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评选梁山三大倒霉者,青面兽杨志、豹子头林冲、玉麒麟卢俊义都有资格入选,其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还有个神医安道全,安道全没有家眷,所以没有遭受太大损失,在梁山染黑后进皇城当了“金紫医官”,也算因祸得福,没有倒霉到家。
青面兽杨志一步一个坎:押运花石纲,在黄河里翻了船;押运生辰纲,在黄泥岗丢了祸,好不容易受了招安有望加官进爵,又在返京之前病死了。
豹子头是被高俅逼上梁山,玉麒麟是被梁山逼上梁山,杨志的遭遇则是一言难尽,他上梁山前跟林冲鲁智深那两次单挑,谁输谁赢也是众说纷纭,只有金圣叹在点评水浒传的时候给出了明确答案,至于“金评答案”是否正确,那就有劳读者诸君慧眼明辨了——笔者认为,金圣叹虽然三观不正,但是他对杨志与林冲鲁智深武功高下的评论,还是比较准确的。
金圣叹跟钱谦益是亲戚,金圣叹嘲笑过钱谦益降清没骨气,但是顺治皇帝夸了一句,就把他感动得哭着望北磕头,说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甥舅老鸹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
金圣叹在点评水浒的时候把李逵捧得太高,让人觉得有些肉麻:“李逵是上上人物,写得真是一片天真烂漫到底。看他意思,便是山泊中一百七人,无一个入得他眼。《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是他好批语。”
李逵的武功不入流,连神行太保戴宗替他吹牛,也只能说“能使两把板斧,又会拳棍”,而不是“惯用板斧精通拳棍”。
李逵是野路子,林冲、鲁智深、杨志,却都是正规军人出身,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外聘武术教练的人,肯定没看过《宋史》——《宋史》中关于教头的记载不下十处,宋哲宗赵煦在绍圣二年还专门下诏:“殿前、马步军司见管教头,别选事艺精强、通晓教像体法者,展转教习。”
禁军中不但有教头,还有都教头,宋神宗赵顼元丰二年四月下诏:“诏殿前、步军司兵各置都教头掌隶教习之事,弩手五营、弓箭手十营、枪刀标排手五营各选一人武艺优者奏补。”
《宋史·卷一百九十二·志第一百四十五兵六(乡兵三)》记载:“凡禁军教头二百七十,都教头三十,使臣十。当教时,月给钱三千,日给食,官予戎械、战袍,又具银楪、酒醪以为赏犒。”
教头在宋朝军队中的作用十分重要,这一点连昏君赵佶都知道,他在大观元年四月诏曰:“东南诸郡军旅之事,久失训齐,民虽浮弱,而阻山带江,轻而易摇。安必虑危,诚不可忽。其诸军事艺生疏精熟不同,非独见将官训练优劣,实亦系教头能否。”
于是“枢密院请委逐路提举训练官妙选精熟教头,二年一替,若能训练精熟,然后推赏。”
宋朝的禁军数量远超厢军和乡兵,据《宋史·卷一百八十七·志第一百四十兵一(禁军上)》记载,宋仁宗赵祯庆历年间,全国总兵力一百二十五万九千,其中禁军马步八十二万六千——宋仁宗并不喜欢打仗,但这并不影响他把禁军数量保留在八十万以上,八十万禁军只有三百个教头,这些人拿着特殊津贴,穿着朝廷特赐的战袍,福利待遇也比其他军官高得多,所以我们看到林冲能花一千贯钱买一把宝刀,跟鲁智深初次见面,“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这就是六品以上武将的打扮,能用“龟背银带”,也是要有功劳才被朝廷特许的。
林冲这个教头不但是正规军官,而且地位还相当不低,军中有提辖、制使,那就更不用说了,但是比较起来,制使就是个“碎催”,比门徒众多的教头和统领若干部队的正规军提辖地位低很多。
按照《宋史》记载,宋军中教头地位高于提辖,提辖高于制使,如果把相关史料都引述过来,就冲淡了主题,咱们还是回头来看看林冲、鲁智深、杨志这三个军官的两次单挑。
林冲为了纳投名状而跟杨志打斗,是十分不情愿的,而且以他的道德观念来看,自己也是“理亏”,再加上小喽啰说抢了一担财物已经完成了任务,林冲就更没有必要跟杨志死拼了。
与林冲的“理不直气不壮”截然相反,用来行贿以求起复委用的金银细软被抢,杨志已经急红了眼,自然是很不能将林冲一刀两断,而林冲当时用的也不是惯用的长矛,只是王伦给他的一把朴刀而已:“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圆睁怪眼,倒竖虎须,挺著朴刀,抢将来,斗那个大汉。”
那大汉自然就是杨志,“斗到分际”王伦叫停,林冲跳出圈外,金圣叹就看出还是林冲武功更高:“独写林冲跳出,见其志不在斗,若杨志既失车仗,则自不应先住也。”
一个是想不打就不打,一个是一心要抢回东西,杨志急火攻心,林冲游刃有余,如果林冲想杀杨志,可能早就杀掉了。
杨志的武功自然是不及林冲的,招安后林冲斩将数量为梁山之冠,而杨志却鲜有战功,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杨志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排名远远落后于林冲,也不及鲁智深和武松:鲁智深第十三、武松第十四、杨志第十七。
鲁智深跟杨志在二龙山下打斗,又是鲁智深先停的手:“直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败。那和尚卖个破绽,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喝一声‘且歇!’两个都住了手。杨志暗暗地喝彩道:‘哪里来的和尚!真个好本事,手段高!俺却刚刚地只敌得住他!’”
鲁智深自从三拳误杀镇关西之后,下手就变得极有分寸,除非面对罪大恶极者,他打架绝不痛下杀手,一般都是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就是为了打个痛快,跟杨志过了四五十招,就不想再打了。
面对没有杀意的鲁智深,杨志觉得自己“只敌得住他”,也就是只能战平而不能打赢,这就身说明问题了,金圣叹评价:“鲁达本事,前林冲叹之矣,今杨志又叹之。至云自己刚刚敌得他住,则是杨志本事,林冲叹之,鲁达叹之,杨志亦自叹之也。”
杨志自叹只能跟鲁智深打成平手,这是武者最后的一点自尊,后来拿下二龙山,鲁智深为大寨主,杨志为二寨主,江湖上只知道二龙山花和尚鲁智深,青面兽杨志是谁,大家可能就不太关心了。
后来杨志力邀宋江带领梁山军帮着打青州,宋江的和鲁智深、杨志三人的态度也很有意思:“鲁智深道:‘久闻阿哥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认得阿哥。’宋江答道:‘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杨志起身再拜道……”
鲁智深不卑不亢,宋江显得更谦卑,而杨志比宋江还谦卑,仅从这件事上,我们就能看出鲁智深的英雄豪气,金圣叹评语:“活写出宋江谦恭,鲁达却付之不知也。权诈人到大人面前,一寸一尺都行不去,可笑可丑。 写杨志便有旧家子弟体,便有官体,一发衬出鲁达直遂阔大来。”
金圣叹说的大人指的是鲁智深,却不是官场上称呼的那种大人,而是“德行高尚、志趣高远的人”,反衬鲁智深的阔大,杨志是不是狭小,读者诸君自有分辨:在您看来,如果林冲鲁智深真想杀杨志,多少回合能决出胜负生死?您认为杨志跟林冲马战、跟鲁智深步战,获胜的概率有多大?杨志在一百单八将中,算几流高手?他的人品,又该如何评说?
梁山有两大平手将军,一呼延灼,二杨志,呼延灼是强版,杨志是弱版
杨志与林冲伯仲,杨志与鲁智深略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