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庐山会议后,毛主席在严厉批评黄、李、吴、邱四大将时,始终没有公开或私下指责过林总,总是善意地安排许多台阶让他下,希望他能认错。但从1970年9月到1971年4月,林总对他在庐山会议上带头搞起来的这场风波,没有作过任何检讨,甚至友善的姿态也没有。一股怨毒之气充溢在他胸中,他抱着死硬到底的态度与毛主席顶上了。
必须承认,毛主席与他的“亲密战友”之间出现了巨大的裂隙。而且,林总总在庐山会议后,还做出了两个奇怪的举动:一件发生在1971年“五一”节天安门观礼台上。“五一”节这天晚上,天安门广场火树银花,歌舞翩跹。城楼上,摆放着许多圆桌,正中的圆桌是专门为毛主席和林总安排的。华灯初上,毛主席健步走上天安门城楼,在台中央的圆桌东首坐下,西哈努克亲王和董必武依次坐下,毛主席对面的位置始终空着。这是林总的座位。过去他有一个习惯,凡是与毛主席共同出席晚会,总是提前五分钟在电梯边等候 着,竭力表现他作为“学生”对老师的恭敬。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迟迟不到。
毛主席与西哈努克谈话,不时朝对面的位置瞥上一眼。周总理十分着急,不停地看表,还派秘书去打听林总的下落。终于,林总慢条斯理地走上了城楼。已经是五月了,林总还披着一件军呢大衣、身上散发出一阵浓浓的烟味,一副萎靡不振的沮丧模样。他冷僻地落座, 一句话没说,与近在咫尺的毛主席既没有握手,也不搭话,甚至没有看一眼,只是一味地耷拉着脑袋。没过一会儿,有人突然发现林总的位置空着,人不见了,禁不住目瞪口呆,充满了狐疑。
周总理也感到不妙,目光频频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招手将警卫员叫来,低声吩咐了两句,警卫员飞快地跑向城楼大厅。不一会儿,警卫员回来了,跟周总理耳语几句,周总理神色异常严峻,原来林总早就回家了。毛主席对林总的不辞而别,表现出毫不介意的大度。西哈努克询问林总哪里去了。董必武解释道:“身体不好,先回去了。”这件事引起了种种议论。
一个月后,又发生了另一件怪事,是在中国领导人接见罗马尼亚客人时发生的。毛主席、林总、周总理、康生抵达118号房间不久,罗马尼亚客人也到了。宾主落座后,会谈的气氛很快就进入正常的轨道。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总竟从118房间里独自走出来,坐在大厅的西北角去了。而且,他还并没有坐在沙发上,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的,这幅画面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毛主席和周总理的警卫员都还在大厅里,他们愣愣地瞅着莫名其妙的林总。
此时,已经是6月了,警卫员们顶着寸头都还热得直冒汗,林总却萎缩成一团,帽檐压得低低的,最叫人惊骇的是他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虽然看不见他整个脸庞,但露出的部分足以使人相信那是一张陈列的蜡人的脸。当时,有工作人员还以为林总生了什么急病,奇怪他的警卫员怎么也和别人一样在旁边张望,不叫车送他们的首长上医院?……而在118房间里面,毛主席旁边的沙发空着,和“五一”晚上那个椅子几乎如出一辙。但毛主席泰然处之,丝毫不受影响,仍然兴致勃勃地舞动着手臂和客人热烈地交谈。
房间里不断传来毛主席朗朗的笑声。周总理平静地微笑着,时时插上一两句话。康生话不多,镜片后面的目光很深,不容易看清。会谈结束了,林总还没有回到118房间。待毛主席他们都走了,他仍然不死不活地坐在大厅的西北角。林总两次不告而辞,表示他决不认错的强硬态度。在一再容忍和等待之后,毛主席也彻底地失望了。这种失望之情突出地表现在二十多天后的一次小型汇报会上。
1971年7月9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博士秘密访华。会谈结束后,周总理带着熊向晖去向毛主席汇报。“那个不忙。”毛主席朝周总理摆摆手,转向熊向晖,问起军委办事组作检讨的事:“黄永胜和他那个军委办事组——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还有叶群,他们在庐山搞鬼,黄永胜讲了没有?”熊向晖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可都是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呀!他据实报告:“没有听黄总长讲过。”毛主席追问:“有没有看过黄永胜等人的检讨?”熊向晖回答:“没有。”毛主席转身问周总理:“那五个人的检讨,发给总参了没有?”周总理说:“发了,总参和军委一共发了六十多份。”如果有六十多份,应该发到了熊向晖这一级干部手中,而他竟然不知情,这说明了什么呢?
毛主席沉思了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突然提高声调说:“他们的检讨是假的,庐山的事情还没有完,还根本没有解决。这个当中有‘鬼’,他们还有后台!”室内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周总理委婉地说:“我过去也犯过错误,一经主席提醒、批评,总是努力改。这次黄永胜他们犯了错误,主席对他们进行了批评教育,他们做了检讨,以后也会在实践中改正的。”“那个不同。”毛主席坚定地摇摇头,说:“你犯错误是阳谋,他们是阴谋。实践证明,他们的检讨是假的,是阴谋,连熊向晖这样的干部都不让知道,这不是阴谋?我历来主张,党内允许有公开的反对派,绝不允许暗藏的反对派。黄永胜 他们搞阴谋,搞分裂,他们是暗藏的反对派。搞阴谋,搞分裂,就是搞修正主义。真正搞马克思主义的人,就要讲团结,就要光明正大。黄永胜他们光明正大吗?完全不是,总而言之,庐山的事,根本没有完。”
毛主席停了停,别有意味地问熊向晖有秘书没有,写报告、起草文件是否由秘书代劳,听到熊向晖说是自己动手时,他说:“那好。我这里的文件,就是一个秘书管的,他的任务就是收收发发。文件来了,我自己挑选重要的看。需要提点意见的,我自己动手写,从来不让秘书代劳。共产党员一要动手,二要动口,就是要动脑筋。现在一些大官、小官,自己不动手、不动口、不动脑筋,什么事都靠秘书,听说连科长都有秘书,搞成了‘秘书专政’,有的人让自己的老婆当自己的办公室主任,这不是共产党的作风,是国民党的作风。”熊向晖听了,心里也是一惊:让自己的老婆当自己办公室主任的人,党内军内只有一个人,这就是林总。
鉴于林总一伙的错误还未被高级干部完全知晓和引起警惕,毛主席开始采取一些“消热”措施,给“永远健康”的林总浇冷水。他频繁地接见各大军区司令员、政委,省、市、自治区党政负责人和群众团体的领导人,向他们个别打招呼。1971年1月,被林总严密控制的北京军区改组;4月,中央派人参加军委办事组,林总一伙在军内的一统天下被打破;4月中旬,批陈(伯达)整风汇报会召开,“四大金刚”和叶群的检讨及毛主席的批语在会上散发;5月下旬,《毛主席会见美国记者斯诺的谈话》在各级领导干部中逐层传达;7月1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红旗》杂志“两报一刊”同时发表文章,告诫全党警惕“现在正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7月底,毛主席向政治局推荐了一本晚清小说《何典》,特别指出了书中四句话,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中内涵——说嘴郎中无好药,死病无药医,药医不死病,一双空手见阎王。在毛主席稳扎稳打、步步紧逼的攻势下,林总集团的处境日艰,地位日下,实力大减,终日如坐针毡。他们明白:“毛主席要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