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一天,远处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赶紧跑吧!
有人在炸鱼!
如果是二声,就不好了。
出大事了。
应该是哪个地方发生了爆炸,有人死伤。
但一般不是这样。
一般会响一声。
听到响声之后,大家会箭一般跑出家门,向河里奔去。
这时,水面上会翻出一片白花花的鱼。
如果你去捡,会不会遭人骂?
不会。
客家人炸鱼,不论是你炸的,或者别人炸的,只要鱼在水面上,你就可以去捞,捞到了归自己。
不算偷,也不算抢。
这是传统习俗,人人遵守。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炸鱼者得到了大头。
因为他们准备充分,还带了鱼网,可以捞很多。
而我们就不行了。
都是空手而来,捞了一条,难捞二条,往往只能捞一条,有可能一条也没有。
因为飘在河面上的鱼,会被炸鱼者极短时间捞完,剩下的就是沉在河底上的鱼。
沉在这里的鱼,一般的人得不到,需要水性好的人才行。
生活在河边的客家人,水性都很好。
我也不例外。
我家屋后就是一条河,到了夏天几乎天天泡在水里,水性自然好。
听到响声,我迅速跑到了河边。
两岸早已站满了人群,不少人在捞鱼,河面上早已干干净净。
但不要紧,水下面还有。
我一头扎进了水里。
开始进水的时候,是紧闭着双眼,到了水下面才会睁开眼睛。
家乡的水是极其的纯洁,可以直接饮用,大人小孩口渴了,就跑到河里,用手捧水喝。
虽然大家都喜欢把屎尿、洗菜洗衣服的水倒在河里,但没事。
大家一样喝,没有谁因此而得病。
所以到了水下,打开双眼,没有任何不适,并且把水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最多的自然是鱼了。
大的小的,横七竖八,躺在沙泥上面,一动不动。
大部分是这样,但也有一部分不是这样。
我就看到前面有一条五斤重的大鱼,肚皮朝上,似乎已经死去。
当我抓起来,准备往上浮时,出现了意外情况。
这条鱼竟然挣脱了我的手,向前面游去,然后在五米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原来它没有死呀。
它应该是震昏过去了,是我把它弄醒了。
我自然不甘心,立即朝它游去。
但不行了。
此刻的我憋气过长,出现了头痛欲裂的症状,这是危险的信号。
我迅速往上游,窜出水面片刻,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痛疼马上消失,然后是一身的轻快。
在水面上呆了几秒钟吧,我又一头扎进水下面。
奇怪的是,这条鱼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去寻找了,而是捡起了身边的几条小鱼,就钻岀了水面。
我不是不想捡,而是水下人太多,也是片刻之间,鱼就被捡得干干净净。
这次炸鱼,我就捡了三条两个手指头长的小鱼。
虽然小,但用辣椒炒一下,也是格外地香甜。
现在超市的鱼跟家乡河中的鱼,肉质根本没办法比。
家乡的鱼炸也好,炒也好,不用放任何调料,只放一点盐,出锅的鱼会散发一股浓浓的香甜味,会自觉不自觉地流一把口水出来。
当然也有意外的事出现。
当年,我就碰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就是去摇钱州半路上的一个回水处,竟然天天有死鱼。
这个小秘密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一天,我在这个沙滩上玩,由于天热,我就去河里洗澡,钻进水里,忽然看到前面一个沙沟沟里面有十几条死鱼。
这是非常奇怪的,因为前面并没有炸鱼。
我没多想,就把鱼捞了上来。
第二天,我去看了一下,竟然还有。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我顿时警觉起来。
我猜测应该是什么动物放在这里的。
是什么动物呢?
我有点把握不准,但我知道不远处就是深水潭。
大家都说深水潭里藏有水浸鬼。
并且对面有许多巨石。
巨石下面有许多蛇,长的有二米,我亲眼见了,所以心里非常的害怕。
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某种动物,用鱼来引我下水,然后吃掉我?
我认为是,肯定是。
有了这个想法,鱼再多,我也不敢去了。
还是小命要紧!
其实,有一个地方的鱼是非常多的。
它就是桃坑大桥下面。
这里的鱼真的多,而且还很大。
我们夏天的时候,就喜欢站在桥上,看下面的鱼。
清澈的河水里,有一条条鱼在水中悠闲地游来游去,十分的安逸,大的有二米多长。
这是很大的鱼了。
桃坑河里的鱼最大的只有一尺来长,而这里的鱼却非常的大。
望着这多鱼,真是口水直流,恨不得一头栽下去,把这些鱼抓上来。
但不行啊,会死人的。
我家对面邓姓人家,弟弟是黄铺军校学员。
失败之后,没去香港,没去台湾,而是回到了家乡。
结果天天被批斗,他受不了,就是在这桥上一跃而下,自我了断。
后来平反,他无妻无子,他哥哥全家因此而转为商品粮,算是一种安慰吧。
当然,我估计有人会问,既然有如此多的鱼,为什么不炸呢?
这个不行。
因为桃坑大桥是维系北西客家的唯一通道,是非常重要的一条交通要道,是严禁炸鱼的。
当时有一种说法,在这个地方炸鱼,是要坐牢的,所以大家都不敢。
其它地方的鱼死的死,伤的伤,只有这地方的鱼安然无恙。
自由自在地生活着,个个白白胖胖,膘肥体壮,看得我们肺都要气炸了。
当然,后来它们的好日子还是到头了。
因为有人下手了。
我记得是冬天的某一天,当时天上正飘着朵朵雪花。
突然一声巨响从河中传来。
声音非常的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但我们立即明白,有人在桥下炸鱼。
我们立即飞奔而去,但冬天的鱼,不像夏天的鱼,不论是死,是活,都不会浮出来。
毕竟是鱼呀,美味的鱼!
我们一年到头难得吃一顿肉,鱼绝对是珍品。
当时河里上都是雪,还刮着刺骨的寒风。
这要紧吗?
不要紧的。
只要能吃上鱼,冻个半死也是值得的。
即使死,也值得一试。
我二话不说,脱光衣服,一头栽进水里。
水下的鱼真多,基本上是白花花的一片。
可以我只有两只手,一次只能抓一条,抓完之后,浮出水面,把鱼扔在岸边,又去抓了。
如此反复,抓了三条大鱼。
还想抓,但不行,大冷了,冻得我差点昏厥过去。
这可不行哦!
毕竟有鱼吃了,再把命搭上就不值了。
于是,我高高兴兴把三条鱼带回了家。
至于抓起来,坐牢什么的,也没有发生。
街上姓龙的,把炸弹扔在水里就跑了,躲了起来。
他想有人会抓他。
结果没有谁找他的麻烦。
估计是天寒地冻,大家不愿意跑,就听之任之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桥没有倒塌。
如果桥倒人亡,坐牢是肯定的。
其实,炸鱼是有极大风险的。
当时,大家炸鱼用的当地生产的一种火药。
这种火药燃烧速度极快,快到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炸了。
我们过年玩鞭炮,就不敢玩这种鞭炮,引信再长也不敢。
因为往往是刚点燃就炸。
炸得人心发毛。
街上的春牛就是用这种火药去炸鱼,结果把右手炸没了。
当时,人还很清醒,一直说要喝水。
大家给他喝了,人很快就挂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大出血的人是不能喝水的,否则血会越流越多,直到流完。
当年大家都不知道。
但我想,知道也没有用。
客家医学条件和技术有限,像这样的危急病人,只能送县城医院。
县城与客家山区不通公路,也没有救护车,去县城的话,只能走水路,需要一天一夜。
再厉害的人估计也会呜呼哀哉。
(李苏章原创,抄袭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