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天王的名头大的出奇。
押送生辰纲的消息一传出来,距离北京大名府最近的两个人,刘唐从东潞洲赶来,公孙胜从蓟州赶来,纷纷跑到距北京千里之遥的山东郓城县东溪村来报信。
将这种行为带入到现实当中,就会发现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劫生辰纲那是掉脑袋的勾当,刘唐和公孙胜,用现在的话说是属于北京京郊人士,他们想要打生辰纲的主意,竟然不约而同的跑到千里之外的山东郓城县东溪村,来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村保正晁盖。
最为要紧的是,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形式的交集。
想想简直可怕,他们凭什么敢信任晁盖,又凭什么认为晁盖不会去检举揭发他们?
01根据小说公开的信息介绍,晁盖不过就是一个村子里的保正,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名声在外的村霸而已。
“原来那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
若单纯以小说的介绍来看,如果我们说郓城县的十里八乡间,晁盖都有一定的名气也就罢了。但要说连千里之外的北京,素昧平生的刘唐、公孙胜,竟然纷纷跑来托付生死大事,这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夸张了。
所以,东溪村保正不过是晁盖公开、合法的身份,在小说中没有明写的部分当中,晁盖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属于江湖的另一面。
想要了解晁盖属于江湖的另一面,必须要了解江湖人对他的评价,刘唐说出了他之所以投奔晁盖的原因:
“小人自幼飘荡江湖,多走途路,专好结识好汉,往往闻得哥哥大名,不期有缘得遇。曾见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曾来投奔哥哥,因此刘唐敢说这话。这里别无外人,方可倾心吐胆对哥哥说。”
从刘唐小心的态度可知,他对于劫生辰纲这件事是没有底气的,只不过因为在平日行走江湖时,经常听到道上的人称赞晁盖大名,所以才敢跑到山东拉着晁盖一起干。
那么,刘唐所听到的是晁盖的什么大名呢?
“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曾来投奔哥哥。”
一般人所理解的“私商”,是指违法贩运私货的商人,比如古代的私盐贩子。但是如果你这样理解“私商”这个词,你就错过了看清晁盖另一面的机会。
私商,在水浒世界中是一句江湖黑话,意思是图财害命的买卖。
第三十七回,船火儿张横对宋江说道:
“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
熟悉原著的都知道,张横、张顺兄弟正是在浔阳江上杀人越货的,还美其名曰卖“板刀面”、“馄饨”——一刀一个剁下水去是板刀面,自己脱光了跳下去叫作“馄饨”。
明白了私商是什么意思,就知道了刘唐的过往,也就知道晁盖平时庇护的都是些什么人。
也就是说,山东、河北一带杀人图财的强人,在遇到麻烦或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到东溪村来投奔晁盖,而晁盖也会偷偷的把他们藏在庄子里,并且会资助他们银两盘缠。
所以,晁盖做的实际上就是和柴进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柴进是游离于黑与白之间,而晁盖则是彻头彻尾的黑道领袖人物。
02任何人,想要在水浒世界中声闻江湖,必然要付出巨量的金钱代价。
整个水浒世界中,拥有的财富足以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宋江、柴进、晁盖。
宋江的收入来源是个谜,我们暂且不论,而同样是田庄地主,晁盖和柴进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晁盖的庄园大概也就是史进家的水平。
单靠区区田庄收入,要资助山东、河北众多末路豪强,而且收获了巨大的影响力,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也就是说,晁盖必然是有巨量的外财,才足以支持他如此的散财行侠。
那么,晁盖的外财是从哪里来的呢?
实际上,作者已经给我们留下了线索,距离东溪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地方名叫黄泥岗。江湖传闻,这是个很凶险的地方——常有强人出没。
第十六回,梁中书安排杨志押送生辰纲,杨志就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此岁途中盗贼又多,甚是不好。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地方。”
杨志惯走江湖,他所列举的这几个地方,必然是途中最为凶险的地方。
别的地方我们不清楚,但二龙山、桃花山、赤松林,这几个地方是作者描写过的。能和这几个地方相提并论,可见黄泥冈的凶险程度。
但黄泥冈和别的地方不同,它只是一片土坡而已,不像二龙山、桃花山可以落草为寇,也不像赤松林是个荒僻的地方。
所以,黄泥冈附近的强人,必定是隐伏在暗中的,只有听到风声才会出来作案。
那么,黄泥冈附近的强人到底是谁呢?
很明显,从刘唐和公孙胜的反应来看,晁盖就是黄泥冈附近最大的强人头子。而且,晁盖的名头不仅仅局限于黄泥冈,他在河北、山东两地黑道的名气都很大。
所以,晁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是黄泥冈附近最大的“私商”,平时专作些图财害命的勾当。
而吴用就是晁盖的军师,要不然一个秀才装束的人,为什么出门就拎一条铜链,晁盖又为何敢把劫生辰纲的事情告诉他?
原因很简单,吴用是晁盖心腹,是晁盖犯罪团伙的核心成员。
正因为他们素日做私商,所以晁盖才有那么多钱行侠仗义和邀买人心,也正因为晁盖有杀人放火的名气,刘唐和公孙胜才敢去找他,不怕被他出卖。
小结《红楼梦》不敢看的太深,看得越深让人越迷惑;《水浒传》不敢看的太深,看得越深越觉得恐怖。
相比于已经沦为玄学的《红楼梦》,《水浒传》是我更喜欢的。
看《水浒传》不能看里面的打打杀杀,而是看作者所揭示的人性阴暗面,正亦是邪,邪亦是正,一个真正真实的社会,是真假正邪难辨的。
代表正义的官家不一定是正义的,代表邪恶的反贼不一定是邪恶的。虚假的迎来送往不一定虚伪,真实的所谓“兄弟情”却不一定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