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学业压力下,“偶像崇拜”成了低龄青少年的一个出口,他们在其中寻找自己在同龄人社交圈中的位置、理想中的自我以及生活中的自主权。而新型偶像生产机制建立在流量经济基础之上,粉丝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这群爆发力最强的青少年也成了偶像产业试图牢牢捆绑住的一群人。我们采访到的小学生代表了这样一类样本:他们能把握好追星的边界,区分自我与偶像。但在庞大的青少年粉丝群体中,也有重度沉迷、对追星上瘾的人亟须走出来。
年轻的粉丝
“我们三人各自买一张海报,如果谁的海报里抽到‘我担’的小卡就给我,以后我还你别的;如果都不是想要的,就让我妈帮忙挂到网上卖掉‘回血’,或者开学后找人互换。”8月暑假的周末,北京西单附近一个商场的扶梯上,霖霖正在熟练地给另外两个同伴做购物部署,其中夹杂着许多追星族才能听懂的词汇。霖霖今年12岁,小学刚刚毕业,披着长发,无袖上衣和宽松短裤的穿搭看起来略显成熟,但面孔和声音仍然稚嫩。
《背着善宰跑》剧照
她们的目的地是商场三层,那里有几家专营明星“周边”的店铺。店里摆放着不同明星的实体专辑、海报、影集等产品,大多数顾客是小学生和初中生模样,也有带着家长一起来的。霖霖和两个同伴喜欢的是“时代少年团”(英文简称“TNT”)中的不同成员,一进店,三人就熟练地拐进“TNT专区”。她通常在周末来购物,一口气花掉每周五晚上妈妈给的50元零花钱;如果遇到价格更贵的周边,就只能“攒两周再出手”。
霖霖和她的同学不是少数人。36岁的曾秋林在北京一所小学当了10年班主任,带的是四年级到六年级。她发现,课间休息时,女生们总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偶像——谁上了节目、谁发了专辑、谁要开演唱会了,有些看起来文静内向的女生,或者成绩很好的“学霸”也都参与其中。曾秋林从不制止学生,“课间10分钟除了上厕所,学生也不能出去跑闹,聊追星成了难得热闹的时候”。
曾秋林感受到的一个变化是,小学生不再是大人想象中幼稚无知的模样。他们早早地通过网络接收信息,看到的世界和大人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理解能力没有成年人强,也会有自己的主见。有一次,一个学生向曾秋林介绍自己喜欢的男明星,描述了一个细节:上综艺时,根据节目安排,男明星要和另一位女嘉宾拥抱,男明星把手握拳放在了对方背上,减少接触,非常绅士。“你看,他们的心很细,也能看得懂尊重女性、成年人的社交礼仪。”
低龄青少年正在成为追星族中的主力军。霖霖喜欢的时代少年团在2019年出道,是如今最火的偶像团体之一,出道时成员的平均年龄是16岁,统计数据显示,他们的粉丝群体中16岁以下的人数大约占三分之一。粉丝年龄虽小,消费力却不容小觑,2021年时代少年团首张实体专辑预售6天,销售量破亿;2023年发售的第二张专辑销售量破亿,仅用了不到10分钟。
售卖明星周边及粉丝应援商品的店铺吸引了不少追星少女前来打卡(视觉中国 供图)
年轻的粉丝“是如今偶像产业中最被看重的一批人”。“粉丝的爆发点一般在13岁到18岁,这是最有传播力和消费力的一个阶段。他们可以一天到晚津津乐道地给自己的偶像刷屏投票。而且,13岁到18岁的粉丝也是最有‘守护力’的,曾经两位明星的粉丝为了维护偶像的对峙,整个网络无处不在。”司捷是北京缔壹娱乐经纪有限公司董事长、前任天娱传媒艺人经纪总监,1998年进入娱乐行业后,担任过H.O.T、安七炫、东方神起等韩国艺人的中国经纪人,也打造过国内红极一时的至上励合、iMe、TimeZ等偶像组合。
他还记得,大概七八年前,国内偶像产业尚未火热,娱乐圈的大部分公司还不关注“低龄文化”,传统歌手占据主流。但现在,重视低龄粉丝已经成了无需讨论的共识。“这群青少年有时间,整体消费力也不低,有多少零花钱就能花多少。你工作后花钱追星,是不是得克制点,考虑生活成本?其实一些周边产品也是很普通的照片,几十元一套,贵一些的专辑上百元,十几岁的小孩也能买得起。但粉丝数量庞大,整体下来利润很可观。演唱会门票比较贵,也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观看。”
虽然课业繁重,霖霖还是对“有钱、有时间”的说法很是同意。“因为我们会‘all in’(指全力以赴、投入一切)。上补习班和做作业时,那些数字、英语都是从脑子里一下子流过去了,但追星时我好兴奋,恨不得每段字幕都仔细看两遍。”上学时,霖霖每天大概能有两小时使用手机和电脑的时间,她全都用来搜索偶像的信息、看综艺、刷社交平台,甚至自学视频剪辑。时间用完了,霖霖就躲在房间里,反复翻看收集的小卡、影集,“脑子里回味一下”。至于钱,她每个月的零花钱一般是200元,这是身边大多数同学的水平,“确实有点紧巴巴,有时都舍不得买奶茶”。
《咖啡因罗曼史》剧照
小学生为什么“追”偶像?
霖霖是班里追星小圈子的核心人物。她有些自豪地说,自己是“追星第一人”,还带动了班里十几个女生,每天课间时,她要和同学分享偶像的“通告”(工作安排)、娱乐圈八卦、新出现的字母缩写。为了维持这个核心地位,霖霖暗暗花了不少时间整理信息,甚至在自学视频剪辑,想当视频博主。不过,这个中心地位不是绝对稳固的,今年五一期间,班里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女孩成功去到了时代少年团的重庆演唱会现场,从此成为新的焦点人物,女生们总是围着她询问现场情况,放学后争抢着看她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为了不被排除在社交圈外,有时候,他们不得不给自己选择一位偶像。和霖霖一起逛商场的女生张琪阳话不多,她说自己是班上最晚有偶像的人。这个明星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能没有。同学问‘你的偶像是谁’,说‘没有’,别人会觉得你很土,你也没法加入他们的聊天;也不能选一个大家都追的人,不然就显得没有自己的审美”。
心理咨询师张萌的专业是儿童心理学,她告诉我,进入青春期后,青少年会通过建立“群体亚文化”,将自己和幼童、成人区别开来;一部分青少年为了融入同伴群体,就会采取与所属群体一致的偶像崇拜行为。低龄青少年通过“偶像崇拜”寻找社交位置的方式,本质上正契合了偶像崇拜背后的慕强心理,“偶像是一个更遥远的、光鲜亮丽的人,是一个圈子里毋庸置疑的中心;而每个人都在现实里努力营造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最独特的那个人看起来也最强大,可以成为社交圈的中心”。
韩国女团BLACKPINK成员LISA和粉丝自拍合影,这是目前火遍全球的女团组合(视觉中国 供图)
偶像崇拜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文明时期人们对于图腾、圣物的信仰。伏尔泰在《奇迹和偶像崇拜》一书中认为,偶像崇拜是人类普遍会历经的生命体验,因为在技术革命发展和“人定胜天”的主体意识觉醒之前,人类时时处于自然环境的优胜劣汰之中,因此,人类向往强大神灵的存在,用以安抚自己惶恐不安的内心。随着社会与人类认知的推进,偶像崇拜的对象在不断发生变化,从图腾、神灵渐渐过渡到英雄人物、科学家、明星,但始终都是人类内心理想的传达。
不过,年轻粉丝们在对待偶像时,不再将他们当作神灵一般高高在上的被仰视者。采访中,大多数学生能细数偶像的成长背景、家庭、学业和训练过程,语气亲昵,像在聊坐在自己隔壁桌的同学。霖霖觉得,虽然这群年轻的男孩子舞台上光彩夺目,但他们的训练日程同样密密麻麻,大夏天也要在舞蹈室里挥汗如雨,“和我上完跳绳课后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内向的张琪阳有些害羞地说起,那位阳光帅气、对队友倾力相助的男明星就是自己的“理想男友”。还有一位15岁的女孩提到,她喜欢过的每个偶像几乎都是聪明、有个性、高情商的人,“都是我想成为那种样子”。
《她的私生活》剧照
朋友、恋人、理想的我……无论对偶像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张萌觉得都是孩子们的正常心理投射。心理学家爱利克·埃里克森将正常人的一生从婴儿期到成人晚期分为8个发展阶段,每个阶段个人都会面临并克服新的挑战,其中12~18岁的青年期要解决的是“自我同一性”问题。这个时期的青少年会反复思考“我是谁”“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这正是他们的一种向内探索。张萌说,在现代社会所有经济发展情况较好的国家,青少年的偶像的职业身份出奇一致,都是影视、体育明星,“美好事物是他们共同的追求”;而在情感上,逐渐迈向独立的青少年也会逐步摆脱对父母的依恋,不自觉地寻觅现实社会关系比较遥远、心理上比较亲密的对象。
对偶像的亲切感或许与偶像生产方式的转变有关。更早之前,粉丝与偶像保持着距离,小虎队、“四大天王”、周杰伦、孙燕姿等偶像出现时,已经是才艺突出、耀眼夺目的完美形象。司捷回忆,早期打造偶像时,一切都只需要围绕“偶像”本人,公司会根据艺人的形象和特点制作适合的歌曲、MV,再在媒体上投放宣传。“那时候的传播渠道少,给粉丝投放什么物料,他们就看什么,气氛相对和谐,艺人的舞台形象和私生活分界也很明显。”
《时代夏令营》剧照
但社交平台兴起后,“自上而下”的生产模式已经一去不复返。司捷说,到了2018年前后,尤其是国内选秀节目兴起后,他们面临的情况是“偶像太多,粉丝不够用”。打造偶像的思路必须变化,不能指望一首好歌就能推出一个明星,要先把“人”推到粉丝视野中。长相和作品成了基本条件,偶像也不能一味保持着神秘感,他们要尽可能多地在粉丝面前曝光,展现出自己的个性和魅力。于是,公司需要配套的宣传物料也更多了:团综、长短视频、单人片段、图文。
追星的“自由”
张琪阳能逛商场、买周边的时间不多。即使是暑期,她的生活依然像严丝合缝的齿轮,被各种辅导班占据着;周日是唯一的户外日,半天被安排了家庭活动,半天是自由时间——这也是为什么她是班里“最晚有偶像的人”。上学时,她甚至很难挤出时间漫无目的地刷手机,“拿手机不是在查作业答案,就是打卡英语”。
只有追星的时候,张琪阳感觉到自己是真正自由的。追星是父母完全不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的领域,“他们不认识时代少年团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是超话、控评、周边,我可以自己决定喜欢谁、要做点什么”。和同学比起来,张琪阳选择追星作为争夺生活主动权的方式已经温和了许多。她打开QQ给我看提优班群里的聊天记录,同学们在相互吐槽自己每天都被父母支配着,而他们的反抗方法看起来有些骇人,“告诉你们个秘诀可改变父母:把自己逼疯,疯给他们看”“当着他们的面威胁要跳楼”“不然只能忍着,忍到有一天自己可以独立”。
《小舍得》剧照
独立和自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最稀缺又最看重的东西。埃里克森提到,12~18岁的青少年正在经历生理和心理的剧烈变动,他们急于摆脱“父权”的管束,追求自我认同和精神上的独立,但又无法在生活里真正实现,于是通过偶像崇拜的方式来“代偿”。
决定为偶像“做点什么”时,他们拥有的选择空间更大了。“丰俭由人,有多少钱办多少事。”13岁的王鸽喜欢的是一位女演员,她算了一笔账:自己每个月有固定零花钱,如果考试成绩达到班级、年级前十,父母会有不同程度的奖励,“零花钱多,我会买正版的小卡和专辑;钱不够,可能会买‘野周’(非正版)或者买她代言的东西,还有希望抽奖拿签名照;实在没钱,就在微博超话多多发帖”。
看起来,粉丝在追星中拥有无限的自主权,而商家已经量身定制好唱片、演唱会门票、周边、广告代言产品等不同价位、不同形式的商品,只等他们“自由选购”。
在国家会议中心举办的北京动漫展上,一位小学生在选购心仪的“谷子”(黄宇 摄)
某种程度上,偶像和粉丝是“双向奔赴”的。当偶像与粉丝的关系从“仰视”变为“平视”之后,粉丝的消费力也成为偶像产业里的核心环节。田淼从2016年开始在娱乐公司为艺人做经纪人、策划人,她解释,国内的偶像行业虽然大多学习的是日本杰尼斯模式(养成系)或韩国练习生模式,但这套体系并不成熟,艺人出道后的收入并不像日韩那样直接依靠粉丝消费。“人们常说粉丝经济,不是说粉丝消费了多少钱,就会直接体现在艺人的收入上。国内艺人的收入来源主要还是B端,也就是代言、综艺、影视等,粉丝消费水平其实是在向B端商家展示偶像的商业价值。”
兰州大学教授陈新民这样总结新型偶像生产模式:偶像工业通过选秀等形式选拔和培养一批偶像,同时培育庞大的粉丝群体;粉丝以购物、应援、做数据等方式向资本展示偶像的人气和商业价值,促成偶像和资本之间的双重吸引;最后,偶像和资本“合谋”让粉丝的追星过程商业气息更为浓厚,充斥着对消费和变现的追求,如此往复循环。
现代商业社会中,人们早就认同“爱TA就为TA花钱”的观念。年轻的粉丝是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他们自愿付出金钱和时间,为偶像的身价“加码”,也成了偶像产业苦心经营、想牢牢绑住的一群人。田淼说,偶像产业发展至今,资方已经十分清楚如何挖掘粉丝身上的消费能力。她觉得最疯狂的一件事是2021年一档选秀节目,几位选手的粉丝开展“集资比拼”,参加的人数越多越能证明选手人气,集资款会用来购买冠名节目的牛奶产品,以拿到牛奶瓶盖上的投票二维码帮助选手出道。这导致许多粉丝为了拿到瓶盖而倒掉牛奶。其中一个“还不出名”的选手的集资金额将近500万元,让田淼和许多同行都震惊了,毕竟这位选手的粉丝里有一小半还是未成年人,“节目的宣传铺天盖地,排名每天都在浮动。面对自己那么着迷的人,谁甘心看TA输,谁都停不下来。”
《请回答1997》剧照
这档节目最终被责令停播,也成了选秀节目最后的余晖,但粉丝和资方对这套以流量经济为基础的偶像产业模式心照不宣。当我表示自己对王鸽喜欢的女明星并不清楚时,她急忙给我发来一串数据,力图说服我,“她是个很有影响力的明星”:目前手握三个奢侈品代言;在为一个韩国运动品牌代言的第一天,销售额达到158万元;最近20条微博的平均转发量是70万。这其中有王鸽做的一点贡献,“我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了那个运动品牌的帽子”。
边界
家长们担心的事情是相似的:偶像的吸引力如此大,我的孩子会不会追星到“走火入魔”了?
我们采访到的小学生代表了这样一类样本:他们能把握好追星的边界,区分自我与偶像。但现实中还存在着另一部分深度沉迷于追星、为此上瘾,乃至失去正常生活的粉丝。心理咨询师程菲是香港城市大学心理学博士,她的博士论文研究的是青少年偶像崇拜,在论文中,程菲对比了“病理性崇拜”粉丝和健康粉丝的区别。心理学中关于偶像崇拜成瘾性的模型被称为“吸收-成瘾”(absorption–addiction model),这个理论将偶像崇拜的心理现象分为三个维度:社会娱乐(觉得追星很有趣)、强烈个人(将偶像作为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边缘-病理(甘愿为偶像做一切事情甚至违法行为)。程菲印象深刻的案例是20年前某位男港星的粉丝杨丽娟,一个为了和偶像见面逼得家里卖房甚至父亲自杀的女孩;而最近几年的媒体报道中,低龄青少年里也不乏为了追星辍学、借大额网贷、售卖私房照片的案例。
《春色寄情人》剧照
霖霖有自己追星的两条红线:不混“饭圈”、不和父母争吵。她曾经加入过给偶像控评的粉丝群,群里等级森严,每天群主会一层一层地往下布置任务,霖霖是“最底层”的人,第一天进群没有完成任务,被要求在群里做检讨。她马上就退群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父母老师都没这样提过要求,我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做检讨?”至于不和父母争吵,霖霖哈哈大笑说,“他们是我的‘金主爸爸’呀,闹掰了以后我还怎么追星?”
霖霖的父母或许是难得开明的家长。霖霖妈妈今年38岁,她对霖霖只有两个具体的要求:不把明星的东西带到学校、不在一切书面作业里用饭圈“黑话”。至于钱,她只控制总额,具体如何分配由孩子自己决定。“我们不想简单地要求她‘不能影响学习’,这像一个随时能拿来教育惩罚孩子的借口,当父母觉得孩子的表现不好了,就可以推给追星。”让霖霖妈妈感到开心的是,女儿经常愿意和她聊起偶像,“说明她把我当朋友了,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人介绍给我。”
但许多父母无法做到松弛。张萌接待过几个来看心理咨询的家庭,因为十一二岁的孩子追星,家长如临大敌。“他们会说:‘我家孩子以前很乖的,学习很认真,和父母关系也亲热,怎么现在变了个人?整天看明星的照片,念叨着要去演唱会。我一说这个明星不好,就跟我急。’”张萌反复和家长解释,这是进入青春期后的孩子会出现的正常情况,儿童最早的偶像是家庭成员,这时,面对跟在身后、时刻黏着的孩子,父母觉得很正常,不会觉得孩子是在追星;儿童成长为青少年后,他们的视野更宽广,对父母的养育式依恋也会转移到外部。但有些家长第二次来时会直接问张萌:“我的孩子是不是有心理疾病?要不要去医院开药?”
《九部的检察官》剧照
大部分情况下,青少年追星的高度热情并不会持续太久。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宏艳曾经在2011年和2023年都做过关于少年儿童偶像崇拜的调查,调研了几千名青少年后的结果显示,孩子们的追星行为会在初中时达到顶峰,而高中之后,明星的光鲜亮丽在他们眼中逐渐褪色,他们会转而投向更具有人格魅力的偶像。
在和学生的接触中,孙宏艳发现,青春期的孩子确实不够成熟,在各种诱惑下很容易陷入盲目追星,沉迷于“打榜”“做数据”“反黑控评”或是无止境消费中。而很多家长采用的是对抗的方式,比如没收孩子的手机、不允许看偶像的新闻、不听孩子谈论这些话题、不许他们买周边等。“这很可能引起孩子的强烈反抗。孩子当然需要引导,家长不如去了解,他们是为了缓解压力,还是需要朋友的认可,或是简单随大流?或许能有针对性地改善。”
《小别离》剧照
程菲做过一个对休学初中生进行干预的政府项目,发现休学中学生里有这样一类人,“他们不符合任何疾病和诊断,还特别热爱学习。但有一天,他脑海里的一根弦好像一下子断了,再也学不动,只好休学待在家里”。程菲说,这是当代青少年共同面临的困境:麻木前进,找不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相比于上一代人面临的物质匮乏,青少年的心理难题其实更难解决,人要有很强大的自主性和创造力,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一个孩子有自己非常喜欢的人、有热情去钻研和探索,对于自我的发展来说,我觉得这是很宝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