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方千里
11月3日，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报道，陕西省纪委监委聚焦工程建设、矿产开发等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紧盯领导干部滥用职权、违规插手干预等突出问题。今年前三季度，全省查处领导干部“两类问题”（违规插手干预工程建设和矿产开发）470件，处分547人。
报道还提到了若干名字，比如澄城县委原副书记、县长白泉，榆林市能源局原党组书记、局长秦林惠……
我最感兴趣的是秦林惠。
20多年前，他还是个陕西省十大杰出青年呢。
秦林惠被指11家煤矿和1家煤炭公司办理手续等提供帮助，收受财物共计1018万元。
要动要发，真是好口彩。
1
检方起诉书，披露了很多秦林惠的受贿细节，很值得玩味。
比如2017年3月至2018年10月，秦林惠给榆林市**区***煤矿帮助申办生产能力外煤管票，该矿副总经理王某甲10次送了475万元。
强烈建议榆林市把如下地点，定位官员警示打卡网红地，就地铭牌“秦林惠受贿地”：
榆林市高新区东环路进富康路的环城路立交桥附近，325万元（6次是每次50万元，1次是25万元）；
榆林市体育局对面操场路边，50万元；
榆林市**中学对面路边，50万元；
看来煤票真的很值钱，比当年的粮票布票卫生纸票含金量高多了。要么是上面这个矿大，要么是钱多，这是秦局长卖煤票挣得最多的一笔。
肉有时也可能卖个萝卜价——反正是空里来的，不用担心亏本，我倒是担心有可能乱了行情。
大概同时期，秦林惠为另一家煤矿申办外煤管票，在办公室4次才收了区区9万。
第三笔煤票价钱合适，2015年中秋至2018年中秋期间，榆阳区***煤矿9次给了44万；
第四家煤矿也不错，2014年至2019年春节前，10次给了50万。
第五笔煤票生意，2017年中秋至2018年中秋，秦局长4次收了50万；
第六笔，2018年8月至2019年春节，5万美金+5万人民币；
第七笔，还是煤票，办公室两次收4万；
第八笔，2017年1月至2018年7月，在办公室6次收了64万元；
第九笔，行情见长，2016年10月至2018年中秋，办公室5次收了105万元；
第十笔，终于见了“小黄鱼”，2018年7月至10月，办公室4次收受20万和黄金800克（价值22.2210万元）；
……
我至今不知道“外管煤票”是个什么东西，上述煤矿是国企还是民企，只知道这玩意真值钱，送钱的不是矿长就是总经理。
也不知道这些行贿者会不会如高乃则一样被追究。顺便说一句，高乃则行贿案至今尚无下文。
2
最有意思的是，秦林惠真是个老实人，所受贿巨额钱款，除过少部分零花外，大部分以他人名义办卡存进了“中国银行”——感谢对国有银行的信任和支持。
以至于事发后，检方审查发现，秦局长数年苦心经营聚敛来的巨额财富（人民币1004.5105万元和6.46579万美元），几乎都还躺在国有银行里。
以高某甲名义在中国银行办理了个人储蓄卡，账号1024********（卡号62178836000********）。该储蓄卡明细记载，截至2019年4月10日，该账号存款人民币2095.6322万元和6.4770万美元。其中，支取人民币1720万元，包括:
2017年8月29日给秦某（这是谁？儿子？）转账人民币500万元；
2018年8月10日给王某丙（这又是谁?夫人?）转账人民币120万元;
2019年2月24日给郭某乙（这又是谁？你猜？）转账人民币100万元；
2019年3月5日用于理财1000万元；受贿敛财还买理财产品，秦局长搞错专业了吧？
……
上述存款2095.6322万元——若干年来，虽然进进出出，但仍产生利息人民币118.92万元；6.4770万多美元，也贡献了利息112.10美元。其中包括秦林惠受贿款人民币965.7017万元，礼金人民币6.5万元。
下来的事情麻烦了！
账上剩余的存款人民币1004.5105万元和6.46579万美元，秦林惠怎么也想不起来哪弄来的?
是贵人多忘事？或者为尊者讳？反正说不清、道不明。
这种事情检方见得多了去了，一概称之为“不能说明合法来源”。
对于检方指控，秦林惠泰然表示“对指控的犯罪事实和证据没有异议”，并且表示“自愿认罪认罚”。
又是“自愿认罪认罚”？我想骂人，但想想也就算了，这也是贪官巨蠹的“特权”。
我等普通百姓最多有权签个交通小剐蹭“责任认定无异议”而已。
自古民不跟官斗——咱不争，也用不着相互羡慕！
3
秦林惠是府谷人，本科学历。1965年10月生，1981年16岁参加工作。
熟悉秦林惠的老府谷人说，这当年可是个“明星人物”。
先后在府谷县文化馆、食品厂、饮料厂工作，24岁上调到榆林地区食品公司当总经理，改革创新很有一套，1994年入党被组织重点培养，1996年到榆林地区羊绒分梳厂，厂长书记董事长一肩挑，“三位一体”干大事。1997年该厂实现利税500万，名列地区第一。
年轻有为，32岁的秦林惠，光荣获评当年“陕西省十大杰出青年”。
有点黄飞鸿硬桥硬马、雄视天下“广东十大杰出青年”的意思吧。
2000年9月，秦林惠被组织委以重任，升任榆林市石化局局长。
请注意，新世纪榆林地区早已改成“榆林市”，并随之迎来矿产资源大开发的黄金岁月，大批官员先后在煤矿上翻车，当年的全省十大杰出青年，也不能免俗。
2009年12月，秦林惠任榆林市能源局党组书记，2012年转任旅游外事局党组书记、局长；
2013年再回到能源局书记局长一肩挑，成为当时主管能源产业的名副其实的一把手，直至2019年1月被免职。
一支笔在手，想啥啥就有。
结合上述受贿细节，最早的一笔在2014年，最晚的一笔在2019年春节。
查查日历，2019年春节除夕是2月5日，10日收假。
我们不知道秦林惠当年被免具体时间是一月的那一天，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收钱秦局长绝对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由此也可以看出，有关方面办案严密，秦林惠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2019年6月，该查的查清楚了，秦林惠被宣布接受审查调查。
2020年2月27日，被官宣双开，移送司法。
4
此后，秦林惠作为重点领域腐败典型案例，多次出现在各级组织的警示教育中现身说法。
据说，秦林惠曾在忏悔录中如是解释自己的堕落：
当了能源局长后，“面对事故频发，队伍涣散，我也曾给自己立下不接触、不吃喝、不收礼的规矩，想大干一场”，谁知“外围老板和内部既得利益者形成一张大网，我被围在网中，动弹不得”；
后来不断遭遇矿老板“围猎”，“不管是到西安还是北京开会，或者回到单位，不到一两分钟就会有矿老板来敲门”；
如此自己人生观出了问题，“看不得别人过的比我好，看不得别人的老子、孩子、老婆比我享受的多”；
最后“成了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变成他们的工具，致使国有矿产资源受到巨大损失”。
忏悔中，秦林惠说了一句大实话：
这些年面对权力金钱的诱惑，自己“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别人喂一口吃一口”。
我听了就笑了。
秦林惠五十多岁的人了，还真可爱。
给自己用的词，倒是很传神，一副无辜的模样：
喂一口吃一口，难得赤子之心，我饿是饿了，但不是我抢着要，而是他们要喂，又小心又可口，不吃不由人；
“懵懵懂懂”，语出《西游记》第二十八回：
“那呆子懵懵懂懂的，托着钵盂，拑着钉子，与沙僧径直回来。”
意思是自己啥也不知道，如青葱少年不知所以就发了财，一路只是托着钵盂、拉着搂钱的耙子而已。
好一个“呆子”。
不过他倒不笨，还知道“自愿认罪认罚”，选择与检方合作。
罪名刑期均已经心中有数，秦林惠只需要等法槌敲下，就可以继续“懵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