坐在杂货店里,思绪如波涛般汹涌。曾经,他就是这么身无分文,如今,他还是这样。昨天的一切,恍然如梦。
妻子埋怨他脑袋发热,跟钱过不去。好好看着杂货店赚钱不愿意,偏要整个大车来折腾。他打趣地说:“媳妇啊,莫难过。人家李白不是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吗?再说了,来得太容易的东西不一定是自己的。”
妻子没好气地说:“啥叫来得容易?那是你诚实经营杂货店得来的!土包子一个,你天生就是刨土的命!”
“还好,有这杂货店,不然真是喝口水都成问题。”他想,本来想通过努力让岳父岳母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下好了,倒贴黄瓜二两。哎!被人一棒打死也活该,谁叫自己想法多,这山看着那山高呢!
除了没钱,日子还和一年前一样的平静。每天坐在杂货店里,看人来人往。他想,自己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赚着自己该赚的钱,过点悠闲的小日子,倒也没什么不好。
结缘野猪林
没过多久,曹丽梅因为单位效益不景气,待岗了。他们夫妻俩一边带孩子,一边看着杂货店。
突然,一种来自男人的自尊像无边的潮水肆虐地漫过他的胸口,“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能就这样!”他思索着,“得像个爷们儿,为家里再增加点收入。”
彼时,农村一些人正承包山林种植果树。
王成昆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忙赶到老家白沙坡村,跋山涉水,看有没有中意的地儿。
终于,他相中了村子附近的野猪林。名为野猪林,实际只是个山脑包,之前就有人承包这里种植果树,因土地太过贫瘠,还未挂果就放弃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村长。村长40多岁,是族里的一个叔叔。他佩服王成昆的干劲,同时也告诉他前车之鉴,劝他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他却坚信,凭着自己的干劲,一定能将这座荒山变成金山。村长见他不到黄河心不甘,只好答应他的申请。
然而,10万元的承包费却难住了王成昆。要在一年前,10万元根本不在话下。而此时,他们手里仅有杂货店收益的3万元。
曹丽梅得知他的想法,气就不打一处来。10万元的承包费如何付得起。不仅如此,往这光秃秃的山脑包砸进10万元,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抱怨他纯粹就是个土包子,脑袋跟这山脑包一样。说做大车生意已经赔得一丝不挂了,还要再赔一回,并威胁他说要是承包了野猪林,就跟他离婚。
谁知,王成昆吃了秤砣铁了心,婚不能离,野猪林也不能不承包。他笑着说:“领导啊,您就再给俺一次机会。发了,您就等着享福。要是又亏了,我就安安心心守着杂货店。”
曹丽梅哭笑不得。他知道眼前这男人骨子里的那股闯劲儿,一个杂货店怎么可能将他拴住。当初要不是因为他的血气方刚,她还真不会委身下嫁一个农夫。若不是因为做大车生意把家当全亏空了,可能她也不会阻止他承包山林。再说了,这愣头青,他一旦决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给他次机会吧,也不能凭一次失败就把他一杆子打倒。”曹丽梅想。
王成昆知道曹丽梅不是真要和自己离婚,只是眼前连他自己都没底的山脑包确实让她忧心忡忡。大车赔了,这山脑包要再赔了,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站起来。当初他做大车生意,曹丽梅就坚决反对,守着杂货店过清闲日子不要,偏要去折腾。但是当自己坚决了想法后,她也就没再说啥。甚至将一切亏空后,曹丽梅也没再抱怨,只是跟他凑钱还债。他知道,因为自己爱倒腾,害得妻子跟着自己不但没过上好日子,还一天天地受苦受累。他打心底里感激妻子对自己的支持,也深感愧疚。他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事业有成,家大业大,让妻子也好好享享清福。
曹丽梅表面上不同意,背地里却在四处张罗借钱。那年头,借个几百或是上千元可以,上万元的话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父母和哥哥姐姐本来就反对她这桩婚姻,承包山林在他们看来纯属无稽之谈,借钱给他们无疑是将他们推向火坑。没办法,他们只好托人找关系到银行贷款10万元。
.60多岁的父母知晓王成昆要承包山林,顿时絮叨起来:“这么大个人,不好好带娃,不好好过日子,还想当什么老板……”
王成昆振振有词地反驳了父母的数落。父母无可奈何,只得撂一句:“让这个狗嚼的自己吃点亏,我们老了,管不了他们的事……”
数日后,气都没消完的父母将家里卖苞谷、烤烟所得连同父亲的工资收入共计5000元齐整整地拿出来支援儿子这个不靠谱的果园。王成昆知道,那是父母辛辛苦苦挣的养老钱,他不能要。要是10万元砸进这山脑包,最后连个泡影都没有,他如何对得起二老。都怪自己想法多,饿老鹰想吃天鹅肉,害得自己30岁了仍要父母操心,自己却从未对父母尽过一丝孝。
推来让去几番后,父亲将一挞钱狠狠地砸在他手里,并严肃地说:“你要有这份孝心就好好整,将来翻倍还给我们!”捧着父母的血汗钱,王成昆出了家门。刚刚在父母面前强忍的泪水,终于在他跨出家门那一刻倾泄而下……
曹丽梅语重心长地说:“你干什么我都不反对。但是,你要用心,要负责。就像带孩子一样,既然生了,就要对他负责。”
妻子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他深知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
关键时刻,还是父母和妻子的不离不弃和竭力帮扶。“这一辈子,辜负谁都不能辜负父母和妻子。”他想。
2005年2月,30岁的王成昆承包了野猪林300余亩山林,期限50年,承包费10万元。当他郑重地在《承包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顿觉浑身轻松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王成昆将年幼的孩子和待岗的妻子留在了曲靖,自己住在了白沙坡父母的家里。他找来挖机,将山林进行了休整填补,又花了3000元购了一辆摩托。他骑上摩托,四处寻找,买来了优质的苹果、梨、李子等果树苗。因为没钱,他没有找工人,而是全凭自己和父母挖坑、挑水,将一株株果苗种下。
偶得致富经
一天傍晚,王成昆给满山的果树苗浇完水,踏着最后一缕霞光回到家里,已是精疲力尽。他一进门,就瘫软在沙发上。母亲正做着晚饭,父亲也刚从地里回来,一边吸着烟筒,一边看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出中央七台的《致富经》,讲的是一个土鸡养殖专业户如何发家致富的故事。王成昆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全身来了精气神。他一骨碌坐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养鸡?种果树?养鸡?种果树?……晚上,王成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电视里成群结队的鸡一直在他脑海里踱来踱去。“养鸡”和“种果树”两个词像两个小精灵,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脑袋里钻。到底干啥呢?他越想越睡不着。他想,先睡下,待明天再考虑。顿时,眼睛更亮了,脑袋更清醒了。他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王成昆就急忙赶往果园。看着一株株纤细的还未生根的果树苗,他再次陷入沉思:养鸡?还是种果树?大车生意的亏本让他有了些许谨慎,目前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来不得半点莽撞。
养鸡呢,应该不错,问题是目前没钱投资。种果树欠下的10万元还找不到窝窝呢。不养呢,这果树两三年内是不会有啥收益。要是养鸡,一年半载就有收益。就说养肉鸡,顶多三四个月就可以出售,3年下来不但可以回本,还能有点积蓄。但是,要想走得更远,还是养土鸡。在城里,只要是带“土”的,总是备受青睐。就说土鸡蛋吧,在村里顶多卖1元,到了城里,1.5元还个个争着抢着买。而那人工蛋,三四角一个都没人要。土鸡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是以销售土鸡为主的餐馆,价格总是要高出肉鸡的三四倍,食客还络绎不绝。
“养土鸡和种果树一起做!”突然,王成昆眼前一亮,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样欢喜起来。目前,果树上也没多少事,顶多就是浇水、施肥、除虫而已。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养鸡。鸡粪还可以肥沃土壤,免费的上等肥料。刚好,这贫瘠的山脑包缺的就是肥料。再说了,两样一起做,一样黄了还有一样。“真是天助我也!”想到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路子,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邂逅“飞毛腿”
路子是确定了,但如何走却是个问题。
关于养鸡,他只知道像母亲一样,养几只母鸡,待生了蛋,再用母鸡孵化。他还记得,儿时像小尾巴一样,常常尾随着母亲出出进进,所以对老母鸡孵小鸡是再清楚不过了。每次选蛋,母亲都会将大门一关,留一条缝让光线透进来。母亲一只手将蛋拿起,另一只手往上一罩,然后就把蛋分成两部分,会出小鸡的蛋和不会出小鸡的蛋。奇怪,分明就是一样的蛋,怎么有的蛋就孵不出小鸡?他问母亲,母亲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说透着光线看,有圆圈的就能孵出小鸡,没圆圈的就不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每次母亲孵小鸡,他都争着抢着帮母亲选蛋。他按照母亲的方法将没圆圈的蛋挑出来。然而,时至今日,他也没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母亲也从没检验过,只是说人家都是这么说的。后来,通过看书,他才终于找到了答案:没圆圈的蛋未经过受精,所以孵不出小鸡。
他还记得,每次孵小鸡,总不能百分之百地孵出。而没出小鸡的蛋,母亲就会煮熟给他吃。有一次,当他剥开蛋壳,里面却躺着一只早已被煮死了的小鸡。他吓了一跳,从此,他再也不敢吃没孵出小鸡的蛋。
只是最近几年,母亲都不再孵小鸡了,因为有外地人会专门到村里来卖小鸡。他们将黄黄嫩嫩的小鸡装在箩筐里,再放到微型车上,开往各村各寨。比起自己家里孵化,买现成的小鸡当然省事多了。所以,自从这些小鸡在各个村寨安了家,落了户,老母鸡孵小鸡就逐渐成了历史。只是,这些鸡都是肉鸡和蛋鸡,没有土鸡。
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至少目前没听说谁在大规模地养殖土鸡。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面临着无限的机遇与挑战。王成昆无形中成了方圆十里八村土鸡养殖业中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在野猪林还想种果树?还想养鸡?顶多给他撑上3年!”
“分明就是别人走不通的路子,干嘛还要走一遭啊!明摆着是个坑嘛!”有人说。
…………
“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干吧!”王成昆愈发坚定了信心。不管未来如何,他总是要走上这一遭了。
王成昆又到银行贷款10万元。他到山坡上选了块相对避风和滤水的地方,用家里的牛车从附近的砖厂买来些许砖,再买来沙、水泥、石棉瓦,自己摸索着干了起来。村里的发小知道了,不时地跑来搭把手。一周后,一间60平方米的单层小屋建好了。小屋分两室,人鸡共处,各居一室。他骑着摩托,将铺盖行李和柴米油盐搬进小屋。门前刚好有股箐沟水。他因地制宜,挖了一个蓄水池,将箐沟水引进池子,轻松解决了用水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回只等鸡宝宝们入住了。鸡宝宝们在哪儿呢?真正付诸行动时才觉得自己是无头苍蝇。.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无论种啥养啥,种子是关键。如果不加以改良优化,靠养殖传统土鸡赚钱,几乎是不可能的。
到哪儿去找上等的鸡种呢?他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挨村挨户去找,把方圆各村的优良土鸡都汇集到野猪林来。
他先将母亲家里养的五六只母鸡和两只红公鸡搬到山上。然后又将白沙坡和邻村访遍,只要看到哪家有好公鸡,他就高价将它们买来。
听说苗族村的鸡不错,他骑着摩托翻山越岭跑到苗族村去。哇,不看不知道,一看喜上眉梢。一只只火红的高高大大的公鸡在村里踱来踱去,他们的腿上都长着厚厚的绒毛,像是穿着一条毛茸茸的裤子。一只只公鸡看见他,俨然一个个威武的侍卫伫立不动,真有种誓死捍卫领土的威严与霸气。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激动得自言自语道。
他从苗族村买回了十只穿着“绒裤”的大红公鸡。这是他走村串寨一个月下来最丰厚的收获,这是他挚爱的宝贝。他美其名曰“飞毛腿”。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他想,有了“飞毛腿”坐镇,野猪林一定会美名远扬。
鸡宝宝们来到野猪林,为山林增添了无限的生机。窄小的屋子,其乐融融。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公鸡们清脆洪亮的打鸣声就让山林热闹了起来。傍晚时分,吃饱喝足的公鸡母鸡挺着胸脯,踱着方步,咯咯咯地踏进小屋。劳累了一天的王成昆躺在简陋的小床上,听着鸡宝宝们的咯咯声,像是在欣赏美妙的音乐。
王成昆又到附近的村里买来50多只母鸡。为了防止小偷和山鼠,他又养了只小狗。
家里晒干的玉米和麦子,母亲留够喂猪喂鸡的,其余的全让儿子拿到了山上。
果树种起来了,鸡也养起来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呵护成长,等待着树挂果,鸡生蛋,蛋生鸡,让野猪林繁荣起来。
他到书店买来了养鸡和种植果树的书。每天清晨,当鸡宝宝们都出屋来,他就撒些苞谷籽儿、麦粒在屋外的空地上。鸡宝宝们争着抢着吃饱后,就四散到草丛里刨虫去了。王成昆给果树浇水、除草后,便坐在小屋门口,静静地翻开一页页书,汲取着养鸡和种植果树的精髓。
艰难的孵化
一两周后,陆续有抱窝的母鸡把一窝窝蛋生在草丛里、树根处或岩石缝里,悄悄地孵化了起来。王成昆知道,那是母鸡想当妈妈了。
王成昆开始张罗孵化小鸡的事宜。他用耙子到林中耙了些干松针堆在屋内,简单备了几个鸡窝。他像母亲那样,看着哪只母鸡要抱窝了,顺势整几个蛋放窝里,就只等小鸡出壳了。
21天后,陆续有小鸡破壳。可是,不管怎么悉心呵护,每一窝至少都有30%的损耗。这个不小的数字敦促着王成昆不得不思考改进孵化技术的问题。
他还在书上看到:小鸡孵化出来后要打疫苗。可是,今天破壳一个,明天破壳两个,如何注射疫苗?若不做标记,根本不知道哪只注射了,哪只没注射。倘若要做标记,却是个不小的工程。
那时没有任何技术,对刚出壳的小鸡仔进行脱温只有采取最原始的办法。他在室内安了个地炉,并挂了温度计。要是温度低,那简单,只用往炉子里加火。相反,要是温度高,除了开窗通风,还得爬上屋顶,揭开几片瓦。他用砖头盖在烟囱的顶端,这样,既可以降温,还可以让温度保持得时间长一些。
“有时一天要上房揭瓦几次,爬上去直接跳下来。当初像猴子一样,不会累。现在不行了,哈哈!”十七八年过去了,谈起当时的情景,王成昆仍记忆犹新。
书上说可以用木头自制孵化箱。于是,他找来木头,按照说明,一步一步地拼凑起来。经过一番敲敲打打后,一个简易的孵化箱诞生了。
这箱好,一次能容纳60个蛋。只是孵化过程没了母鸡的恒温,需要人为地控温。他用炉子生了炭火,在炭火上覆盖了厚厚的火灰,好让温度均匀。标准温度是37摄氏度。然而,虽然在炭火上面覆盖了火灰,还是很难做到温度守恒,不是高了,就是低了。还好,孵化箱上开了孔,温度高时将孔打开,一通风,温度也就降下来了。而温度低时,就往炉里加火。他每小时就要检查一次温度计。另外,还得每两小时翻一次蛋,好让蛋受热均匀。他整天被循环往复地升温、降温、翻蛋牢牢裹挟着。但一想到21天后,这些小家伙都能整齐破壳,他就倍感兴奋和激动。他在等待着,等待着60只小鸡齐刷刷地出来与他见面。
时间刚刚过去了21天,小鸡如期而出。虽然也有那么五六个寡蛋,但破壳率已经很高了。他惊喜万分,这是自己辛辛苦苦21天的劳动成果。看着孵化箱里一只只黄黄嫩嫩的毛茸茸的小鸡仔,他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接下来就是脱温。出壳后的小鸡仔得继续在孵化箱里待上30多个小时,让室内温度慢慢降至和室外温度一样时方可出来。
为了不出一丝纰漏,王成昆索性搬个凳子守在孵化箱旁。他双眼死死盯着箱内温度计上的刻度,不曾离开半步。温度偏高时,他就迅速打开通风口;温度偏低时就立即升温。他来不及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夏天还好,冬天里,保温难度太大,他只能将自己用的电热毯放进孵化箱。30多个小时过后,小鸡仔终于叽叽喳喳地从箱内跑出来时,他已双眼通红,脑袋发胀。还得把小鸡仔全部安顿好后,他才能安心地眯上一会儿。
后来,有了电孵化箱,孵化过程轻松了许多。2012年,智能孵化箱现身野猪林,整个孵化过程全由机器完成。至此,艰难的孵化终于画上了句号。如今,孵化环节已分散到社员家里,待小鸡仔们脱温后才入住野猪林。只是抱窝的母鸡得不到妥善安置,不时从草丛中、岩石缝里带出一窝窝小鸡仔。王成昆不失幽默地说:“计划生育没搞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