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第九胎又生下了女儿。
一向重男轻女的阿婆却不怒反笑。
她一脸高兴地说:「家珍,生得好!咱们家的打面女,这几年都死了两了。」
我躲在门缝旁悄悄地看着。
这时阿婆却突然回了头,一脸阴笑地对我说:「猫儿,别藏了,下一个到你了。」
原来,阿婆的面团铺子日日火热,全都仰仗着她一手打女的本事。
1.
我们家开了一间面团铺。
花馍生意日日火爆,供不应求。
可阿婆在做花馍时,却从不让我们女孩靠近。
她说:「猫儿,你还小。等长大了阿婆再教你做这花馍。」
那时候我不懂,原来阿婆这花馍供不应求,全是靠着她一手打女的本事。
哥哥家发随手将一盆糠菜丢到了地上。
他一脸凶狠地对着浑身已经皮开肉绽的姐姐说:「狗儿,快吃!」
于是姐姐便就真的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用嘴扒着饭。
阿婆说,狗儿是被狐狸精上了身。
年纪轻轻就在外面浪荡,怀了别人的种。
她现在要哥哥打狗儿,也都是为了狗儿好。
只有让狗儿被打得够惨,才能让这狐狸精害怕,从狗儿身上脱了去。
可在我有印象以来,姐姐和我都一直待在一起。
又是什么时候在外浪荡被狐狸精上身的呢?
我问妹妹鸭儿:「阿妹,你说姐真的是被狐狸精上身了吗?」
鸭儿冷笑:「她从小就喜欢对我管教,现在自己倒在外面浪荡。」
「我看她根本就是天生淫乱,阿婆才会气不过打她的!」
我没理鸭儿,脑子里全都是阿姐像狗一样刨饭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我便看见奶奶在厨房里擀着面。
面团白净,像是幼女的肌肤一样滑嫩。
阿婆拿起颜料,便开始给面团上色捏花。
嘴里还嘟囔着:「打到的女人揉到的面。」
「生来的女人注定的贱!」
阿婆看见我又对我说:「猫儿,第一笼花馍已经蒸好了,还不去铺子里卖花馍!」
2.
我到铺子里时,门口早已排满了长队。
隔老远我就听见一对母女在交谈。
「妈你说吃了这个花馍,真的能让出轨的老公对我回心转意吗?」
这妈妈对她女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还不相信妈吗?」
说完又贴在自己女儿耳边低声几句,片刻女儿就羞红了脸。
不用想我都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因为阿婆做的这花馍不仅仅只有好吃这个优点。
我家这花馍,女人吃了是可以滋阴的!
所以这一条长长的队伍里,排着的都是女人。
我从人堆里挤进了店,从蒸笼屉子里拿出这新鲜花馍。
一个个花馍色泽鲜艳,如少女羞红的脸颊一般红润。
「猫儿,今个这花馍你得卖我四个。」
我面露难色:「柳姐,你别为难我了。我家阿婆说了,这花馍一人一日最多只能买两个。」
我们家花馍限量,日日只卖两笼。
可明明只是个揉面功夫,阿婆却也从不量产。
阿婆说:「这花馍可是大有讲究的,要我只管做好我的生意,这些日后她都会教我。」
柳姐看我为难,便也不再多说,从我手里拿走两个花馍便走了。
一笼的花馍很快就空了。
就当我准备去家里取第二笼花馍时,柳姐却又找了回来。
「猫儿!你家这花馍,今天怎么和往日不同?」
我疑惑,这花馍都是阿婆一个个揉出来的,日日如此又怎么会不一样。
可柳姐却把那半个花馍掰开。
她告诉我,我们家花馍里有指甲!
「指甲?」
我不相信。
开始我只以为是柳姐在和我开玩笑。
可当我看见那花馍里嵌着的一整块指甲时,我才清楚。
柳姐她说得没错,这馍里真的有指甲!
可阿婆做花馍时,一直十分严苛,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有指甲呢?
所以,我只能带着歉意地给柳姐说:「姐,这馍是我们家问题,等你下次再来我多送你两个。」
柳姐听我这么说,便也不再追究。
毕竟,我家的花馍有的是人抢。
一直到中午买完馍回到家,我的心神都不安定。
一进门就看见,阿姐像条狗一样被拴在了门口,嘴里还不断喘着粗气。
哥哥家发用嘴发出嘬嘬嘬的声音,挑逗着狗儿阿姐。
阿婆走来,随意地将糠菜丢到阿姐面前,对着哥哥说。
「家发,你是男孩精贵得很,离这晦气精远点!」
家发笑着说:「阿婆,狗儿这下真成狗了。」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一冷,狗儿阿姐好歹在这个家和我们生活了十几年,现在竟然要被他们这样糟蹋。
可下一秒,我浑身就冷汗直流。
狗儿阿姐手上竟然没有一片指甲,全掉光了!
我就这样直直地站在阿姐面前。
阿姐的眼神分明是在向我求救!
她拖着链子,要往我这边贴。
可阿婆一发现,就走过来狠狠地踹了狗儿阿姐一脚。
「狐狸精!还想上我家猫儿的身!」
阿婆将我拽走,吩咐我要离狗儿远点。
饭桌上,阿婆把唯一一块肉夹给了家发。
对着我们说:「鸭儿,你妈肚子越来越大了没人照看,明天你就不用去上学了就留在家照顾你妈吧。」
鸭儿不开心,但也不敢说话。
倒是妈肚子又大了,这件事更让我们震惊。
在印象里,我们一直没有爸爸。
可妈妈的肚子却是一胎接着一胎。
但我们却从来不敢过问阿婆的事。
在这个家里,阿婆决定着我们的一切。
我思虑再三,还是准备把今天早上花馍的事情告诉阿婆。
可阿婆听后,只是死死地盯着阿姐。
不屑地说:「谁说咱家花馍有指甲的?能把这么好的花馍卖给她都是便宜她了!敢在我这里找茬?下次不卖给她了!」
我不敢多嘴,只是心里还是感到隐隐不安。
3.
深夜,厨房里一直响动着阿婆擀面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狗儿阿姐的狼狈模样。
直到一声尖利刺耳的叫声,才把我吸引住。
那声尖叫只一闪而过,但我确定就是狗儿阿姐!
可是阿婆交代过,她夜晚揉面不允许我们任何人打扰。
那房外又怎么会有狗儿阿姐的叫声呢?
我又想起了今早的指甲花馍。
可阿婆做花馍时,是最注重花馍的每道工序的。
小时候,妈只是称错了面粉就换来的阿婆的一顿责打。
现在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多出来指甲呢?
只是说到指甲。
狗儿阿姐的浑身已经被打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连指甲都被生生打了下来。
或许,那花馍里的指甲就是阿姐的?
我心里感觉十分不安。
借着月光我轻轻地推门出去了。
我只敢在门外悄悄地瞥一眼。
阿婆在里面牙齿都龇了起来,奋力地敲打着桌案的光滑面团。
我心里放松了些,阿婆确实是在揉面。
可下一秒阿婆就朝着门口方向骂去:「贱胚子!还敢叫!看你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了,今天我就把你打死在这!」
听完阿婆的话,我死死地憋着一口气。
因为我在门拐角处看见了一条血肉淋漓的人腿!
那是狗儿阿姐的!
阿婆拿着面杖朝着这边走来,我吓得直接蹲下了身子。
砰!砰!砰!
擀面杖打在阿姐的身上清脆。
阿姐的皮肉已经被打得稀烂了。
这一下下都是敲到骨头上发出的声音。
「贱痞子!反正你那个贱妈又怀了新的种!打死你也还有猫儿、鸭儿那两个贱种顶上!」
猫儿?鸭儿?
我听见我的名字身体里突然一颤,连带着把门带动了起来。
阿婆朝着门口喊道:「是谁?」
我吓得慌忙往屋里跑。
阿婆试探性地喊了两声:「猫儿。鸭儿。是你们哪个不听阿婆的话?」
我躲在屋子里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动弹半分。
一直到天微微亮,我才敢眯一会。
我情愿相信那是一个梦。
但早上,狗儿阿姐真的不见了。
我们一家人全都心照不宣地没有一个人提这件事。
只是低头喝着白粥。
这时,阿婆突然阴沉着脸问:「猫儿,鸭儿,昨晚你们睡得怎么样啊?」
妹妹随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阿婆那双如黑豆一般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我。
「猫儿,你呢?」
我强装着镇定开口。
「阿婆,昨天我睡得很香。」
阿婆听完我们的回答,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
「昨晚上我擀面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小老鼠,我就怕他们跑到你们房间,吓到你们了。」
我紧张得不敢再去看阿婆一眼。
早饭后,阿婆把我叫住。
她对我说:「猫儿,你妈怀了。我想了想,这段时间花馍还是停了吧。」
我迟钝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昨晚阿婆的场景。狗儿阿姐或许现在已经被打死了。
那下一个会轮到谁?
鸭儿?还是我。
4.
从我有记忆开始,便常常听阿婆说妈妈是个赔钱种。
她说妈妈以前还能生女儿,这几年倒是连怀都怀不上了。
所以阿婆晚上没事就带着妈妈去公园里遛几趟。
终于在今年,一直瘪下来的肚子总算是又大了起来。
阿婆高兴,说一定是个大孙女。
可妈妈在生下家发后,便一口气生下了七个女儿。
既然阿婆这么想要孙女,又为什么只对家发一个人好呢?
到现在,狗儿阿姐下落不明也就只剩下了我和鸭儿。
猪儿是跟情汉跑了,牛儿是被车碾死的,羊儿是掉河里淹死的……
那下一个会是谁?
我心里清楚,下一个可能就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