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李党争”到底谁对谁错?为何说李德裕,是堪比狄仁杰的贤相?

终究还是放不开 2023-08-31 11:13:48

牛李党争是改变唐朝历史走向的大事。

所谓牛李党争,通常是指唐代中后期以牛僧孺、李宗闵、令狐绹等为领袖的牛党与李德裕、郑覃等为领袖的李党之间的争斗。

关于牛李党争的内容、性质及是非曲直等问题历来众说纷纭,分歧很大。

唐长孺先生曾言简意赅地指出:

牛李党争是唐代中叶统治阶级内部的重大政治斗争。斗争的中心是对于怎样维护走向衰亡的唐王朝具有不同政见,却又涉及家世出身和私人恩怨。由于唐王朝的颓势无可挽回,力图强化朝廷的李德裕一派不得不终于失败,而主张因循苟安的牛僧孺一派获得胜利。

史家一般认为:

以元和三年对策为党争之始,而以唐宣宗大中元年李德裕被贬黜出朝廷,牛李党争就此结束。

一般说来,当社会统治面临危机时,统治集团总会发生裂变,出现保守与改革之争。

李德裕及其助手勇于改革时政中的种种弊端,属于统治集团中的改革派;而牛党则主张维持现状,粉饰太平,一心想保住自己的权势,可以说是当时腐朽势力的代表。

武宗一朝,李德裕秉政,牛僧孺、李珏、杨嗣复等均遭贬斥,李党政治主张贯彻得最为充分;宣宗一朝,白敏中、令狐绹等牛党人物执政,李德裕等遭贬斥殆尽,牛党主张贯彻得最为充分。

从某种意义上说,牛李之是非,即是武、宣两朝之是非,亦即宣宗“务反会昌之政”之是非。

因此,将武、宣二朝牛李双方政策进行比较,不仅有助于理解牛李党争,对我们把握大中之政也是非常必要的。

1、对待边疆民族政权的态度

在对待边疆民族政权问题上,李德裕积极收复失地,而白敏中等则主张维持现状,无所作为。

李德裕文宗朝节度西川时对边防极为重视,撰《西南备边录》十三卷,主动收复维州,最终为牛僧孺所阻而无功。

会昌五年(845)唐廷得知吐蕃内乱的消息后,武宗君臣便积极讨论收河陇十八州事宜,密令缘边诸镇刺探吐蕃虚实,笼络陷吐蕃的唐朝遗民,多设反间,同时以给事中刘濛为巡边使,使之先备器械粮草。

同年,李德裕又置备边库,为收复河陇失地筹集钱物。刘濛的备战工作已经取得一定成果,《白敏中神道碑》亦称“会昌已有藩盛”,但是宣宗登基后,因刘濛由李德裕荐用,遂将其贬为朗州刺史,名将石雄亦坐李德裕之党疑而不用,最后郁郁而终。

河东节度使李业,以讨党项之功进用,在沙陀等族中素有威望,也以妄杀降者之罪徙镇义武,习知西北戎事者皆遭宣宗君臣摈弃。

大中时期吐蕃主动归还秦、原、安乐三州七关之地,沙州张义潮也驱逐吐蕃守将自来归降,大中君臣终究无力尽复河陇故地。

会昌时期,回鹘政权崩溃,大批回鹘人内迁,时刻有寇略内地的可能,边境压力骤增。

李德裕恩威并施,进行了妥善处置。在宏观政策上武宗朝奉行联合黠戛斯挟制回鹘的民族政策。

武宗曾许册黠戛斯可汗,会崩未行。

会昌六年(846)牛党群僚昧于形势,误以黠戛斯为小国,迁延一年后才遣使册封。大中十年(856)三月赐回鹘诏书中称“会昌中虏廷丧乱,可汗奔亡,属奸臣当轴,遽加殄灭”,非但放弃联合黠戛斯之策,反进一步颠倒黑白,将处置回鹘有功的李德裕指斥为奸臣。

2、在对待藩镇问题

在对待藩镇问题上,李德裕试图恢复到盛唐时期朝廷一统的局面,力主削藩。而白敏中、令狐绹等则务行姑息,消极苟安。

会昌初,幽州军乱,李德裕斟酌再三,将旌节授予张仲武,此举赢得幽州军士的归心,在平回鹘、讨泽潞等军事行动中卒得其效。

宣宗大中二年(848)张仲武卒,其子张直方袭位。不久,张氏家族内部发生流血冲突,张直方举族归朝。白敏中等继续奉行牛党的姑息政策,对张直方弃镇之事装聋作哑,既不指责幽州军士犯上作乱,也不追究张直方失律之罪,对幽州军士所推周貅,朝廷亦授其节钺。

不仅是河北藩镇,甚至新归附的张议潮归义军,宣宗君臣亦将其等同于河北,没有采取积极的处置方略。

3、在对待宦官问题

在宦官问题上,李德裕强化君权,抑制宦官,而白敏中、崔铉、令狐绹等牛党人物多有勾结宦官之劣迹。

会昌中李德裕、武宗同心协力,迫使仇士良引退,并在其身后将其抄家。

泽潞平刘稹之叛,李德裕罢宦官监阵之弊,卒赖以成功。

又会昌末武宗,君相敕索两神策中尉军印,意欲剥夺宦官兵权,从根本上解决宦官擅政的问题。

而这一时期牛党却为了攫取权势、上台执政而不择手段,同宦官集团极为暧昧。

武宗末,白敏中伙同宦官集团,唆使韦弘质上书言李德裕权重,崔铉又借口崔珙通好刘从谏,借宦官之手将其贬至岭南。

大中时期崔铉、马植等牛党宰相多与宦官沆瀣一气,甚至与之称兄道弟。续其后执政的令狐绹等则为惧祸之辈,不敢承担诛除之任。

大中诸相在抑制宦官方面的表现同李德裕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4、在对待朋党问题上

在朋党问题上,李德裕维护朝廷权威,抑制朋党,而牛党则怀禄同宠,以朋党为怙权之手段。

李德裕性孤峭,不结延宾客,对牛僧孺、李宗闵等私结朋党深恶痛绝,其周围多是耿直之士,如郑覃、李绅、李回、薛元赏等皆有不畏权贵、勇于任事的品格。

大中时期先后执政的白敏中、崔铉、令狐淘皆李宗闵旧党,三人以私利而各为朋党,凡不预其党者皆难得大用。

宣宗欲用毕諴为相,令孤绹自邠宁连出其为凤翔、昭义、河东三镇;宣宗欲用杜中立为京兆尹,宰相复以年少资浅为由,出为义昌节度使;宣宗勉强用一韦澳为京兆尹,不出一年即被贬为河阳节度使。是则宣宗朝朋党之剧,较文宗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5、在裁撤官员问题上

在省官问题上,李党主张裁省官吏,限制使府征辟权,牛党执政后则广添属官,遍增俸额。

会昌四年(844),在李德裕的主持下,武宗敕令天下诸州县按户税多少量裁佐官,罢州县吏两千余员。

会昌五年(845)六月,规定方镇使府幕佐需有朝廷出身,否则侧不得奏请乡贡进士入幕,亦不得“更置摄职”。

李德裕裁减官吏,既有缩省财政支出的考虑,也有限制方镇幕府规模及任人权的意图。

宣宗牛党执政以后,会昌省官之政悉废。大中元年(847)会昌所减州县官内复增三百八十三员,各地使府肆意添置幕僚,曹州刺史移镇时,随从将校即达到会昌时节度使的规模。

诸州司马等闲官亦普增俸钱,自大中元年起,河东、振武、易定等使府新收阙官俸禄亦由本府自行处理,不再上交户部,用以添给本府官吏。

由于使府广置,遍增俸额,大中时期一度出现“所在州府,多称穷困”的窘迫局面。

6、在官僚特权问题上

在官僚的特权问题上,李德裕主张限制官僚特权,提倡官、吏同刑,而牛党则主张维持官员特权。

中唐以后法制弛坏,官僚士大夫贪赃枉法往往只受到贬官、罚俸等轻微的惩罚,享受事实上的特权。

李德裕欲廓清吏治,主张律令划一。

会昌元年(841)正月制云:

“朝廷典刑,理当画一,官、吏赃坐,不宜有殊。内外文武犯入已赃绢三十匹,尽处极法。”

此制得到李绅等人的支持,会昌五年(845)吴湘坐赃准死,即是一例。

吴湘之死对牛党官僚集团震动很大,大中初,白敏中等为吴湘翻案,也就在事实上废黜了官员准死之敕。

大中六年(852)五月御史台复奏:

“诸色刑狱有关连朝官者,尚书省四品以上,诸司三品以上官宜先奏取进止。如取诸色官状,即申中书取裁。”

公然维护官僚士大夫在刑狱上的特权。大中时期虽然颁行一系列刑律法典,但这些酷法主要是针对普通百姓,官僚士大夫则多有恃无恐,吏治尤坏。

7、在对待科举制度上

在科举制度上,李德裕改革科举制度,限制子弟应举,抑制科举浮华,而牛党上台后悉数罢之。

唐前期,勋贵子弟多以门荫入仕,随着士族子孙的繁衍,士族内部竞争加剧,士族子弟亦多以科举入仕。

为了使科举制度更好地为朝廷延揽人才,李德裕鼓励公卿子弟以门荫入仕,而以科举为朝廷选拔寒素俊才,故而会昌时期,对公卿子弟应举限制尤为严格。

在此原则下,李德裕对科举制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例如将进士录取人数扩大到三十人,废除进士曲江宴、雁塔题名等浮华之习。

京兆、河南两府集试之制逐渐成为权贵请托渊薮,会昌时也为李德裕废止。

宣宗即位后,尽黜武宗之政,非但不抑制权贵,反而为其操纵科举大开绿灯。

李宗闵二子琨、瓒,郑颢二弟就、晦,皆在大中时中举。举人邓敞为了中举,竞隐瞒自己已婚并有二女之事,再娶牛僧孺女为妻。

由于武、宣二朝选士之风顿改,李德裕南贬后,寒门士子曾作诗悼之云“八百孤寒齐下泪,一齐回首望崖州”。

从以上七个方面牛、李双方政策的对比来看,李党政治举措以“修开元之故事”为目的,故其政多勇革时弊,集中反映了统治集团内改革一派的政治主张;而牛党则无一不是以维护一己之私利为目标,其政多复大和、开成之弊,集中体现了保守一派的政治利益。

8、牛李党争的实质

牛、李二党的差异并非新旧阶级差异,而是在如何维护朝廷统治态度上的差异。

尽管从出身来看,牛、李两党成员都以士族为主,但是在家国先后问题上,李党能够超出本阶层局部利益的局限,更侧重于朝廷的长远利益,对日趋没落的旧族利益多有损害,在官僚士族中是少数派;而牛党因循苟安的政策却同士族重家轻国的要求基本一致,得到大多数士族的支持,大中时期士族复炽,同牛党执政具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作为最高统治者,牛、李双方何者忠心、何者徇私,宣宗应该是相当清楚的,其之所以弃奉公之李党而取乌合之牛党,根源即在于会昌末年的宫廷政变。

会昌末宣宗以皇太叔的身份即位,实际上是从武宗诸子手中夺得帝位的。宣宗以武宗遗诏的形式合法登基,不可能对武宗诸子大开杀戒,只能徐而图之。

李党在武宗朝得以大用,故其愈是尽忠于国,宣宗愈是疑其异己,恐其异日拥戴武宗诸子复辟,必欲除之而后安。而宣宗要清除李党,又不得不依靠其反对派牛党。

从此点来说,牛党大用实际上是武、宣两朝宫廷政治下的特定产物。

当然,在惩处李党问题上宣宗同牛党还有一个度的差别。

宣宗所深忌者为李德裕一人,对李回等则欣赏其吏才,不欲过于深贬,而牛党则惧李党复得大用,故竭尽其反攻倒算之能事。

《李回贺州刺史制》云:

“故前制命尔为太子宾客,给事中封还吾敕,且曰责坐之词至重,降移之秩太轻。物论喧然,以为未当。”

反映的正是宣宗君臣之间的这种差异。

大中中李党尽遭贬逐,牛党朋党胶固之态已成,尽管柳仲郢等个别同李德裕亲善者凭借其士族身份渐为宣宗所用,但是惩于李德裕获罪贬死的先例,臣僚们多诺诺而已,不敢任事。大中之政遂每况愈下,以至于衰乱。

9、李德裕是否是贤相?

牛党乱政,以李逢吉、白敏中、令狐绹为最严重。李逢吉葬送元和改革之成果,导致穆宗、敬宗、文宗朝数十年之不振,唐国势因而衰落。

白敏中、令狐绹葬送会昌改革之成果,导致唐国家之乱亡。故李、牛之间,乃改革时弊以振兴国家与维护现状、反对改革之争。

牛党系以结党方式反对改革,故表现为朋党乱政。而李德裕为推进改革事业,乃不得不开展反朋党斗争。故无论以牛李之争为士庶斗争,或统治集团内部争权斗争,皆与实际相去甚远。

牛党中人皆无政绩可称。其所以能盘结于朝廷,主因在于投靠宦官。牛党几度执政,无例外都是由于得到宦官的奥援。

而排斥所谓“李党”,每次也都靠了宦官的力量。故牛党实居于宦官之附庸地位。

唐后期三大问题:宦官、藩镇、朋党。

三者之间,看似纷纷扰扰,实则相互依存。盖宦官以控制宫禁掌握了皇帝,而朋党为其帮手。在朝廷以藩制藩方针下,当中央与藩镇之间,各藩镇相互之间的平衡态势尚未打破之。

长时期里,藩镇不但必须借重朝廷的名义,而且必须依赖宦官及朋党破坏朝廷之削藩方针。故唐后期诸种腐朽势力中,宦官实居于中心地位。

唐后期三次改革皆主要毁于宦官之手。

在断送元和改革及尽反会昌之政中,牛党扮演了帮凶的角色。

故唐后期之改革者,面对统治集团中居于优势地位之腐朽势力,其失败自不可免。然李德裕在会昌中御回鹘,平泽潞,减冗官,抑宦官均获成绩。

其气魄和才略实为唐后期政治家和改革家中之第一人。

王夫之评曰:

“唐之相臣能大有为者,狄仁杰而外,李德裕而已。武宗不夭,德裕不窜,唐其可以复兴乎!”

但李德裕是一个失败者。在他生前和死后遭谤极多,蒙垢极深。

故其在唐世之历史地位及历史命运实有必要作深一层之认识。

唐世贤相历来都推称太宗朝之房(玄龄)、杜(杜如晦)、王(珪)、魏(征),及玄宗朝之姚(崇)、宋(璟)。

这几人都是在唐前期为相。至于唐后期宰相,则声名顿减。盖当国运隆盛之时,相业易见光辉;而在衰乱之世,虽竭力回澜,亦难以为功。

人们往往于治世论治绩,却往往忽略了衰世亦有治人和治绩。故谓唐后期国势不如前期则可,谓唐后期宰相皆不如前期则不可。

盖时势既殊,故功效各异,并不只关乎个人之才智品格也。

李吉甫、李德裕皆历事数帝,而吉甫只是在宪宗朝,德裕也只是在武宗朝,才能有大的作为。然宪宗、武宗不唯才略逊于太宗、玄宗;就是享祚亦不及太宗、玄宗之长久。

尤其是武宗,自会昌元年(840年)一月至会昌六年(846年)三月,在位仅六年余。这当然会限制李德裕的成就。

唐后期为贤相之难,还远不止于君臣关系这个客观条件不如前期,更在于整个局势是每况愈下。

前期求治,统治集团中助力大于阻力;后期求治,统治集团中阻力大于助力。

牛党诬李德裕有党,后世不察,亦纷纷指责李德裕有党。实则李德裕不唯无党,且甚少佐助之人,其处境甚孤立而可悲也。

唐后期藩镇跋扈,宦官专权,财政艰窘,边患严重。应付这样的局面,加以矫革以图振兴,岂非甚难?

然而困难又不止此。皇帝要对付宦官和藩镇,需要依靠官僚集团,而官僚集团却不可靠。盖官场中人多趋势利,故曲媚阉宦者有之,勾结藩镇者亦有之,且为了盘踞朝廷,又朋比结党。

王夫之叹曰:

“唐之诸臣,皆知有门户而不知有天子者也!”

故在唐后期,政府进行改革之难,不但在于政府外部之腐朽势力即宦官和藩镇可畏,更在于政府内部之腐朽势力即结党营私之官僚可畏。

李德裕力破朋党,却反为朋党所噬。则朋党之误国及李德裕反朋党之斗争岂可忽哉!

故在唐后期那样的政局下,为贤相难,有作为难,真可谓“运去英雄不自由”之时也。

所以,对于李德裕在荆天棘地中建立的功业不应低估。他的才略和奋斗精神实不在房(玄龄)、杜(杜如晦)、姚(崇)、宋(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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