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王淑芳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75年的这个冬天，眨眼就到了腊月。北风呼啸着刮过村头那棵老榆树，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一年，我12岁，住在陕西关中平原的杨家村。说起这个冬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这个冬天不仅改变了我和奶奶的命运，还让我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贵人。

我叫王淑芳，是个苦命的孩子。爹在我9岁那年修房子时从房梁上摔下来，当场就走了。那时候娘刚30出头，长得白净俊俏，没过两年就改嫁到了镇上。临走时，娘拉着我的手说：

“芳啊，娘也是没办法，你跟着奶奶过日子，等娘在镇上站稳了脚跟，就接你过去。。。。。。”

可是这一等，就是三年。娘再没回来看过我和奶奶一眼。

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这李翠花心太狠了，自己改嫁倒是风风光光，可怜那闺女跟着老太太吃糠咽菜。”

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住在村头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房檐处的茅草都枯黄了，墙上的泥皮也剥落了大片。每到刮风下雨的日子，我就害怕得不行，生怕这房子塌了。

奶奶从小就有气管炎，每到冬天就犯病，整夜整夜地咳嗽。我们家就一床棉被，还是爹在世时留下的，已经被奶奶的咳嗽声“陪伴”了十多年，棉花都结成了硬疙瘩。

这年腊月，格外的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手都冻得通红。进了家门，就看见奶奶蜷缩在炕上，不停地咳嗽。

“奶，我回来了！”我赶紧把书包放下，跑到灶房去烧点热水。

奶奶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虚弱地说：“芳啊，奶没事，你先把作业写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的心揪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从爹走后，奶奶的病一年比一年重，可是我们连个热乎乎的棉被都没有。

我们家隔壁开着村里唯一的副食店，是张德贵叔和刘兰香婶开的。他们俩五十来岁，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就是一直没有孩子。

张叔和刘婶对我特别好。有时候我放学回家，刘婶总会偷偷塞给我几块麦芽糖，说：“芳啊，这是婶子特意给你留的。”

那天晚上，我刚写完作业，就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接着传来张叔的声音：“老王家闺女在家不？”

我赶紧开门，就看见张叔和刘婶站在门口，刘婶怀里抱着个大包袱。

“进来坐！”奶奶又开始咳嗽。

刘婶把包袱放在炕上，打开一看，是一床崭新的棉被！深蓝色的被面，一看就是新做的。

“这。。。这是。。。。。。”奶奶愣住了。

张叔搓了搓手说：“老姐姐，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寻思着你们家就一床被子，这天又冷，就。。。就给你们送来一床。”

“使不得，使不得！”奶奶连连摆手，“这棉被得好几十块钱呢，我们。。。。。。”

“哎，老姐姐，你这话就见外了！”刘婶打断奶奶的话，“你就别推辞了，这被子是店里最后一床了，我和你张叔商量好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床棉被，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我们。

张叔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行了，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老姐姐，你好好休息，有啥事就喊一声，我们就在隔壁呢。”

那天晚上，我和奶奶躺在新棉被下，暖暖的，软软的，多年来第一次不觉得冷。奶奶摸着棉被，叹了口气说：

“芳啊，这张家两口子，真是好人啊。。。。。。”

我嗯了一声，心里暖融融的。从那以后，刘婶经常会给我和奶奶送些吃的，张叔也总是找些借口来帮我们干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在张叔刘婶的帮助下，顺利读完了初中，又考上了县里的中专。每次我要走的时候，刘婶都会偷偷塞给我一些零花钱，说：

“芳啊，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亏着自己。”

1985年，我从中专毕业，在镇上的食品厂找到了工作。那时候，听说张叔和刘婶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我哭了整整三天。可惜当时工作忙，又赶上厂里改制，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日子总要往前看。我在食品厂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李根生，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开了个粮食收购站。我们结婚后，生活慢慢好转起来。

转眼到了1990年，那是个金黄的秋天。李根生要去乡下收粮食，我也跟着去帮忙。车子开到一个叫杨湾村的地方，我突然看见路边有一对老人，正在田埂上慢慢走着。

那背影，那走路的姿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老根，停车！”我喊道。

车子一停，我就跳下去朝那对老人跑去。走近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张叔！刘婶！真的是你们？”

两个老人转过身来，正是阔别多年的张叔和刘婶！他们的头发都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但是那慈祥的笑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是。。。是芳啊？”刘婶也愣住了，随即热泪盈眶，“真的是你啊！”

原来，当年他们并没有出事。那年冬天送给我们的棉被，是张叔偷偷变卖了店里的货买的。后来被他亲戚告到公社，要赔很多钱。为了不连累我们，他们对外谎称出了意外，悄悄搬到了这个村子。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关注你，”张叔颤抖着声音说，“听说你在镇上工作，还嫁了个好人家，我和你刘婶就放心了。。。。。。”

我扑到刘婶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样啊？我一直以为你们。。。。。。”

李根生也走了过来，听我们说完事情的经过，马上说：“张叔，刘婶，你们跟我们回城里住吧！”

张叔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在这住习惯了。。。。。。”

“张叔，就当是让我尽一份孝心。”我抹着眼泪说，“要不是你们当年那床棉被，我和奶奶可能早就。。。。。。”

说到这里，我又哽咽了。那个寒冷的冬天，那床温暖的棉被，还有张叔刘婶的无私付出，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抹不掉。

回城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张叔刘婶这样的好人？他们默默无闻地帮助他人，却不求回报。而我们又该如何传承这种善良？

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有些恩情，真的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也许，最好的报答，就是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