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何渊的第五年,他将我交给泰国的巫师。
让我以身饲养小鬼,为白月光治病。
「只是用些许血液供养古曼童而已,这是为你曾经对她做下的错事积福。」
当着他的面,我的肚子里被塞入一具婴孩的尸体。
我变得精神失常。
我开始忘却他曾把我推入声名狼藉的深渊。
忘却自己曾为他十月怀胎。
忘却曾经对他爱逾己命。
后来,我拍开他的手,疑惑地歪着头:
「我们认识吗?」
「你孩子的母亲是她。」
我礼貌地指向隔壁形容枯槁的女人,他却疯了。
1
我曾以为我与何渊情投意合,能相守白头。
五年婚姻,我陪着他从落魄残废到手握S市经济命脉的总裁。
无数个深夜,男人的喘抚过耳间轻薄的肌肤,落下细碎的吻,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桐桐,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直到我在产房睁开眼,他把孩子匆匆抱走,我只来得及瞥到小孩眼角的泪痣。
「你难产出血,身体衰弱,正好把孩子赔给晓凤养。」
他温柔地把我额前碎发别到耳后,语气再从容不过。
如同此时。
他让我以身体饲养小鬼,供许晓凤治病。
「桐桐,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一直被疾病折磨吗?」
许晓凤,是何渊曾经的未婚妻。
也是他的白月光。
许晓凤想要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何渊亲自奉上。
许晓凤为了陷害我患了绝症,他眼也不眨地要我养鬼许愿替她治病。
「这是阳童,你收养了夭折小孩的鬼魂,也能让他更好地投胎,为你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行善积福。」
「饲养小鬼」四个字,说得何等轻巧。
却要饲养者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把被烘干、画了符咒的婴儿死尸塞入肚皮。
饲养它的人需用自身精血去喂食,满足它提出的条件,才能向它许愿。
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反噬,精神癫狂。
他看我不为所动,再次加码。
「桐桐,你忍心让你的父母一把年纪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我们的孩子,还是晓凤辛苦照顾的呢。」
我望向何渊。
向小鬼许愿吗?
我遏住胃里作呕的欲望,勾唇一笑。
「养小鬼,好啊。」
2
为了更好地替许晓凤供养小鬼,
何渊迫不及待地把我送入改造体质的乱葬岗。
只因为,许晓凤的病,是现今医疗手段无法治愈的存在。
而何渊千里迢迢从泰国找来男巫说:
「把她的至亲改造成阴寒体质,替她养小鬼,可请求小鬼帮忙。」
我被何渊推入阴森荒芜的墓地。
离去前,我终于见到了五年前潇洒逃婚的妹妹。
「听说,姐姐愿以身饲鬼,作为当年害了我的赎罪?」
许晓凤站在墓地外,面容精致,唇色鲜红,如凤凰一般高傲地倪着我。
而我摔倒在地,手上沾满了泥泞,狼狈不堪。
正如我的名字,许知桐。
是生来就该被高高在上的凤凰踩在脚下的梧桐木。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她从小体弱。
爸爸疼她。
任由她污蔑我剽窃她摄影的创意,被千夫所指,被认为道德败坏。
妈妈怜她。
当年与何渊订婚的是许晓凤。
可她看到何氏集团破产,何渊被歹人撞断了双腿,
不愿履行婚约,又怕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最后,把我推去医院陪护无人问津的何渊。
如今,许晓凤归来。
指责我五年前为了算计这桩婚事,给她下毒害得她浑身器官衰竭,不得以离开何渊身边。
何渊以「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由,毫不犹豫相信了她。
许晓凤嫣然一笑:
「这么多年来,谢谢姐姐替我照顾渊哥哥了。」
「你的孩子,我也会为你好生看护的。」
她的手扶过自己略微隆起的小腹。
我的瞳孔一缩。
难怪何渊如此着急替她治病,原来,许晓凤竟怀孕了。
3
墓地的夜晚真可怕啊。
苍白而微弱的月光下,是密密麻麻的石碑,阴冷的风拂过,我的眼中飘荡出透明的魂体。
我惊慌失措地后退,
却有无数的手臂破土而出,缠上我的身子。
拔舌、剪手、刀山、油锅……
他们用地狱里的酷刑拷打我。
疼到意识模糊间,我梦见了过去。
溢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那一年里,我不辞辛劳,日日为何渊端屎导尿,擦拭他恶臭的身体。
可是他总是毫不留情地嘲讽我,把精心熬煮的粥泼洒在地板。
「晓凤呢?为什么来的会是你,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
「呵,你这种人也配嫌弃我……」
剩下的话语,没能说出口。
因为我骤然低下头,堵住了那张嘴。
我的吻技生涩,毫无技巧地啃咬着他的唇瓣,唇齿间很快溢出血腥气。
「何渊,无论变成你什么样,都无需自厌自弃,因为我永远爱你。」
他怔愣一瞬,旋即反手搂紧我的腰肢,加深了这个吻。
一声喟叹。
「桐桐,我只有你了。」
「陪我下地狱好吗?」
我听着他胸膛传来有力的心跳声,顿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画面一转。
昔日的同学辱骂我,把我锁在女厕所,撕开我的衣物,淋下冰凉的水,对我拳打脚踢。
因为许晓凤获奖的相片,与我上交的作品,一模一样。
我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因为我打了三年零工买下的相机被爸爸摔得粉碎。
储存卡被纯黑的皮鞋碾过去,碎裂成两半。
「你妹妹为这事都难过得住院了,你作为姐姐让让她怎么了?」
「你难道还要斤斤计较,让她担着剽窃的罪名度过余生?」
直到卫生间的门被人踹开,光亮透进来,有人把我抱起来,带去医务室。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我埋首在他怀中,颤抖着声音不断重复:「不是我,我没有干那些事。」
他的怀抱,是我从小到大,唯一得到的一点好。
我以为他是此生唯一的救赎。
所以毅然决然嫁给被所有人抛弃的他。
何渊发家后,每每被财经频道邀请去分享经验,
堂堂何总都会笑说:
「我能有今天,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妻子,桐桐。」
「是她在我最落魄时,没有放弃我,来到我身边。」
何渊被观众戏称为S市最有钱的妻管严。
可最后把我推入深渊的,也是他啊。
五年后的记者招待会。
许晓凤光鲜亮丽地归来,脸上一副释怀的表情:
「我已经不怪姐姐当年犯下的罪行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而我的丈夫接过话筒:「我为妻子犯下的过错向你忏悔。」
简单的一句话,狠狠地把我钉在耻辱柱上。
我仓皇解释,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一句。
我以为他是被妹妹暂时蒙蔽。
直到有一次,我为何渊收拾房间,捡到一本日记,才知道卫生间里的未尽之言。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她到底是许晓凤的姐姐,与她长着一样的脸。」
原来他从未信过我歇斯底里的解释。
一句都没有。
我泪眼朦胧地醒来,就见何渊深深地凝视着我。
就仿佛他还像从前一样,敬我爱我。
4
何渊紧握着拳头挥向戴着黑色斗篷的男巫,往他脸上招呼。
「她为什么成这样子了?」
我垂下眼帘。
我的脖颈间皆是青紫的痕迹。
身上的皮肉烂得不成样子。
血液凝固成坑坑洼洼的块状。
男巫的斗篷被打落,露出一张苍老陈旧、沟壑纵横的脸。
我却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那张老树般的脸皮诡异地抖动了两下,最后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脸,越看越心疑。
只见男巫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慢条斯理地将脸遮上。
「只是在墓地的环境中小住几晚,改造成阴寒体质罢了。」
「你也看到了,墓地里连个活物都没有,哪有东西伤得了她?」
何渊骤然变色:「是,我怎么忘了,她这人的本性向来低劣。」
他攥住我的下颔,恶狠狠地望我:「你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想让我自愿放弃为晓凤治病?」
我拧眉,舔了舔干涩的唇,似乎,还能再说一句话。
只要一句就好。
忽然云层挡住阳光。
我的眼前又出现密密麻麻的鬼魂。
潮水般的恐惧涌上心头。
我害怕得蜷缩着身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喊着:
「不要过来!」
何渊有些无措地抚摸着我的背脊:「桐桐,你怎么了?」
我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手掌:「阿渊,不要让他们伤害我好不好?」
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
泥地上蓦得出现一双格格不入的柳钉鞋。
细长的15cm鞋跟,精致的,华贵的,出自Valentino的高定限量款,是那年何渊口口声声说要送我的生日礼物。
许晓凤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何渊急忙松开手,把她拥入怀中。
「渊哥哥,孩子好像踢了下我,我的肚子好疼,站不稳了。」
而我跌倒在泥泞间,看着他的手被她扯着,往小腹上放。
「早跟你说,怀孕了不要穿这么高跟的鞋子。」
「不嘛,这是渊哥哥送人家的珍宝。」
何渊边责备边细致地为她褪下鞋子,察觉到我的视线,身子一僵。
别开眼。
许晓凤见状一笑:
「姐姐怎么盯着这双鞋看?」
「若是实在喜欢,妹妹也可以……啊。」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何渊不悦地捏了捏脚心:「晓凤,你也太善良了,你不用老委屈自己。」
我的丈夫,怜惜地背起我的妹妹,只徒留我对着背影流下泪来。
男巫用枯槁的双手替何渊转交了他的致歉。
一束花,一张贺卡。
「等晓凤病好了。」
「我们重新开始。」
卡片被攥得死紧,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老人嘶哑诡异的笑声在荒芜的墓地回荡:「你再在这儿住一月,就能进行仪式了。」
5
黄昏交接、神鬼相逢的时刻,我的家人与爱人齐聚在教堂。
为的,
是把我送入炼狱。
而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许晓凤凑近我的耳边,声音轻缓,一字一句:
「我亲爱的姐姐,可认命了?」
「你永远,都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我攥紧了拳头。
什么善良柔弱,都是假的!
这才是我好妹妹的真面目。
上学的时候,我和她看中橱窗上同一个布娃娃。
爸妈说:「下次考试,你们谁分高,就给谁买。」
我刻苦学习。
她自知考不过我,竟在考试那天吞下妈妈备在床头的安眠药。
当我拿着满分的试卷回到家。
满心欢喜地以为会得到爸妈的嘉奖,
迎接我的,
却是爸爸狠辣的一个耳光。
「我太失望了,你竟然偷偷给妹妹下安眠药!」
我被罚跪在家门口,闻着里面其乐融融的饭菜香气,饿得头晕眼花。
「好担心姐姐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
「你啊,就是太善良……」
妹妹抱着精致的布娃娃走到我的面前。
我不解地望着她:「我明明想拿到娃娃后就和你一起玩,为什么?」
她悄声道:
「姐姐。」
「可是我现在想要的不只是娃娃了呢。」
她拿起剪刀,把娃娃剪得四分五裂。
随后放声大哭:
「我不怪姐姐,姐姐一定不是故意剪坏我的娃娃的!」
我不断重复的辩解苍白而无力。
而她尝到了甜头,逐渐变本加厉。
许晓凤从小体弱,其实是因为她想夺得所有人的关注,陷害我,所以吃不三不四的药物。
没想到,是药三分毒,毒性在体内积蓄过多,真的吃出疾病来。
全身器官衰竭,是现今医学水平无法治愈的绝症。
教堂内。
男巫吟诵着晦涩诡异的咒语,
手起刀落。
鲜血淋漓。
何渊握着我的手:
「桐桐,你忍忍。」
我不被允许吃任何止疼药。
因为男巫说,这样的诚心,才能与小鬼缔结契约。
我低头,对上老人奇诡怪谲的笑容。
我终于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