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7日 星期五 晴

《聊斋志异》里有一个《珠儿》的故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鬼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李化，他是常州人，家境富裕，年过五十还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小惠，长相美丽，夫妻俩非常疼爱这个女儿。不幸的是，小惠在十四岁时突患重病去世了。家中顿时变得冷清，生活乐趣也大大减少，于是李化娶了一位小老婆。

一年多后，小老婆生下一个儿子，取名珠儿，李化视如珍宝。珠儿身体长得健壮，但脑子却很迟钝，五六岁时还分不清豆子和麦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尽管如此，李化依然很宠爱他。

有一天，一个独眼僧人在集市上化缘，传说他能掌握人的生死祸福。僧人到李化家募钱一百吊，李化只给了三十吊，僧人警告他不要后悔。不久，珠儿胸口剧痛，李化恐惧，带着八十吊钱去求僧人救命。僧人拒绝了，李化回家后，儿子已经死去。

李化悲痛万分，到县官那里告状，县官派人拘捕僧人，搜出一些法器，于是将僧人打死了。回到家，李化和妻子在黄昏时分坐在床上。突然，一个小孩进屋，自称追赶李化未果，李化惊讶发现他若隐若现。小孩自称是苏州人，被妖僧所害，愿做李化的儿子。李化答应了。

小孩独住一房间，每日浇一杯冷米汤。珠儿死后7天，小孩提议打开珠儿的棺材，发现尸体完好无损。小孩借珠儿的尸身复活了，并且聪明伶俐。李化患病后病情恶化，吃药都没有用，小孩看到两个小鬼坐在李化床边，请求离开未果，告诉家人准备后事。夜间，小孩突然说阴间有势力的姐夫会来帮忙，姐夫来绑走了小鬼，并为岳父母祈求长寿百年。李化病好以后，请了个教师教小孩读书。他很聪明，十八岁就考进县学。

因为珠儿能穿行阴阳两界，能打探阴间的各种事情，能在阴间见到各种死去的人。于是李化拜托珠儿去阴间打探以前那个真珠儿的情况，问问他为什么早早的夭折了。新珠儿说：“您以前的儿子珠儿已投胎重生了，他与父亲您没父子缘分，他不过是替金陵的严子方来讨回您欠他的百十吊钱罢了。”李化听完大惊失色，因为他欠钱这件事在当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原来，李化曾经到金陵做买卖，欠了严子方一笔债，债还没有还完，严子方就死了。

珠儿见到乡亲中有生病的人，都能指出鬼在什么地方为害。用火将鬼烤走，往往病人就好了。珠儿帮助了很多人，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但后来他突然得了场急病，肌肤青紫。自己说：因为鬼神怪他泄露了秘密，以示惩罚。从此就不再说阴间的这些事了。

《珠儿》在《聊斋志异》中算是故事情节比较复杂的，人物众多，仅有名称可指的人鬼就达十多个。虽然写的是李化一家的事，但旁及的人物事件远远超出其一家范围。其中妖僧害人、借尸还魂、回魂探母等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这篇小说既有妖僧的恶毒，也有县官的武断；既有催命恶鬼的冷漠与势利，也有复活小儿的依恋与温情。阴冥世界与人间的幻出幻入，本来就色彩缤纷;已死鬼魂与至亲的且悲且喜，越发是分合缠绵。

李化生意非常成功，但女儿在最美好的年华暴毙而死，儿子珠儿死而复活，还变得聪明伶俐，但复活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能复活。这种荒诞和怪异的倒错，不正是人世社会现实中某些现象的曲折反映吗？让人说不清故事的结局是幸福圆满还是莫大的悲哀，这也正是本篇故事的魅力所在。

这个故事，涉及到了前世的债主死后投胎做儿子讨债，我们现实中，其实经常有这种子女讨债的事情非常多的，比如：一个本来很富裕的家庭，因为孩子赌博或吸毒或闯祸，家财耗尽，父母泪水涟涟；一个本来幸福的家庭，因为孩子胡乱投资或借高利贷，搞得家徒四壁，鸡犬不宁。当然，我们作为普通人，没有通晓过去未来之事的神通，无法确定这种子女是否真的是前世的债主投胎来讨债。但从客观的后果来讲，这些子女的行为的确像是在讨债。

这人世间太多讨债的儿女，而在阴间也有感恩的鬼，比如珠儿感恩李化杀掉了自己的仇人妖僧，珠儿借尸还魂让他重享了天伦之乐。我们从鬼身上读到了一丝丝暖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有很多人喜欢这个故事的原因吧！在人间有些人不如鬼，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心想着害人。在阴间有些鬼却非常善良，一心想着救人。正如一首歌中唱的：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但人却伤得我遍体鳞伤。有的人活着却在做着鬼的事，有的鬼死了却依然散发着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