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春雷

杨星火

第一章、三月惊雷雪山来（略）

第二章、拉萨风云突变（略）

第三章、谭冠三拍案响春雷

十二节——十五节（略）

十六、将军决策（略）

（注：本文中，L=赖；M=嘛；P=叛；。由此给大家阅读带来不便，敬请理解！）

十七、逛罗布林卡

3月24日早晨，霞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残云迷雾荡涤一空。首长小院二楼的玻璃窗，被朝霞镀成了彩色。从3月10号到23号夜，谭冠三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工作着，紧张地指挥着政治斗争和军事行动。忘了疲劳，忘了个人安危， 忘了远在北京的爱妻和儿子。虽然两眼熬得佈满血丝，脑血管因缺氧而头晕脑胀，然而，他始终聚精会神，精力充沛。当他听到邓少东的报告：“拉萨平叛战斗胜利结束”以后，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鼾声是那么香，那么甜，引得金秘书和小警卫员悄悄地开心笑了。他俩踮起脚跟，轻轻走到外屋去。两个年青人也想倒头大睡，可是，由于十来天惊心动魄的斗争和拉萨战斗的胜利，他俩竞兴奋得合不上眼。

桌上的时钟指到七点，将军没有醒。

桌上的时钟指到八点，将军鼾声大作。

桌上的时钟指到九点十分，将军突然醒来了！他看了看手表，吃惊地自言自语：“怎么睡到这时候？”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喊着：“小金，小金！”

金秘书笑吟吟地进来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呢？看，九点十分了。谭冠三瞪了金秘书一眼。

金秘书没有回答，那一双机灵的眼睛却在说，你睡得好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谁忍心喊醒你呢？

首长和秘书之间，往往是心领神会的。谭冠三看着金秘书那喜滋滋的表情，爱嗔地嘟噜道：“你这个小金呀，就喜欢让我睡大觉。差点误了我的大事！”

“今天你该休息了。詹副政委昨夜特别嘱咐我，要你今天好好休息一天。这样吧，咱们的花该修剪修剪了。今天我陪你种花，好吗？”小金兴致勃勃地说：“我先去把花盆抱到阳台上……”

“谁要你管我种花？陪我逛罗布林卡。懂吗？”谭冠三幽默地眨了眨眼睛。

“好嘞！”小金高兴地下楼去，通知警卫员和司机。他想，文武之道，一驰一张。我们这会文武双全的政委，还很懂得劳逸结合，打完仗就逛林卡，挺会生活呢！

银灰色的小汽车驶出军区西大门，经过自治区筹委、布达拉宫，往西直向罗布林卡驰去。沿途，人们欣喜地向小汽车挥手致意。谭冠三和小金也回以点头微笑。经过一场生死决战，人们在胜利中相逢，似乎格外亲热。从这里，谭冠三感到西藏广大人民群众对我军平息P乱的拥护和支持。

通往罗布林卡的公路两旁，人们正在填平壕沟，铲除地堡。党的“谁种谁收”政策，鼓舞着翻身农奴第一次耕种自己收获的土地。谭冠三看到耕者的笑容，心里感到欣慰。他摇开车窗玻璃，向藏胞亲切地挥手。欢快的笑声和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十多个日夜的疲劳，似乎顿然消失。是啊，为了百万农奴获得自由和土地，我们再苦再累，承担风险，乃至流血牺牲，也是义不容辞的。

小车停了。谭冠三下车举目望去，罗布林卡门前，站着一个守门的藏族青年，左肩上戴着军管会袖章。左边，有人在修补围墙。

拉萨市军管会昨天刚则成立。邓少东任军管会主任。他以刚毅果断的军人气概和精明细微的工作作风，迅速地、井井有条地组织指挥着拉萨市的军管工作。瞧，军管会的工作人员，已接管了罗布林卡。

金秘书向军管会守门人悄悄说了两句。

守门人举起手臂，向门内一挥，请进！

谭冠三沿着一条林荫大道，走进了这个被称为“宝贝林卡”的“聖地”。他欣喜地看到，除了围墙被枪炮打塌了几个缺口外，整个罗布林卡主体结构完好无损。这里是历代达L喇M的夏宫？每年三月到十月初，达L喇M离开冬宫布达拉宫，来到这里。那座最老的宮殿格桑颇章，是七世达L喇M在1751年修建的。西面的金色林卡和金色颇章，则是十三世达L喇M时代修建的了。那里有许多楼台亭榭，有佛堂、卧室、讲经堂、朝拜堂，还有许多珍贵精美的壁画。谭冠三记得，那壁画中有五台山、万寿山。今天，他没有心思去游格桑颇章，也不进金色颇章看壁画。他迈着熟悉和矫健的步子，直向达L新宫——达颠明久宫走去。

达颠明久宫是1954年才修建的。宫顶的法轮幡幢，仍金光闪闪，门楼上的腾龙飞凤，栩栩如生。踏上新宫的台阶，一对虎皮鞭扔挂在大门两旁。据说这是威震的标志，没经许可，不得进入。谭冠三推开厚木漆红大门，步上殷红的地毯，迎面是狮虎的巨画。这表示达L喇M的住宅威严无比。可是，它的主人却以被劫持者的狼狈姿态，颠簸在逃亡路上！想到这里，谭冠三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有这么庄严美好的新宫，作为一个达L，不在这里好好诵经，习史、勤政，却听人摆布，逃往国外，沦为一个高级国际乞丐！难怪，笃信佛教的一个藏族老人，认为这是达L的“劫数”。据说“劫数”是难逃的。普通人如此，观音菩萨转世的达L"神王"也不例外。

新宫的壁画，仍然琳琅满目。最引起谭冠三注目的是松赞干布派禄东赞入唐求婚的经过情景。他想，如果达L十四世身边的嘎伦，不是索康.旺清格勒之流，而是绿东赞。也许，今天年轻的达L，还在经堂里诵经，或是在新宫外面的花园里散步呢！记得，去年夏天，谭冠三曾来罗布林卡看望达L。这位年轻人兴致勃勃地告诉他，那组“盛宴认舅”的壁画，是吐鲁番王朝赞普赤松德赞满周岁时，在宴会上认出舅舅的故事。壁画栩栩如生地描绘出这位天资聪明的小王，毫不犹豫的上前认了唐朝派来的使者为舅舅。这使赤松德赞的生母金城公主喜出望外。“甥舅和盟”是历史事实，有石碑立于大昭寺前。难道，这些历史，他能忘掉吗？

“这些壁画，还有一六五一年，五世达L进北京朝见清顺治皇帝的情景。壁画上绘有五世达L被封为达L喇M，并受赠金地、金印的情景。自此，格鲁教集团又得以统治全藏。五世达L如在天有灵，对十四世达L出逃当作何感想？历代达L都不忘这段历史。难道，逃到国外的达L，能忘掉吗？

谭冠三看着，走着，想着。当他看到那幅最新的壁画时，脚步停下来了。这是描绘1954年达L十四世经过刚刚通车的康藏公路，到北京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他在各地参观访问的史实壁画。旁边，还陈列了中央人民政府赠送的礼物。

“这些笔画，是汉藏团结的史画，极其珍贵。可以说是无价之宝。”谭冠三动情地对金秘书说：“你告诉军管会驻罗布林卡小组，对这里的壁画、宫殿、亭台楼阁，甚至一草一木、一石都要认真保护。达L出走了，我看，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从长远来看，这些壁画是对汉藏人民和子孙后代进行汉藏团结的生动有力的教材。也许有那么一天，这里将变成历史展览馆！那新宫外面的园林，有四十九种苍松翠柏，六十多种彩色鲜花，还有喷水池，孔雀……将来，罗布林卡很可能成为拉萨市人民公园呢！”

金秘书掏出钢笔，把谭冠三的话一一记在小本子上。

谭冠三怀着激动而又感慨万千的心情，仔细地巡视了新宫内达L的经堂、卧室。他曾多少次坐在达L的卧室内，和这位年轻人促膝谈心啊！那是，达L的心情，完全和他那三封信上的心情一致，真有点娚舅之情呢！

突然，谭冠三望着卧室外的阳台上，有一盆牡丹花！他不禁眼睛一亮，这是达L最喜欢的牡丹花呀，他曾多次向谭冠三说，这盆牡丹怎样鲜美，芳香。如今花还在，人去也！谭冠三抚着花盆，扭头对金良平说：“记下，叫军管小组的人要保护好达L的径堂、卧室里的一切家俱、陈设。这盆牡丹花要精心照料。这是达L最心爱的盆花。将来，他会回来看花的。”

从罗布林卡回到军区大院已是中午12点钟。金秘书正要催政委睡午觉，邓少东将军来了。

“这是拉萨平叛战斗总结。按照我们研究的，我写了个初稿。”邓少东拿着一叠稿件，交给谭冠三说：“你看看吧，修改修改。”

“好！你的总结是打胜仗的总结，写起来痛快。”谭冠三用手翻着稿子，一目十行地流览着：“今晚上该我来写检讨了。”

“ 检讨？金良平吃惊地问：“打了胜仗，还写什么检讨？”

“没有得到中央回电就打。打了一半，中央叫不要动，我们又动了。就算打了胜仗，也有个组织纪律性不强的错误，能不检讨吗？”谭冠三瞪了金秘书一眼，“我们这个局部打了胜仗，还不知道对全局是不是捅了漏子呢？老邓，你说呢？”

邓少东点了点头，低声说：“你就写个检讨吧！发以前，我和老詹一定要签上名字。”

“你们签什么名字？你们在关键时候做出了重大贡献，有功劳应该属于你们。我作为主负责人，出了差错，应有我负主要责任。有我的名字就够了。呵！”

谭冠三拍了拍邓少东的肩，深情地送他下楼。作为政委，他心甘情愿承担错误，接受中央军委给的任何处分。

他点起了一支香烟，抽着。望着那缕缕蓝色的烟雾，沉思着……

这天中午，谭冠三没有午休。他提起那平时轻松流利，此刻却重沉沉的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关于拉萨平叛战斗的检讨……”

小金望着这一行字，心中百感交集。望着谭冠三将军微驼的身影，望着他那沉重的笔墨，两行泪水从小金的眼角直往下滴……

（未完待续）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杨星火：四川省威远县人。1925年生。国立中央大学化工系毕业。1949年5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十八军进藏。曾参加修筑川藏公路、平息西藏叛乱和民主改革、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边防建设等。在西藏工作20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军旅诗人。

后期整理：唐雪松（杨星火大女儿）。

作者：杨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