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到的、最“甜蜜”的死亡,会是什么样的?
是浪漫的躺在爱人的怀里,心满意足的走向极乐吗?还是在家人的祝福中,慢慢合上眼睛?
这,你就局限了!
要知道,有种死亡,远比这来的更加“甜蜜”——全身被厚重的蜜糖包裹,蜜汁顺着鼻子、嘴巴、耳朵,流入肺部,最后窒息而死。
死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散发着散发着蜜糖那独有的甜腻香气,浑身晶莹剔透,泛着焦糖的光泽,就像是一块“人形琥珀”!
而在这厚重的焦糖软壳下,一张张痛苦、扭曲、惊恐的面容清晰可见!
这,就是号称史上最离奇灾难之一的——1919年“波士顿蜜糖灾难”!承载着超过1.2万吨蜜糖的储糖罐爆炸,转瞬间21人被焦糖湮没,另外,还有150多人受伤,财产损失总计近1亿美元!
那么,这场骇人听闻的灾难究竟是怎么爆发的呢?我们今天就一起来看看吧!
蜜糖灾难
1919年1月15号,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了,除了当天的气温超过了零上4摄氏度,这对于高纬度的北半球海滨城市波士顿来讲,有些反常的温暖了。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12点40分左右,大街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工人聚集在一起吃饭、午休、玩纸牌游戏。
而在波士顿最北端码头的几个巨大储糖罐附近,8岁的安东尼奥·斯塔西奥、他的妹妹玛丽亚、以及另一个名叫扬托斯卡的男孩正在为家人拾柴火。在他们不远处,是酒吧招待马丁·克劳格蒂在值夜班后、疲惫的趴在宿舍床上打盹。码头对面的商业街上,马丁的母亲,65岁的布丽吉特,正在门廊上晾衣服,享受着冬天难得的温暖。
然而,就在这一派的安逸景象背后,一个巨大的危机正在虎视眈眈的悄然接近——那是一个足足有50英尺、约等于五层楼高的棕色金属罐,里面盛满了超过1.2万吨的蜜糖,在波士顿,没有任何一个容器比它还要巨大。
人们最初听到的,只有些许窸窸窣窣金属被撕开的声音,可紧随其后,就是“砰”一声巨大的爆炸闷响,听起来像机关枪,紧接着地面跟着摇晃,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列火车正从头顶上驶过。
正在专心捡柴火的安东尼奥被响声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得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妹妹玛利亚,就被瞬间涌来的棕红色巨浪掀翻,拍到了一个灯柱上,头部受了重伤、勉强保住了小命;而玛利亚则是直接被蜜糖淹没、窒息而死;他们的伙伴扬托斯卡被卷到了火车轨道上,遭到火车撞击身亡。
酒保马丁被爆炸声惊醒,刚一睁眼睛就目睹了酒吧的外墙被糖浆撕裂、冲毁,他身处的二楼床铺,也已经被几英尺厚的蜜糖包围了,转瞬间,他的双腿被糖浆淹没、寸步难行,而此时,周围糖浆的高度还在慢慢增加……
感觉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马丁挣扎着想尽快游出这片“死亡沼泽”,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的徒劳……慢慢的,粘稠的糖浆没过了他的腰部、胸口,紧接着又蔓延到了他的下颌,此时,他只能尽量仰起头,避免糖浆流入口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发现有一只金属床架子向他漂浮过来,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攀上了床架,紧接着又把自己的身体从糖浆沼泽里“拔”了出来!
可刚刚逃过死劫的马丁还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又立马想起自己住在对面街区的母亲,他把这只床架子当成了一艘临时的“船”,拼尽全力滑到了家门口,但却只来得及救下妹妹特蕾莎,而他的母亲布丽吉特河弟弟早已在这场灾难中丧生了。
然而,无论是幸免于难的马丁、安东尼奥,还是遇难布丽吉特、玛利亚、扬托斯卡,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一个缩影。因为这股15英尺高、160英尺宽的糖浆巨浪,直接吞没了波士顿港口附近最繁华的两个商业街区,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焦土”……
码头上的建筑被夷为平地,还有的连地基都被卷出来压碎,附近的31号消防站被糖浆彻底撞倒,二楼坍塌至一楼,以至于在一楼活动的消防员一个都没能逃脱,还有很多建筑被冲走,撞上了高架列车的站台……
这场灾难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冬日气温不高,蜜糖很快冷却、凝固,浪潮退去,露出了半英里长的破碎建筑、被糖汁腌得皱巴巴的尸体和齐腰深的“淤泥”。
然而,这场面却比庞贝古城遍地完整的人类遗骸还要瘆人,据《波士顿邮报》的一名记者报道:“腰部深的糖蜜覆盖了街道,在残骸周围残忍的打着旋、冒着泡,糖浆下到处都充斥着挣扎的样子,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那种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封印”的恐惧和扭曲,无不提醒着这些生命在几分钟前都还是鲜活的!就像粘蝇纸上的苍蝇一样死去,他们越挣扎,陷得越深!”
警察和消防队员在几分钟内就赶到了灾难现场,美国海军军舰楠塔基特号当时正停泊在出事的码头旁,军方也派了船上一百多名水手赶到了现场帮助救援。
然而,这第一批救援人员,却根本无法解救被困在蜜糖里、一丝尚存的幸存者们!
首先,被冬季的冷空气冬的逐渐僵硬的蜜糖,几乎把幸存者牢牢“冻住”,救援人员不得不用锯子和斧头,凿开厚厚的“糖冰层”,才能把人从里面解救出来。
其次,因为糖浆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沼泽,救援人员如果踩上一脚,也很容易陷进去出不来,因此,他们只能把梯子平铺在糖浆上,慢慢挪动着救援。
因为这种救援方式费时费力,波士顿不得不四处借调救援人员,来到这片糖浆造成的废墟搜救,寻找被困在蜜糖里的遇难者。
最终,死亡人数被确定为21人,另有150人受伤,还有很多人至今为止没能找到遗体,被当地政府一律当成失踪处理,没有计入遇难人口总数。
最后一名被发现的遇难者,叫做塞萨尔·尼科洛,是一名货车司机,直到这场蜜糖灾难发生后近四个月,他的遗体才被从糖浆底部打捞出来。
消防队员最后是使用扫帚、锯子和盐水泵,清除了糖浆状的残留物。但即使是清理干净,糖蜜的甜香气味,却仍旧在波士顿北部的空气里盘旋了几个星期才消散,而波士顿港的海水也一直到当年夏天,都保持着蜜糖的棕色。
据后来估计,为了完全消除这次灾难带来的环境影响,波士顿政府额外花费了4万个小时,也就是超10年的时间!
为什么爆炸?
随着波士顿当局在努力的做灾后重建,每个亲历了这场灾难,或者在这场荒谬的灾难中失去亲人的人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场灾难?一个储糖罐,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爆炸呢?
这,我们还要从头说起。
爆炸的储糖罐,隶属于基恩广场附近商业街529号的酒精纯度蒸馏公司工厂,是该工厂为了制作乙醇采买的原料。这家工厂总是使用这个码头边的储糖罐,把从船上卸下的糖蜜储存起来,以便以后通过管道输送到位于剑桥市的Purity乙醇工厂。
在事发的1919年前,第一次世界大战还在进行,酒精作为重要的战备物资,自然是不可或缺的,它不仅能用在医疗上消毒,还能用来制作烈性炸药,是美国海军弹药的重要原料。而这家酒精纯度蒸馏公司,就曾经为美国军队提供过大量的酒精。
然而,此时一战结束了,该公司原本大发战争财,采买的大量酒精原料——也就是蜜糖,一下子就没了用武之地。该公司转而就想把这些蜜糖、用在制作饮用酒上,可当时美国当局又传出风声,很可能会在近期出台一则“禁酒令”!
一旦“禁酒”,停止了酒类制造,现在市场上的酒水就会瞬间奇货可居,因此,先听到了“禁酒”风声的酒精纯度蒸馏公司,竟然又花了重金,在世界各处采购蜜糖,都存在这个高50英尺、90英尺的储糖罐里,希望能够趁“禁酒令”颁发前,先制作出一大批的朗姆酒!再发一次横财!
然而,酒精纯度蒸馏公司忘记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储糖罐原本就是战时、为了储藏战备物资修建的,建造的非常仓促,而负责修建它的项目经理,也没有任何的专业知识、建筑经验和工程经验,是蒸馏公司临时从财务部调过去的、一辈子都在和金钱打交道的财务主管亚瑟·杰尔。
为了省钱、提高建造速度,整个罐子的厚度被生生降低了50%,使用的金属也是一种非常廉价的脆钢。因此,从一开始,杰尔其实就知道,自己负责的这个糖罐子,就是个豆腐渣工程,但他依旧心存侥幸,甚至在建造之后,都没有做一次满水试验、来确认糖罐是否漏水!他只草草的往15米高的罐子里,象征性了装了2米高的水,就宣布储糖罐通过了内部压力测试。
但事实上,从被启用的第一天开始,这只储糖罐就一直在渗漏!以至于波士顿的孩子们都知道,拿着水杯在糖罐下面站着,没多久就能接到一杯甜甜的蜜糖。
工人们提醒了杰尔好几次,想要把罐子里的蜜糖转移出去、重新加固罐身,还有一位工人直接拿着糖罐上掉下来的金属片找上了杰尔。但杰尔被当时巨大的酒精利益蒙蔽了双眼,坚决不肯加固储糖罐,他对所有工人的回复只有一句话:它依旧屹立不倒!
为了不再惹人闲话,杰尔甚至自欺欺人的把罐子外部涂上了一层棕色的油漆,这样即使有蜜糖渗出来,也不明显了。
压垮储糖罐的最后一棵稻草,是在事发之前,从波多黎各又运来了一船50万加仑的蜜糖,而这些蜜糖,也被全部倒入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储糖罐里,此时,整个储糖罐内部的压力已经高达2600万磅!
终于,这个不堪重负的糖罐子,在1919年1月15号这天,彻底的粉碎了,制造出了百年来最荒唐的人为灾难——”波士顿蜜糖洪水“!
闯出了这么大的祸,纯度蒸馏公司自然不敢承认,他们竟然把这一切归咎给了莫须有的“恐怖袭击”,因为当时波士顿是美国最大的“无政府主义者”的聚居地,事发前一年足足发生了40多起蓄意爆炸事件,巧的是,去年该公司也接到了一封爆炸的恐吓信。
可惜的是,蒸馏公司把锅甩给“无政府主义者”,并没有平息死难者家属们的愤怒,因为民情激愤,马萨诸塞州高级法院不得不派出当时一位德高望重的前军官——休·奥格登上校来调查此事。
经过三年的调查审理,奥格登共计整理出了1500多件物证,寻找到了超1000名证人作证,证人里包括了爆炸物专家、洪水幸存者和蒸馏公司的雇员,光是写结案陈词,奥格登就花了11周时间!
终于,在1925年4月,惨剧发生的第五年,奥格登正式宣判纯度蒸馏公司对事故负有责任,而且还是事故的罪魁祸首——该公司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产量和降低成本,牺牲了安全性!
奥格登命令该公司,向死难者共计支付62.8万美元的赔偿金——相当于今天的800万美元左右!
蜜糖为何致命?
虽然搞清楚了“波士顿蜜糖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可是近100年来,依旧没有人真正理解这次蜜糖泄漏为何会造成如此巨大的灾难!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蜜糖都应该是一种流速非常缓慢的液体,充满粘性的它应该一滴一滴的流下来,而不应该在一瞬间就吞噬所有。
但在2016年,美国哈佛大学的施穆尔·m·鲁宾斯坦教授,为了调查这场灾难,带着学生进行了一场清晰的还原试验。
施穆尔团队怀疑蜜糖的流速太快,应该是收到了糖罐爆炸的冲击。因为当时发生爆炸的糖蜜罐子,足足有高15米,直径27米,体积达到了8584立方米,相当于一个占地面积为570平米的五层楼高的建筑!
如果这样的糖罐发生爆炸,里面的势能是无法估量的,在最顶端的蜜糖跌落时,施穆尔团队计算会产生大概几千万焦耳的重力势能!
或许大家对这些数字不太敏感,那我们说个直接的——这些蜜糖下落时积蓄的能量,至少匹敌几十公斤的TNT炸药!
在这种强烈的爆炸力量的推动下,糖浆的流速完全可以突破35英里/小时!
给施穆尔团队提供建议的航空航天工程专家妮可·夏普,把这起灾难更加详细的分成了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被称为“海啸”,要知道,糖蜜的密度比水大很多,是水的1.4倍,当油箱破裂时,所有的势能都变成了动能,并在最初的60-90秒的时间里集中爆发。因为蜜糖的密度太大,它产生的向前惯性,远比它本身粘性产生的停滞力要强大很多。
所以,当蜜糖爆炸时,几乎没人能在瞬间逃脱,第一波浪潮的力量最强,它几乎粉碎一切,人们的骨头被压碎,身体被抛向高空、或者推向火车站台,甚至于很多幸存者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搞成了背部、头部骨折。
但在第二阶段,蜜糖的粘性开始发挥出了作用,当糖蜜淹没街道时,受到冷空气的影响,它变慢了,也变得更稠更粘,让人难以逃脱。很多目击者都表示,曾看到受困者试图呼吸、喘着粗气求生,但同时也要避免吸入更多的糖浆。事实上,绝大多数遇难者,都是死于第二阶段。
妮可还表示,如果这场灾难发生在更温暖的夏天,那糖浆就会“流得更远,也会更薄”,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而且,前面我们也提到过,就在事发前一天,有一船来自波多黎各的蜜糖,刚被倒入储糖罐。一般来讲,为了保证倾倒工作的顺利,工作人员就会先对蜜糖进行加热,保证期流动性。但这也就意味着,在事发当天,糖罐里蜜糖的温度,至少比外界空气要高上十几摄氏度!
这样的高温液体冷却、凝固,造成的杀伤力当然也更大!但如果是和外界温度一致的糖浆,至少可以降低灾难第二阶段凝固时造成的伤亡。
在灾难发生后,这只臭名昭著的储糖罐没有被返修重建,因为新的酒精提取技术被发现,蒸馏蜜糖的方式被取代。而在那片被蜜糖淹没的土地上,波士顿政府修建了一个叫做“兰贡”的公园,一直祭奠着这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