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的腊月,北京城被一场细雪裹得银装素裹。可前门大街的“醉仙楼”却热闹非凡,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把雪地映得像抹了胭脂似的。路边百姓挤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听说没?安大总管今天娶亲啦!”
就在这喜气洋洋的场面下,二楼雅间里却藏着另一出戏。19岁的马赛花,京城红透半边天的旦角“九岁红”,正对着铜镜抹眼泪,手里的胭脂盒被她攥得咯吱响。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身大红喜服的安德海迈着小碎步进来,那尖细的嗓音里满是得意:“娘子这是咋啦?今儿可是咱俩的好日子!”

马赛花咬着唇,声音颤颤巍巍:“安公公,您何苦为难我一个唱戏的……”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安德海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阴恻恻地笑:“咱家能让老佛爷捧你上天,也能让你全家下地狱!”
这场婚礼闹得京城满城风雨。更离谱的是,慈禧太后居然大手一挥,赏了白银千两、绸缎百匹。养心殿里,13岁的同治帝盯着那张贺礼单子,小手气得直发抖,指尖差点把纸戳出个窟窿:“好个狗奴才!”

“皇上别生气。”贴身太监小李子凑过来,低声道,“恭亲王递了折子,说安公公这次出宫采办,怕是有猫腻……”同治眼睛一眯,抓起朱笔,刷刷刷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大字:“杀小安子”。墨汁还没干,密旨就揣在心腹怀里出了宫。
要说安德海这人,那真是宫里的一段传奇。八岁净身进宫,靠着一张巧嘴和机灵脑子,愣是混成了咸丰帝跟前的红人。咸丰驾崩那年,他冒死给恭亲王送信,才有了慈禧和奕訢联手扳倒肃顺的大戏。从那以后,这瘦得像根竹竿的太监,就成了慈禧的左膀右臂。

“安德海,哀家该拿恭亲王怎么办?”某天,慈禧一边摆弄着翡翠护甲,一边懒洋洋地问。安德海眼珠子滴溜一转:“老佛爷,奴才听说恭王爷最近跟洋人走得挺近……”第二天早朝,御史跳出来弹劾奕訢“私通外邦”。证据没找着,可“议政王”的金印还是被收了。奕訢跪在养心殿外谢恩时,耳朵里却飘来帘子后安德海那得意的笑声。
可安德海聪明一世,却忘了防着个小皇帝。那年夏天,同治在御花园抓蛐蛐,笑眯眯地把安德海引到泥坑边。结果安德海一脚踩空,摔得满身泥巴爬上来时,正对上捂嘴偷笑的小皇帝。那晚,同治最喜欢的宫女被发配到浣衣局,三天后,有人发现她死在了枯井里。

“皇上,安公公已经南下了。”小李子轻声禀报。同治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雪花,想起昨天在储秀宫听到的对话。慈禧正叮嘱安德海:“南边的织锦要最鲜艳的,苏绣得挑最好的……”安德海拍着胸脯保证:“老佛爷放心,奴才一定把江南的好东西全给您弄回来!”小皇帝攥紧拳头,脑子里回响着父皇的遗训:太监干政,凌迟处死!
济南府的巡抚衙门里,丁宝桢正眯着眼反复看那封密旨。师爷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东翁,这安德海可是西宫的红人……”丁宝桢冷笑一声:“红人?不过是个阉奴!传令下去,各关卡给我盯紧了!”

七天后,德州码头迎来了一支气派十足的船队。领头的官船上挂着龙旗,安德海坐在太师椅上,搂着马赛花看雪景,嘴里还哼着小调。突然,岸边一声大喝震得水面都颤了颤:“奉旨捉拿假冒钦差!”安德海蹭地站起来,尖声嚷道:“大胆!咱家是奉老佛爷……”话没喊完,山东巡抚的亲兵已经跳上船。马赛花猛地挣开他的手,扑到船边喊:“民女是被逼的!求青天大老爷救命!”
安德海被五花大绑押进大牢时,还在扯着嗓子嚎:“等老佛爷知道了,你们全都得掉脑袋!”可丁宝桢早有算计,他派人八百里加急把罪证送到军机处,却特意绕开了慈禧的慈宁宫。
“斩立决!”随着令箭落地,刽子手的大刀划出一道寒光。听说安德海的脑袋滚下来时,那双眼睛还瞪得像铜铃,死活不信自己真会栽在这儿。

消息传回京城那天,慈禧正歪在软榻上听戏。听到“安德海”三个字,她手里的茶盏抖了一下,但转眼就淡定下来:“这奴才自作主张,死就死了吧。”而在养心殿,同治帝摊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丁宝桢的密报:安德海行李里搜出一件龙袍。小皇帝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冷笑,手指轻轻一弹,纸条在烛火上烧成灰。
这场轰动朝野的杀局,最后以“太监违制出京”草草收场。只有恭亲王心里清楚,当他在军机处看到那件绣着五爪金龙的袍子时,冷汗顺着后背淌下来,湿透了厚厚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