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之谜(小小说)

继宁评小说 2025-04-28 03:32:01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城市微小说 作者:颜克森 哥俩好呀!四季财呀!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几对酒友涨红了脸,正挥舞着挙头手指,酣畅淋漓地划拳。 腊月二十八日这天,是靳祁与舒燕夫妻的小宝宝周岁生日。在花城打工的同村邻村同事们都赶来喝酒助兴。村子公厅里热火朝天,饮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坐在正席的舒燕抱着儿子笑盈盈地走到邻桌同事们跟前。同事小张站起身,拍拍手对小宝宝说:“来,让叔叔抱抱。”正欲接过宝宝时,小宝宝怯生生地望一眼,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同事小李走过来,刚伸出双手,眼泪婆娑的宝宝又是一声大哭。 “让我来抱抱。”年长的郭师傅搓搓手,对舒燕说。 舒燕抱着宝宝走到郭师傅面前。郭师傅对着宝宝伸出双手接着,宝宝睁着泪眼望着郭师傅的脸,微微一笑,圆滚滚的小脸蛋贴在郭师傅肩膀上。 小张惊诧:“这小家伙,看着我就哭,小李伸手还没够着也是哭,到了郭师傅面前反而笑了。” 小李醉红了眼,看看小宝宝,又瞧瞧郭师傅,语出惊人:“哎!你们看看,小家伙像不像郭师傅?” 几位同事举目齐刷刷瞅瞅一老一小,一个说:“是有点像。”另一个说:“蛮像!你们看看!”说着走到郭师傅身边手指着一老一小比划着,“圆胖脸,八字眉,单眼皮,塌鼻子,厚嘴唇,活脱脱真像一张模板刻出来的呢!” 舒燕脸色绯红,像喝醉了酒似的,即刻从郭师傅手里接过孩子,腼腆地说声:“你们别乱说。”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孩子离开。 有人醉醺醺地指着郭师傅说:“你们师徒住在一起,你对徒弟媳妇难道没有日久生情?没有老牛吃嫩草?” 孩子爹靳祁走过来说:“兄弟们,多喝几杯,来,干!”说完,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全倾进口里,翻转杯子对着众人,“全干,谁也不准耍赖。”其他几个酒友早已醉眼朦胧,红脸的,青脸的也一一将酒杯干了,翻转酒杯。大家对着郭师傅:“干!” 不胜酒力的郭师傅说:“我就不与你们年轻人拼了,饶了我吧!” 有人喝得双腿发颤,意识模糊,坐在餐桌旁,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指着郭师傅,乜斜着眼说:“师傅只要说说……孩子是,还是不是你的?就……就饶了你。” 又有人醉醺醺地朝郭师傅附合着:“对,是,还是不是你的?” “你们胡说什么啦?”靳祁红着眼说。 “我看小家伙很……很像郭师傅。”那人扒在桌上举起一根指头对着郭师傅,绕着不灵活的舌头继续说。 靳祁喝得脸色铁青,嘴唇发绀,说:“你们猪脑壳也不想想,郭师傅这一把大年纪,土已经掩了半截,还能生孩子?” 郭师傅听了很不自在,心里像被芒刺刺了一下,这不是咒人吗?于是赌气冒出来一句:“老弟们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啰!这杯酒免了吧。” “哈哈哈!这就对啰!”醉眼朦胧的众人起哄。 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靳祁早已心生疑惑,似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经同事们这一起哄,好像揭开了他心里的伤疤。他双眼直冒金星,大声呵斥道:“你们胡说。”话一出口,一手抓住餐桌边沿,向上使劲一掀,随着咣咣当当的杯盘碗碟碰撞破碎声,一张餐桌四脚朝天。 大厅里嗡嗡嚷嚷,亲友们纷纷离席围过来。同事们面面相觑,酒醒了大半。 …… 事情回溯到几年前,靳祁夫妻与郭师傅同在一家印刷厂上班。师傅工作了多年,在厂子附近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50多岁,自伴侣因病走了以后一直单身。 靳祁在郭师傅手下学徒,舒燕在厂里做些折页打包封装等事。夫妻俩在厂外租房子住。 一天,郭师傅对徒弟说:“我家有间房子空着一年多了,你们夫妻就不用在厂外租房子,住到我那空房里,多少可以省了房租费,上下班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 靳祁夫妻自然高兴地搬进了郭师傅家,一住大半年。 立春后的一天晚上,微风馥郁,树影婆娑。靳祁趁妻子加班未回,提着两瓶脾酒,走进师傅睡房里,说有事与师傅谈谈。 师傅坐在床沿看着手机,说:“有事就说嘛,何必这么神神秘秘。” 靳祁将一瓶啤酒递到师傅手里,搬过一条四方木凳子,面对着师傅坐下,一手握着啤酒,又起身走两步取出师傅用的筷子,撬开酒瓶盖,脖子一仰,咕嘟咕嘟,半瓶酒下肚,然后示意师傅喝酒。 郭师傅握着啤酒,用牙齿咬开啤酒瓶盖,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靳祁眼瞧着郭师傅,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呑吞吐吐地说:“师傅,我们住在你家里,也有这么久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师傅同不同意。”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师傅不耐烦了。 “我想让舒燕陪你睡两晚如何?” 郭师傅听了徒弟这突兀的话,立马站起,愤愤地说:“你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人了,说出这个话,简直不可思议,舒燕是不错,年轻,漂亮。朋友妻不可欺,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靳祁说:“不然,我们就搬走,自己另外租房住。实在亏欠你太多,心里很过意不去。” 郭师傅说:“我这房子空也是空着,你们又何必花钱出去租房子呢。大家一起热热闹闹不好吗?再说舒燕还帮我洗衣服刷鞋子呢。……” 靳祁喝完了余下的半瓶酒,不等师傅说完,抢着说:“等会舒燕下了班,我就对她说,这事就这么定了。”说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舒燕下班回家,洗浴后换上干净睡衣,准备上床睡觉。躺在床上的丈夫一骨碌坐起来,和蔼地对妻子说:“哎,老婆,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嘛,神经兮兮的,快说。”舒燕说着就要躺下。 靳祁拉着妻子的手说:“今晚你去陪郭师傅睡好吗?我们免费住着师傅的房子,实在不好意思,付房租费给他肯定不会要的。” “什么?让我去陪郭师傅睡觉?”舒燕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惊愕地问。 “是的!我已经对郭师傅说了,今天晚上开始,就陪他睡两晚。” 舒燕火冒三丈,“你是猪脑壳,还是脑子进水了,我不去。” 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经说定了,你不去也得去。”说着把舒燕从床上拉到地上。 “哪有你这样的蠢猪,把自己的老婆当礼物送人的,不去,坚决不去。”舒燕说着,双手紧紧拽着床沿。床被挪动着。 “由不得你了。”靳祁说完,伸出一双粗壮的大手臂,一把将小巧的妻子连手带腰像抱花瓶似的拦腰抱着,抱过客厅,一口气抱到郭师傅房间,往床上一甩,没等妻子起身,后退出门外,将房门紧闭,扣上门扣,挂上了小铁锁。 舒燕穿着花布睡衣,站在房中央问:“师傅,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我那个猪脑壳的?” “当然是你老公的,他说你们长期住在我这里不好意思,非要让你来陪我,我说他,你们把师傅当什么人了?生出这样愚蠢的想法,他喝了几口酒,听不进油盐。” 舒燕无言,拉着门大喊:“猪脑壳,开门,让我出去。” 猪脑壳丈夫全然没有听见似的。 舒燕无可奈何地对郭师傅说:“师傅你睡吧,我今晚就坐到天亮。”说着,将四方凳挪到墙根,背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一声春雷炸响,窗外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郭师傅睁开眼睛,侧转身子,萤光灯下,只见舒燕仍然紧靠墙壁坐着睡了,仔细观察这位徒弟媳妇:身材娇小,两只细腿就像两根芋荷杆子,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尖下巴,长脖颈,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髻盘在脑后。这么可爱、秀美,心想要是自己还有个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啊! 他爬起床,从衣柜顶上扯出几张废旧厚纸板,铺在木地板上,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棉被放在纸板上,拍拍舒燕的手。舒燕醒来,茫然地望着郭师傅。 郭师傅说:“你就将就着睡地板上吧,放心吧,我女儿都比你大呢,不会做为老不尊的事。” 舒燕躺在地板上,不一会就睡着了。突然迷迷糊糊睡梦中好像有块重物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她梦魇了,呜呜呜叫了几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声尖叫,把郭师傅和隔壁房间的丈夫都叫醒了。 郭师傅翻过身来一看地板上,见舒燕仍然睡着,从床头柜上拿出手机,对着熟睡的舒燕拍了几张照片,关了手机,又自顾自地睡去。 靳祁听见妻子的尖叫声,很不自在,心想郭师傅也忒狠了,虽然多年没有碰过女人,也不能把女人不当人任意蹂躏吧,随即又后悔自己的愚蠢做法了,心疼地蹑手蹑脚走到郭师傅房间门口,屏声静气听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了,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去,辗转反侧了许久,才囫囵睡着。 第二天早上,靳祁急忙把郭师傅的房门锁拉开,又不好意思推门进去看过究竟。 连续几天,舒燕下了晚班,洗浴后,跟丈夫赌着气,径直走进郭师傅房间,睡在地板上。 一天晚上,舒燕洗浴后又往郭师傅房间走,才走进门。靳祁赶过来,推开郭师傅的房门,气冲冲地说:“师傅,舒燕不再陪你了。”说着,拽着妻子的手,带出了房门。 靳祁将妻子拽回自己的房里,关上门,对妻子闷声吼道:“你真是乐不思蜀了呀!我不拉你就不回来。” 妻子:“我就是生你的气,不回,可郭师傅不是你想像的那么龌龊,我们什么事也没做。”话虽这么说,她心里也拿捏不准,郭师傅会不会趁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心生歹意,做了不轨之事呢!反正在她睡醒的时候,郭师傅的确是好人,没有对她怎么的。 靳祁:“难道他是神,坐怀不乱,送到嘴里的肉不吃?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妻子:“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自舒燕十月怀胎,至孩子降生后,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种,在靳祁心里一直是个谜。 春节后,酷爱面子的靳祁携妻子心情沉重地辞去了印刷厂的工作,心思五味杂陈地从郭师傅房间搬出了行李,没有向郭师傅道别一声,带着孩子坐高铁乘飞机,跨江过海,到达了亲友、同事无人知晓四面环水的海滨市,在公园的一角租了个房子住下来。 他很快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当起了快递员,起早贪黑,窜东家跑西家,想用繁忙的工作排解心中的烦恼,为自己一时的愚蠢买单。 舒燕带着孩子在家里,除了买菜做饭操持家务外,买了鞋刷和黑、白、棕色鞋油,扯了一米绒布剪成几块,装进一个竹篮里,闲时坐在门口,一面照看着坐在摇篮里的孩子,一面给公园里和路过的人擦鞋,每天挣个几十上百元补贴家用。 日月如梭。孩子逐渐长大,转眼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靳祁高兴的时候,爱抚地抱着儿子玩得乐不可支;心情沉重的时候,有时没时瞧一眼孩子的脸,有时又觉得与自己鼻子不对鼻子,嘴唇不对嘴唇,甚至连儿子的眼睛也像是斜视眼,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完全不像自己的。他的心情常常充斥着遗憾、懊恼又自相矛盾,无所事事的时候甚至闷闷不乐,沮丧得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他的酒量日益渐长,从一天喝一瓶啤酒到喝两瓶;从喝啤酒到喝白酒,从低度白酒,到中度再到高度白酒。每次从酒厂经销店提一塑料桶十斤的高度低价白酒,放在床头柜上,清早起床喝上几两,晚上睡前喝上几两,经常喝得酩酩酊大醉才睡。 他喝酒的时候,胆小的妻子只能抱着孩子远远的站着,晚上睡觉时也只能卷缩在床一角,由着他喝,不知如何是好,以免遭到丈夫一顿无名训斥。 直到有一天,舒燕做好了早餐,迟迟不见丈夫起床,于是站在门口呼唤,连连呼叫几声,仍然没有丈夫的回音,走到床边,见丈夫瞪大眼睛,张口说不出话来,急忙呼叫120急救电话。 经医院紧急抢救,靳祈脑溢血,由于诊治及时,无需手术,药物控制住了出血点,只需做保守治疗,让溢出的血自然消失。可是医生对舒燕说,靳祁完全恢复需半个多月,要她筹备二十至三十万元的治疗住院费。 二三十万!对靠打工又带着孩子的年轻的靳祁夫妻来说,可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舒燕不敢告诉公公婆婆和自己的父母亲,担心让他们着急,赶过来不但于事无补,还会急中添乱。她思来想去只能试探着找郭师傅了。 她打通了郭师傅的电话,哽咽着,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实情和盘托出说给了郭师傅。 郭师傅笃定地告诉她:“不用急,师傅给你想办法,只要人还好就行。” 当天下午,郭师傅找着公司总经理,向财务部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又向工友借支了几万,加上自己的积蓄,一次给舒燕转账二十万,并告诉舒燕等忙过了厂里最近这笔业务,过几天就到海滨市来。 一周后,郭师傅心急火燎赶到了海滨市人民医院。此时靳祁刚刚苏醒过来,从急诊室转入普通病房。郭师傅打量着眼前的徒弟,只见曾经虎头虎脑,丰满的大脸,身体结实得像一头牛的高大汉子,此时消瘦了许多,满脸憔悴,两眼眍陷,两鬓过早的有了白发。对此,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深夜,靳祁完全清醒过来,见是郭师傅守在床沿,紧紧握住他的手,悲喜交加,思绪破碎凌乱,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 郭师傅攥着徒弟的手说:“不要紧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靳祁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半个月后,靳祁可以下地走路了。夫妻俩准备出院。郭师傅说:“还是再等几天,让徒弟痊愈了再出院吧,以免再发生什么不测,费用我来想办法;再说顺便给孙子做过亲子鉴定,让靳祁心里有个数。 ” 靳祁一直不同意做亲子鉴定,担心万一不是自己的骨肉,揭开了谜底,心里更加失落难受,今见师傅言词凿凿,就对舒燕点了点头。 一周后,靳祁父子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各项指标完全吻合,儿子靳海洋是靳祁的亲生骨肉。 靳祁夫妻俩热泪盈眶。靳祁深情地对郭师傅说:“对不起师傅,错怪你了。” 郭师傅翻出手机偷拍的照片,让靳祁仔细看。原来几年前的那几个晚上,舒燕是睡在地板上的。 靳祁嗔怪着舒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舒燕说:“我说了,你哪里会相信呢?” 靳祁在郭师傅的陪同下出院了。夫妻俩带着孩子退了海滨市出租房,一路舟车劳顿,拖着行李箱,同郭师傅一道又回到了师傅家住下。 郭师傅上班了,请示公司总经理同意,让行动稍有不便地靳祁提前上班,暂时担任厂门卫保安,负责车辆和外来人员进出情况登记,待身体痊愈了再安排到生产一线上班。 舒燕将儿子送到厂附近的幼儿园后,担任厂炊事员,只做中晚餐,不用上夜班了。 郭师傅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愉悦。 (作者简介:颜克森,湖南省永兴县人,曾任中国建材报湖南记者站站长,现为湖南省工信行业事务中心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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