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雕不成屋，有刻斯为贵。一处处古建犹如凝固的音乐，而砖雕则是这音乐中最美妙动人的旋律。从人物到花鸟动物，多种多样，简直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天津广东会馆山墙砖

01

何为砖雕？

砖雕俗称“硬花活”，是指在成品青砖上进行表面深度雕刻的一种古老建筑装饰艺术，由陶艺、石雕等工艺转变发展而来。它的起源可追溯至东周的瓦当和空心砖，汉代发展为画像砖，北宋时形成砖雕，成为墓室壁面的装饰品。

秦 龙纹空心砖 北京国家博物馆藏

秦汉时期，砖雕艺术的发展出现了一次飞跃，当时的“秦砖汉瓦”不仅形体增大，制作规整，纹饰也更加丰富精美。两汉时期的画像砖在造型、内容表现上全面继承了秦代传统。除几何纹样、动物形象外，还有神话传说、现实生活、历史故事、庭苑建筑等题材，风格古雅、内容丰富，迎来了中国砖雕发展史上的第一个艺术高峰。由秦朝时期开始，砖雕艺术进一步发展和进步，成为我国建筑雕刻中的里程碑。

“汉并天下”瓦当

与砖雕艺术相比，汉代的瓦当装饰也毫不逊色，而且具有更高的艺术成就。由于它的工艺娴熟，普遍用于建筑，其工艺和图案、纹样形成了一定规模，其中青龙、白虎、朱雀等图案成为瓦当装饰的代表。

青龙纹瓦当拓片（四灵是汉瓦当常见题材）

由于汉代时期国势日渐强盛，经济繁荣发达，因此出现了除了砖雕以外的画像砖。它基本出现在汉代墓室中，许多画像砖贴墙或用于墙壁加固，并且制作工艺娴熟，表面饰以彩绘，在雕刻技法上采用了浅浮雕、阴线刻，或两者结合的技法，使得画面显得生动而富有变化。

白集汉墓墓室南窗画像石

魏晋时期的砖雕艺术，在制砖技术和雕刻技术上也有突破，但它的制作形式、内容表现都呈现低迷的状态，既缺乏汉代画像砖的浪漫活力，也不具有后世唐宋砖雕明朗豪迈的时代风格，处于停滞阶段。

南朝“千秋万岁”人首鸟身纹砖（左）

南朝“千秋万岁”兽首鸟身纹砖（右）

唐王朝经济基础雄厚，技术水平发达，经过魏晋数百年的沉寂后砖雕制作得到迅速的发展。在河南安阳修定寺与大明宫遗址出土的唐代画像砖，纹样有层次丰富的莲花、宝相花、忍冬；有生机勃勃的青龙、白虎，形态舒展的侍女、童子等，装饰图案活泼典雅，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

唐 安阳修定寺塔砖雕

例如在墓室砖雕上发现了大量的花纹样式，其中有人字、米字、网格、交叉、半圆、弧线等，这些纹样都具有代表性。比如说南京西善桥墓中的画像砖、河南邓县南朝墓的砖雕等，在砖雕图案上也体现了这一时期的风格。

唐 李茂贞墓夫人墓出土伎乐砖雕图

隋唐时期砖雕艺术发展兴盛的一个标志就是砖雕发展的空间更加广阔，开始从地下走到地上，普遍运用于建筑装潢中，并且在装饰建筑物的时候更加精细。

最兴盛的是陵墓砖雕，其中代表作品有渔溪唐代墓葬中的画像砖，还分为平砖、竖砖，平砖纵侧面花纹有叶脉纹、卷草、花瓣，样式新颖；竖砖侧面印画像纹样以人物为主，一笔一画的线条勾勒清晰，纹样具有侧印斜方格纹、交叉十字纹、鱼纹、古钱等，表现得惟妙惟肖。

唐 李茂贞墓夫人墓出土八人抬轿图

到了宋代，建筑样式倾向细致化、精巧化发展，砖雕也呈现出与之相同的特点，即纤细、生动、精致，这种风格一直持续到元初。

宋 郑州尚庄壁画墓 M1 启门图

由于社会经济发展迅速，商业发达，大量的城市开始形成，并且城市建筑兴起，所以需要大量砖砌墙，宋代是真正把砖雕样式应用在建筑装饰上。砖的广泛使用，推动了砖雕工艺的发展，并且很快发展成为一种独特的艺术形态。

宋 定州开元寺塔宋代砖雕平棊

明清两代，是古代砖雕艺术发展的繁荣时期，这个时期砖雕的应用非常广泛而且题材多样新颖，范围包括宫殿、宅院、村落、园林等建筑，装饰雕刻精巧，并且争奇斗胜、富贵华丽。这个时期形成了几个有特色的砖雕基地，有层出不穷的精美砖雕作品问世，形成了系统的工艺，出现了一代又一代的砖雕艺人，砖雕艺术此期也再次迎来了它的黄金阶段。

明 荷鹭图砖雕 安徽博物院藏

清 荷蟹图砖雕 安徽博物院藏

民居砖雕的艺术更因南北地域、文化的差异，有着不同的雕刻风格。江南砖雕纤细、刻工精良，北方砖雕刀法浑厚朴茂、透露出粗犷之气。民间砖雕因实用性与观赏性的统一，成为整座建筑突显房屋主人气质修养、兴趣爱好和社会地位的重要部件，仿佛为建筑注入了灵动的生命。

清 送米图人物砖雕 安徽博物院藏

至今为止，我国民间建筑装饰砖雕基本形成了京雕、徽雕、苏雕、晋雕，这四大具有地域代表性的砖雕艺术。其中，北京砖雕为砖雕艺术之首，雕刻风格带有明显的官式特征，形成了一种皇家官式风格特征的京派砖雕派系。总体说来，元明清时期建筑业随着城市工商业经济提升而得以发展，时至今日得以保留下来的很多古代建筑上的砖雕，雕工繁缛、题材丰富，映衬出当时的社会经济与文化风气。

清 百子图砖雕 安徽博物院藏

02

古建砖雕放哪里？

中国古建筑有“三雕”艺术——砖雕、木雕、石雕，题材丰富、秀丽精美，令人赞叹。古代的匠人将花鸟鱼虫、珍禽瑞兽、典故传说，或雕于砖，或刻于石，或镂于木，装饰在古建筑上。是古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古代建筑艺术的奇葩。

扬州彩衣街30号门楼上的砖雕

中国古代建筑，为了避免墙体的单调，工匠们巧思细作，极尽雕琢之能事，将砖雕巧妙地应用于建筑物的墙体上。

墙壁是中国建筑的围护结构，是分割利用建筑空间的屏障，根据材料、砌筑方法、装饰手法的不同丰富了墙体的形式，有山墙、檐墙、槛墙、廊墙、廊心墙、扇面墙、翼墙等数种，还有独立的影壁等。砖雕往往出现在影壁、翼墙、墀头以及花墙等处。

山西静升灵石文庙前呈“一”字形影壁，雕“鱼跃龙门”

北京北海九龙壁

邵武“沧浪阁”，正中拱券门，八字翼墙，左右翼墙上端有两幅人物砖雕

北京碧云寺中的硬山建筑带砖雕的墀头

万荣李家大院花墙

北京颐和园清晏舫，周身布满砖雕

清晏舫山墙细节

山墙包括下碱、上身、山尖三部分。山墙砖雕多加于山尖上，即在山尖正中镶嵌雕有图案的花饰砖，叫做“山坠”或“透风”。如天津的广东会馆，有的整个上身满雕花纹，非常美观，如北京颐和园清晏舫和扬州何园的牡丹亭。山墙的博缝砖上也常雕刻如意、牡丹等花饰。

浙江宁波林泉雅会馆墀头砖雕

03

古建砖雕雕什么？

正如上文所述，砖雕在我国各地有着不尽相同的风格，总体来说，北方的一般比较粗犷，南方的很细腻。从流派上来看，有北京、天津、山西、徽州、苏派、广东、临夏、陕西以及其他地区等。北京地区样式朴实稳重，苏派精细典雅，天津地区体现了庄重大方，山西地区则花样繁多，广东地区小巧玲珑，徽派细腻蘩复，甘肃临夏地区的雕刻和镂空相结合，陕西地区的图案生动。可谓是各具特色。

金 北京镇岗塔砖雕

清 北京南锣鼓巷东棉花胡同拱门砖雕

天津广东会馆山墙砖雕

金 山西晋城郝匠金墓妇人启门砖雕

山西稷山县马村砖雕墓砖雕

临夏东公馆砖雕

北京地区的砖雕被称为中国砖雕艺术的“四大名旦”之首。这一流派成熟明，盛于清。题材有凤戏牡丹、四君子、富贵牡丹、五蝠捧寿、万字不到头、荷花、竹子、岁寒三友等。风格朴实、稳重。图案构成严紧饱满。

清 客到徽州图砖雕

广州陈家祠砖雕，人物故事题材

明 苏州东山务本堂花墙砖雕，细腻的花草题材

而南方地区的砖雕在线条上，展现了细腻，精致，平滑，柔润；整体上给人感觉有刚有柔，质朴清秀，具备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特有的美。南派砖雕的内容有的是人物故事，或者飞禽走兽。在手法上，可以是很深的高浮雕甚至透雕，圆雕的手法，也有比较浅的，浅浮雕甚至线刻。

徽州砖雕（看面墙、花墙等）

04

砖雕技艺？学会了！

砖雕制品俗称“花活”。但砖雕实际上只是“花活”中的“硬活”，如果用灰堆抹成花饰，则称为“软活”。从操作的意义上讲，硬花活又称为“凿活”，软花活称为“堆活”或“镂活”。我国古代匠师用“镳、打、耕、画”和“堆、镂、凿、抹”形容凿活和堆活手法的不同。

工匠正在制作砖雕

这两句话虽然不是各种手法的完整概括，却十分清楚地说明了硬、软花活的不同。硬活以砖为材料，以凿打为主要操作手法，软花活则以灰为材料，以堆抹镂画为主要操作手法。

青砖

砖雕原料以水磨青砖为上，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砖太硬，雕刻时容易破碎，雕凿的形象粗糙不堪，砖太软，不利于深入雕刻，所雕刻的形象不易成形。水磨青砖是用几乎不含砂砾的泥土烧成的：将筛选过的土加清水搅拌成浆糊状稀泥，待泥渣沉淀，把上面的泥浆糊移入另一个泥池过滤。经过再次沉淀后，排掉泥浆上面的清水。

北宋墓室砖雕

静置一两天，待泥浆略干后反复踩压成柔韧适度的泥筋，制成砖坯，晾干后入窑烧制成青灰色砖块，然后将砖面细致打磨成表面平整如镜的水磨砖。磨平后的砖，要达到质地细腻纯净，色泽一致，砂眼少，敲击声音清脆，没有劈裂之声，然后进入雕刻程序。

北宋墓室砖雕

砖雕一般包括三道工序：第一，是“打坯”，即构思形象的过程，要确定大体位置、画面的轮廓及物象的深浅。做法是先用笔在砖上画出所要雕刻的形象，即落稿，再以最小的錾子沿画的笔迹凿出浅细的轮廓，以防止在雕刻过程中将笔迹抹掉或变形。并进而用小錾子将雕刻形象以外的部分剔掉，凿出雕刻形象大致的立体轮廓，为下一步工序打下基础。

山西侯马董玘坚墓室砖雕

第二，为“出细”，即把打坯阶段完成的轮廓再作细致具体的刻画。即用錾子沿已经凿出的浅细线进行细致雕凿，使人物，楼台、树木、花果等一一成型，并用磨头将图案的粗糙之处磨平。

第三，是对“出细”后的作品作修整、粘补、排拼和做榫。修整是在整体统观全局的前提下，强调细部精雕；粘补是对砖雕细微断裂处的修复或对局部改动的补合，即用“药”对雕刻过程中形成的残缺或砂眼找平，这种“药”通常以七成白灰加三成砖面并加少许青灰调制而成；排拼是将在几块砖上分开雕刻的个体作品组合成一个整体图案；做榫的目的是为将砖雕镶嵌到建筑上做特定的接口。

山西侯马董玘坚墓室砖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