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故事：身家念重竟忘忠，一语丧邦塞主聪

　　翌日，早起的唐高宗出外视朝，长孙无忌、褚遂良等率领百官入殿，朝见已毕，唐高宗顾语长孙无忌、褚遂良及李勣、于志宁道：“朕有要事待商，卿等且暂留朝堂，待朕召见！”语毕，即返身入内，长孙无忌等退入朝房，当有宫监出来与语：“今日废后，事在必行，幸勿违旨。”长孙无忌叱令退去。俄有内诏传出，贬吏部尚书柳奭为荣州刺史，擢中书舍人李义府为中书侍郎。长孙无忌览诏后，语李勣道：“柳奭系皇后母舅，无端被谪，李义府很是阴险，与许敬宗狼狈为奸，我已奏请外谪，今反有诏擢用，上意已可知了。此次乃是不得不争，还幸诸公助我！”李勣不答。褚遂良接口道：“太尉系是元舅，司空又是功臣，倘或进言忤旨，反使皇上弃亲忘旧，多受恶名。惟褚遂良起自草茅，无汗马功，忝居重位，得奉遗诏，今日若不死争，如何下见先帝？”言未已，已有旨传召四人，四人趋入内殿，唐高宗即面谕道：“皇后敢行巫盅术，谋害朕躬，朕决意将她废弃了。”褚遂良即跪谏道：“皇后出自名家，四德俱娴，当不致有此情事。”唐高宗便袖出木人，且述及发掘情状。褚遂良又道：“安知不是他人构陷，买通宫中侍女，暗藏床下？陛下若悉心查究，自然水落石出了。”唐高宗又道：“就使此事非真，皇后无子，亦犯六出之条，现在武昭仪德性温柔，且已生有子嗣，正好代主六宫，朕已决计如此了。”褚遂良朗声道：“陛下独不记先帝遗命么？先帝弥留时，曾执陛下手，顾语臣等道：‘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陛下言犹在耳，奈何忘怀？皇后并无大过不应遽废。”唐高宗忿然作色，当由长孙无忌接入道：“遂良言是，望陛下三思！”唐高宗乃道：“卿等且退，明日再议。”长孙无忌等乃退出。

　　长安令裴行俭闻了此事，往谒长孙无忌，凑巧中丞袁公瑜亦在座间，裴行俭忍耐不住，便问道：“皇上将废去皇后，改立武昭仪，这事可真么？”长孙无忌道：“确有此议。”裴行俭道：“武昭仪若立为后，必为国家大祸，太尉不可不争。”长孙无忌叹道：“非不欲争，但恐争亦无效，奈何？”裴行俭又激劝数语，便即别去。袁公瑜亦起身告辞，一出长孙无忌门，即去通报武昭仪母杨氏，杨氏夤夜入告，次日即行颁诏，贬裴行俭为西州长史，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凌晨入朝，正值诏书下来，长孙无忌顾语褚遂良道：“又一个被谪了，我等如何自处？”褚遂良道：“愿如昨约。”长孙无忌左右一顾，百官俱在，只不见李勣，便道：“李司空奈何不来？”正说话间，景阳钟响，天子临朝，长孙无忌等鱼贯而入。唐高宗待群臣鹄立，便说及更易皇后之事。褚遂良即跪奏道：“陛下必欲易后，亦当择选令族。武昭仪昔事先帝，大众共知，今若复立为后，岂不贻讥后世？臣今忤陛下意，罪当万死。”遂呈上朝笏，且叩头流血道：“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唐高宗老羞成怒，即命左右引退褚遂良。褚遂良正起身欲出，忽幄后发出娇声道：“何不扑杀此獠？”长孙无忌听着，料是武氏所言，便出班奏道：“褚遂良系顾命大臣，就使有罪，不应加刑。”韩瑗、来济等亦涕泣极谏，唐高宗乃听令褚遂良退朝，自己亦罢朝入内。是晚，特召李勣入内，李勣本自称有疾，不与早朝，武氏知他有意袒护，便劝唐高宗密召入宫，与商易后事宜。李勣从容答道：“这是陛下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高宗点首道：“卿言甚是，朕意已早决了。”

　　李勣出宫，又有许敬宗一番扬言，遂迫成一大错事。

　　话说许敬宗系杭州新城人，就是隋朝忠臣许善心之子。许善心为宇文化及所杀，许敬宗辗转入唐，因少具文名，得署文学馆学士，累迁至礼部尚书。唐书奸臣传，首列许敬宗。武昭仪得宠，许敬宗乘势贡谀，甘作武氏心腹。武氏谋夺后位，势已垂成，遂在朝扬言道：“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妻，天子富有四海，废一后，立一后，也是常情，有甚么大惊小怪，议论纷纷呢？”李义府等随声附和，翕然同声。李义府巧言令色，对人辄笑，城府却很是阴沉，人尝呼他为笑中刀。他本是东宫食客，及唐高宗践阼，遂得为中书舍人。长孙无忌恨他奸佞，上章劾奏，请贬为壁州司马，李义府侦得消息，不觉着忙，忙向许敬宗求救，许敬宗甥王德俭素有小智，便教他夤夜叩阍，表请易后。高宗览奏，很是喜慰，立命赐珠一斗，擢任中书侍郎。两人左推右挽，遂把一个武昭仪抬升正宫，更兼李勣进陈二语，促成易后大事，于是，先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示儆群臣。侍中韩瑗上疏讼褚遂良之冤，说他体国忘家，损身徇物，实是社稷重臣，不应骤加斥逐。唐高宗不从，韩瑗接连上疏，以妲己、褒姒比武昭仪，以微子、张华比褚遂良，说得非常痛切，却只是留中不报。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月，竟下诏废皇后王氏为庶人，立武昭仪为皇后，武氏既已得志，索性再下一着，把萧淑妃也驱入阱中，萧淑妃因也得罪，与王后一同被废，移置冷宫。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