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是个外貌主义。
接受不了自己容貌上一点瑕疵。
听人说用蛇血沐浴能容颜不衰,她便要命人掏光周边山上所有的蛇窝。
我极力劝阻,万物皆有灵,小心蛇灵报复。
她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她遭太子厌弃,却将这一切怪到我头上。
「季落月,要不是你害我越变越丑,太子又怎么会厌弃我。」
趁我回家探亲,将我绑在偏院,活活烧死了我。
再睁眼,时间重回到嫡姐命人大肆捕蛇的那天。
这一次,我不再阻拦,更是看着她容貌一日更盛一日。
她不知道,这是以燃烧她生命为代价。
1
重回嫡姐季云瑕命人大肆捕蛇的那天。
此刻她扬起脸蛋,亲昵地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娇俏着说:「母亲,您就再给我多派些人吧!」
「那人都说了,只要我用蛇血沐浴七七四十九天,再搭配秘法,便能容颜永驻。」
「到时候,我拿捏男人,季家掌控天下,岂不乐哉?」
真是不知,该说她蠢而不自知,还是自信过头。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男人都是食色性也。
真正的上位掌权者从不会被所谓的美人左右。
母亲素来疼爱季云瑕,普一听闻如此骇人的法子,也觉着十分荒唐。
知晓女儿对容貌的在意。
劝慰道:「瑕儿,这法子怕是不妥。」
稍有不慎,恐生祸端。
季云瑕倒是不以为意:「母亲,没什么不妥的,她还敢害我不成。」
「对了妹妹,你自幼师承神医谷,你说说这方子可有不妥?」
她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戏谑。
是呢,上一世她也问过我,我是怎么回答来着?
那会儿,我才刚从神医谷回来没多久,我告诉她,这世上哪有什么驻颜之术,更何况是如此血腥的手法。
就算是我师傅,神医谷谷主,也没有令人容颜永驻之法。
万物皆有灵。
这样大肆屠杀生灵,必遭天谴。
就像那个现如今不知生死的小师妹般。
季云瑕咬碎银牙,碍于季家嫡女的脸面并未与我争辩。
最后,在我的极力劝阻下,母亲截下了季云瑕的动作,并勒令她不得再提及此事。
她这才逃过一劫。
可后来,岁月忽已暮,她容颜渐逝,又遭太子厌弃。
她却将这一切赖在我头上。
「季落月,要不是当初受你阻拦,我又怎会越变越丑,太子又怎会背叛我,都是你的错。」
她恨极了我。
在我一次回家探亲时,将我骗到偏院。
用姐妹情深让我降低防备将我迷晕,再活活烧死了我。
父亲母亲为了保住季云瑕,更为了保住季家颜面。
谎称那烧了半边天的火是我自己酒后失手所放。
看到裴叶兴匆匆的来接我回家,却只看到即将和屋梁瓦砾一起被燃成灰烬的季落月。
季云瑕拦住想要冲进火场的裴叶。
「妹妹今天一时兴起,惹了祸事,裴郎君可莫要冲动。」
「落月不是这样的人。」
裴叶红着双眼将她掀得个狗爬式。
连裴叶都知道我不是那般贪杯莽撞之人,可我付诸真心的家人,却用这样荒谬的借口来搪塞众人。
思绪回笼,对上季云瑕的眼神,我笑容得体。
「我倒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法子。」
「不过,大千世界,不乏能人异士,姐姐自幼聪慧,心中定是自有成算。」
一踩一抬,对她很是受用。
「母亲,连妹妹这个小神医都这样说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您就全了瑕儿的心吧!」
母亲被疼爱的女儿缠得没法,连连同意。
这一次,没有我的阻拦,嫡姐为了驻颜之术。
周边山上的蛇族老巢接连被掏。
2
离开前,季云瑕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说。
「妹妹,我记得你手里不是还有两枚养颜丹嘛!你姿色一般,放你哪儿也无用,不如物尽其用给姐姐罢。」
上辈子,我这养颜丹也是被她讨了去。
找的借口是:「既然没有驻颜之术,那你手里的养颜丹就让姐姐帮你试一试真假喽。」
当时心中有愧,便给了她。
服用一枚后,她没看到效果。
顺手便将剩下的一枚扔给了院里的看家狗。
还一脸高高在上:「果然是个无用之物,妹妹,还好我心善,替你试过了。」
她不知道,养颜丹本质上是调理女人内在体质的。
毕竟一个好身体才能养出一副好面容。
我自幼体弱多病,这养颜丹是师傅特意耗费三年心血为我调制的。
以至于养颜丹被要走后,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当初就算季云瑕没有烧死我,我也没几日可活了。
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这么傻。
「姐姐,这养颜丹你用不得。」
「季落月,你什么意思?」
她怒不可遏,转头便要母亲主持公道。
「母亲,您看妹妹现在这般不知礼数,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母亲拍拍她的手,对我蹙眉轻喝道:
「落月,还不跟你姐姐道歉,那两枚养颜丹,我替你做主给瑕儿了。」
「母亲,不是我不想给,是姐姐吃不得。」
「这丹药里头加了日照水,与蛇血犯冲,同用的话,轻则皮肤溃烂,重则危及生命。」
「我也是为了姐姐着想,姐姐莫要误会妹妹。我失了丹药是小,伤了姐姐是大。更何况,姐姐和母亲过几日还要去赴长公主宴。」
我露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解释道。
长公主宴上出席的皆是皇亲贵戚,这个可以大出风头的机会,她怎会让自己出差错。
「那我可不要了,也不是啥好东西。」
季云瑕语气讪讪,不再说话。
倒是母亲神色动容。
「落月,十日后的长公主宴,你也一同去罢。」
「是,母亲。」
拜别走远后,身后依稀传来季云瑕耍着小性子,不许带我去长公主宴。
母亲好心宽慰。
「落月这副模样,可抢不了瑕儿的风头,说不定还能挡着些麻烦。」
说来也巧了,上辈子自己没去成这长公主宴。
事后才听闻这宴会上确实发生了大事。
不过这次麻烦将会是我的机会。
3
在季云瑕的催促下,当晚便如愿泡上了第一桶蛇血。
翌日听厨房的王妈说,那桶蛇血杀了足足八百条蛇。
要求新鲜,所以都是活捉回来,在厨房现杀。
其中更有不足一尺的幼蛇及即将产卵的母蛇百余条。
场面一度血腥,丫鬟小厮吐了一波又一波。
十来个泔水桶都溢出来了。
在场之人晚上无一人敢合眼睡觉。
王妈叹气「大小姐这般,是会出大事儿的。」
「王妈慎言。」我及时制止王妈的话并唤来侍女绵之。
「绵之,你照这方子,去抓些安神药来,熬了分给大家一起喝,可助大家安神养息。」
一连好几日,季云瑕都缩在自己的院子里。
我曾远远的去看过。
远远的瞧过去。
脸还是原来的一张脸,可看去,又感觉比往日妖艳几分。
细细闻来,身上似有淡淡的蛇腥。
容光焕发下的季云瑕越是变本加厉,每天由原来的几百条加到上千条。
一时之间,府里怨声载道。
几天后的夜里,我练完药,正准备入寝,绵之急匆匆的闯进来。
「小姐不好了,大小姐的蛇把老爷给咬了。」
什么?
我将褪了半截的外衣重新披上。
上一世也发生过这事儿,只不过,被咬的不是父亲,而是季云瑕。
在母亲三言五令下,她还是抵不住诱惑。
偷偷将蛇带回家,结果蛇不知何故半夜突然发狂。
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两个牙印。
本就是无毒的蛇,休养几日便能恢复。
她非得又作又闹地让我配药。
我劳心劳力配好后,她一会儿嫌弃我这个药没效果,一会儿又嫌弃那个药味道不好闻。
我:……
想到这里,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问道:
「大夫可去了?」
「去了,说是蛇毒入了心肺,无能为力,后面夫人招人去请裴太医,人还在赶来的路上。」
我听完脸色骤变。
上一世都是无毒蛇,这次怎么会有毒蛇?
4
「绵之,去取我的药箱来,快!」
赶到主院门口正好碰上同样匆匆而来,
太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医术却吊打一众老太医的裴叶。
「裴太医,有劳了。」
「二姑娘也在!」
稍作寒暄便被早已等候的丫鬟领着往前。
越往里便听见季云瑕委屈抽泣的声音。
「哭,就知道哭,木琴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父亲暴怒的声音。
被训斥的母亲,还有跪在床前深切惶恐的季云瑕。
「裴太医,你快来看看。」母亲越过季云瑕,拉过裴叶,眼神十分殷切。
裴叶诊脉几息,眉眼沉了下来。
「相爷,得罪了。」又刮开伤口捯饬了会儿。
俯首道:「季大人,恕我无能为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巴邑蛇毒,此蛇毒毒性强大,怕是只有我老师才能解。」
母亲立刻激动起来:「那快去请你师傅过来。」
裴叶摇摇头:「我师傅云游四海去了,我也没办法找到他。」
父亲瞬间发怒,将手边的白玉枕头砸向季云瑕。
「你这个孽障。」
枕头是对着季云瑕脸去的,被她抬手急急挡下。
手臂被划出一尺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季云瑕捂着手臂呻吟,母亲想上前,看着盛怒的父亲,又不敢说话。
算了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
我才悠悠地上前说道:「父亲,不如让我看看,神医谷位处深山,少不了剧毒的蛇虫,我跟着师傅住过一段时间,她曾给我看过巴邑蛇典籍。」
这毒当然只能我来解。
毕竟只有下毒者才最知道该如何解毒。
我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父亲四肢上扎了七七四十九下,最后一下落在他的心脉上。
「噗!」父亲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脸色好转,「父亲,您感觉怎么样?」
「舒服多了。」
巴邑蛇,外人只知道它毒性强大,却不知它其实是味补药,一味以毒攻毒的猛药。
它的毒液冲击全身,以毒养身,只要抗过中间的万蚁蚀骨,雄风不振。
身体素质会比之前强上数倍不止。
「我还在暂时还只能先排除一部分毒素,剩下的我还没办法拔除,等我回去再研究一下师傅的手册。」
父亲抬手搭在我肩头,「落月,为父就拜托你了,需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
「是,父亲,待会儿我便给您配方子熬汤药,就是……」
我面露难色。
「可有难处?」
「我这里其它药材都有,就是缺一味玉肌草。」
「这不巧了,为父这恰好有一株,你去库房取了给二小姐。」
父亲立刻吩咐侍从取药。
我内心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
我当然知道你这里有了,就是冲你这个来的。
5
裴叶起身告离,我提出送送他。
「今天多谢裴太医。」
今天这出戏,通过旧交,我提前便求了裴叶帮忙。
巴邑蛇,当初我俩可接触不少。
「二姑娘,莫在有下次了。」他眉眼皆是不赞同。
「那我要还有下次,可怎么办才好呀!」我戏谑道。
「若再有下次,我还是会帮你的。」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最后无奈一笑。
「那就先谢过瑾言哥哥了。」
瑾言是他的字。
看着他差点左脚绊右脚,逃也般离开的无措样儿,我莞尔一笑。
他师傅和我师傅曾是一对,我俩小时在一起学习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天天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
上一世,我和裴叶成亲后。
他最喜欢在我痛苦的时候,让我一遍又一遍的唤他瑾言哥哥。
我掉着眼泪旖旎。
「瑾言哥哥,瑾言哥哥,快停下来。」
却没有换来他一丝怜悯。
「季落月,你别得意,你不过是捡了我的功劳,还得谢谢我。」
季云瑕傲慢的声音将我思绪拉回。
我也不恼,反而淡淡一笑。
「落月谢过姐姐!」
季云瑕捂着手臂,滑稽地抬起下巴:「那你还不赶紧给我配药,我这完美的身体要是恢复不了,我要你好看!」
「对,落月你赶紧给瑕儿配药消了这疤。」
母亲也出来命令道。
呵呵!还要我好看,你看我应不应你这事儿。
恶心。
我面露难色:「姐姐,我怕是不能应你,毕竟父亲这边……」
父亲的毒于我不过扎几针的事儿,可现在却是我最好的借口。
「瑕儿是你嫡姐,她的事就是你的事,别不懂事。」
「母亲,我一个人体力有限,父亲尊为一家之主,我定当万事是以父亲为先,怕是要拂了母亲和姐姐的心。」
「你……」
被驳了颜面,母亲怒地抬起手,却被出来的父亲打断。
「够了,左右不过一个小伤,平日里穿厚实些遮住便是。」
季云瑕还想争论,被父亲一记眼刀刮下,缩下了头。
瞧,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能相亲相爱。
一旦牵扯到利益之分,谁还能不为自己。
「落月,你做的很好。」
父亲难得赞许。
「好了,都退下吧!」
行完一礼便离开,身后传来父亲不耐烦训斥母亲的声音:
「你也退下。」
母亲哀怨:「老爷,都这么晚了,我还能睡哪儿?」
「睡偏院,赶紧的。」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生怕走慢了。
被人瞧到脸上的笑意。
走到一半,我突然在身上摸了摸,转身对绵之嘱咐道。
「绵之,我帕子掉了,你替我回去寻寻。」
我摸了摸到手的玉肌草,随后将袖袋里白色粉末倒进了池塘。
装作没看见藏在暗处的身影,快速离开。
回到我的专属炼药房,微弱的火苗还在继续。
揭开盖子,往药材里丢下玉肌草,我终于落下一口气。
明日便是长公主宴,万幸还来得及。
6
微光四溢,人来熙往。
长公主宴果然是热闹非凡。
季云瑕一出现便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通过这几日的蛇血沐浴,她的容貌更盛。听闻今日太子殿下也会来,她更是卯足了心思。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将下巴抬得高高的,脸上止不住的得意。
我跟在她身后微微摇头,她身上的蛇腥连盖了厚重的脂粉都压不住,眼底时有时无的猩红。
来时的路上,我假装触碰,摸过她的手脉,内里精气流失,长久下去,必定盛极必衰。
「天啦!这季云瑕是不是脑子有病。」身后传来一声讥笑。「在长公主的宴会上,竟然敢同长公主穿一样的华服,这可是公然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呢。」
季云瑕瞥见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嘲讽,面色瞬间难堪起来。
正欲开口争辩。
「别说了。」有人惊呼。「长公主殿下过来了。」
我抬头,便见长公主被人搀扶着,身着一身大红宫装,唇脂鲜红,明艳异常。
仔细看去,身形缓慢,一条腿完全使不上劲。
看来传闻不假。
这长公主说来也是个传奇人物。
当初匈奴来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甚至狂妄至极,「要么把你们的明月长公主送过来,要么我打到皇城把她抢过来。」
新帝盛怒。
可陛下初登帝位,势单力薄。
朝野上下,没人愿意前往边疆镇压匈奴。
皆是纷纷劝和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