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带着笑容出现在我面前，说要接我回家养老的时候，我愣住了。

十年前，她嫌我碍眼，把我赶出了家门。十年里，她和我儿子从不过问我的生活，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可现在，她笑得比蜜还甜，甚至喊我“妈”，语气里满是热切和殷勤。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果然，两天后，村干部的一通电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她的用意——我的老房子要拆迁了。

我叫张秀英，今年72岁，出生在农村。年轻的时候，我是村里出了名的“重男轻女”，总觉得“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有两个孩子，儿子李斌，女儿李梅。从孩子出生那天起，我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李斌是我心尖上的宝，吃好的、穿新的，全都先紧着他。李梅呢？她从小到大都穿李斌剩下的衣服，吃李斌吃剩下的饭。

有一次，李梅生病发烧，我正忙着做饭，李斌跑过来跟我要钱买零食。

我二话没说，掏出钱递给他。李梅在一旁低声说：“妈，我难受……”

我却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忍忍就好了。”

李梅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像针一样扎进了我的心里。可我什么都没说，转身继续忙活。

等到后来，李梅渐渐长大，我才发现，她的性格越来越沉默，和我之间似乎隔了一层厚厚的墙。

李斌结婚的那一年，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又借了几万块钱，给他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女儿李梅也结婚了，可当时我对她说的却是：“你嫁人了，就该靠你丈夫过日子，妈这边帮不上什么了。”

李梅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我以为她心里没事，可现在想想，她大概是早就对我心寒了。

李斌婚后第二年，我主动搬去他家，帮他带孙子。儿子忙着工作，儿媳刚生完孩子，家里乱成了一锅粥，我一看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所有的活都包揽下来。

那几年，我起早贪黑，把孙子带得白白胖胖，家里家外都收拾得利利索索。

可儿媳却总是对我挑三拣四，不是嫌我做饭油多了，就是嫌我把孩子衣服洗得不干净。

有一次，孩子感冒发烧，她当着邻居的面指着我就骂：“你怎么当奶奶的？连孩子都看不好，还不如请个保姆！”

邻居们都小声议论：“你看这婆媳关系闹得……”

我尴尬得抬不起头，偷偷看了儿子一眼，希望他能替我说句话。可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扎了一样疼。

后来，儿媳的态度越来越恶劣。有一天，她直接把我的行李收拾好了，往门外一扔：“妈，您还是回老家吧。我们年轻人过日子，没法伺候您。”

我愣在原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看向儿子，想让他帮我说句公道话，可他却只是皱着眉头，低声说：“妈，您先回去吧，过段时间再接您回来。”

我知道，那不过是句敷衍的话。他们根本不想让我回来。

无家可归的我，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老家破旧的土房子里。

不久后，女儿李梅听说了这件事。

她赶了几十里路来找我，站在我面前，红着眼睛对我说：“妈，跟我回家吧。”

我愣住了。李梅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以为她不会再理我了，可她却紧紧抓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梅啊，妈对不起你……”我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摇了摇头：“妈，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对不起的。”

从那天起，我搬到了女儿家，在她家一住就是十年。

在女儿家，我过上了从未想过的好日子。

李梅和女婿对我很好，吃的喝的从不让我操心，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一间朝南的房间。

李梅怕我牙口不好，每天做的饭菜都软烂可口；女婿每个月给我买药，陪我去做体检，从来没有一句抱怨。

有一年冬天，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腿疼得走不了路。李梅一边扶着我，一边流着泪责备自己：“妈，要不是我没照顾好您，您也不会摔成这样。”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又暖又酸。

这些年，我终于明白了，指望儿子养老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真正能依靠的，反而是我这个从小受冷落的女儿。

一个月前，儿媳突然找上门。

她笑容满面，手里拎着一堆水果和营养品：“妈，这些年辛苦您了。我们商量过了，还是接您回去养老吧！”

我看着她的脸，心里一阵发紧。她当年赶我走时的嘴脸，我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她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我没有答应，只是含糊其辞地说：“再说吧。”

她走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果然，两天后，村干部的一通电话揭开了真相：“秀英啊，你家那老房子要拆迁了，这次补偿款不少呢，赶紧回来处理手续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终于明白了，儿媳不是想接我回家养老，而是惦记着那笔拆迁款。

这些年，我无数次幻想过他们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一天良心发现来接我回去。可当这一天真的到了，我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钱。

我失望透顶。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梅和女婿。

李梅气得直掉眼泪：“妈，他们这样对您，您还想回去？”

我摇了摇头：“不回去了。这些年，是你们让我有了个家，这拆迁款，我打算全交给你们。”

女婿赶忙摆手：“妈，钱的事不用您操心。我们养得起您。”

可我知道，这钱我给得心甘情愿。给他们，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才是真心待我好的人。

几天后，儿媳又来了。这次，她脸上的笑容全没了，开口就是质问：“妈，拆迁款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我冷冷地说：“这钱我已经交给李梅处理了。”

她气得跳脚：“妈，您怎么能给她？李斌才是您的儿子，钱就该给我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指着我的鼻子骂：“您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这么多年，李斌不孝顺您，还不是您惯的？”

我心里一阵刺痛。

十年前，她赶我走时，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让他们嫌弃我。可现在我才明白，问题从来不是我，而是他们的冷漠和自私。

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直接对女婿说：“小张，把她赶出去吧。”

女婿二话不说，开门请她出去。她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放话：“妈，您别后悔！”

可这一次，我一点都不后悔。

后来，李斌打来电话。他的声音低低的：“妈，您别听她胡说，那拆迁款您拿回家，我们好好孝顺您。”

我冷冷一笑：“李斌，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真心孝顺我，为什么十年里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他沉默了，半天没说出话。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一片平静。

人这一生，总免不了犯错。可有些错，犯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些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养儿未必能防老，真正能依靠的，是那些愿意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拉你一把的人。

而我的女儿，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拆迁款最后全给了李梅，我把自己的名字从老房子的户主上撤了下来。

到了这个年纪，我不想再去争什么，也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我只知道，余生我会用心回报女儿女婿，直到走到人生的尽头。

这一切，是我用十年孤独换来的顿悟。

遗憾的是，这份顿悟来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