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勾引过一个下人，在被家人发现时将他狠狠抛弃。
他被打断一条腿赶出沈家。
再见面时，他已成为了邻国流落民间的皇子。
我跪在地上求他帮帮我。
他笑着露出残腿问我：“沈小姐，我要你救我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1
“啪！”
狠狠的巴掌打在脸上，我的大脑一阵眩晕。
“叫出来！”
我咬着牙咽下嘴里的血腥，小声说：“七。”
上首的女人站起来，轻飘飘地扔下一块手帕。
“今日就算了，我也打累了。”
“沁儿，给姑娘好生打扮，今晚的晚宴，姑娘的脸上要看不出一丝伤来才好。”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去。
“小姐！”
沁儿扶着我直掉眼泪，“这毒妇，把小姐打成这样！”
“嘘！”我对着她摇头。
“小姐！我们告诉老爷去！”
我苦笑，“沁儿，告诉老爷也没用的。”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老爷在外养了个外室，貌美、娇弱，最重要的，是能生养。
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被沈夫人抱走了。
因为沈夫人不能生。
但沈夫人不喜欢我，因为沈老爷几乎日日不回家，他住在姨娘那里，跟她生儿育女。
沈夫人只抱走了我一个。
她常常怨毒地对我说：“早知道你娘这么能生，就把你掐死好了。”
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的抱走一个男孩。
沈夫人想要个儿子，哪怕不是自己的血脉也能稳固她的地位。
但很明显，沈老爷不会再由着她了。
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还是保住了她的小儿子。
他们其乐融融，只留下我一个人。
“姨娘来信了，说让小姐再忍忍。”
我拿起梳子笑了笑，“让姨娘自己保重就好了。”
我早就明白，自己的命要自己挣，不能靠别人。
亲娘也是一样的。
“沁儿，再遮一遮。”
我对着镜中的面容说：“今日晚宴，是迎冀国皇子。”
冀国，一个能远离这里的地方。
这是我要为自己挣的前程。
2
遮伤痕费了些时候，我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沈老爷坐在最侧面，看着我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很轻易地就看到坐在正中央的人。
“哐当”一声，我狠狠撞在身旁的桌脚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夫人轻笑着走过来扶我，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压低了嗓音对我说：“沈若安，你安分一点，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上首的人这时候才轻轻开口，像是非常悠闲。
“沈小姐，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陆归时。
沈老爷驾着我的胳膊将我提到陆归时面前坐着，相识数年，这是我第一次在亲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他搓了搓手，小声说：“三殿下，小女沈若安，今夜让她服侍您吧。”
陆归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沈小姐金尊玉贵，怎么是我这样的人能高攀得起的？”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雨天。
大雨磅礴而下，我站在陆归时面前，看着他被人推倒在地，一棍又一棍的砸在腿上。
他身下全是血，只有眼睛还是亮着的。
他问我：“若安，你说，你都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我只轻轻躲开他的手，“别碰我。”
“好脏。”
现在陆归时跟我近在咫尺，他微微侧头问我：“沈小姐，这样的距离，会不会让你觉得恶心？”
我僵住身子，弯了弯嘴角。
“三殿下说笑了，能服侍殿下，是我的福气。”
他冷笑着推开我的手，只说：“沈小姐，准备着吧。”
他只挥一挥手，就有几个丫鬟上前架住了我往后走。
这是个比前厅大太多的屋子。
她们动作麻利地伺候我洗了澡，又将一件薄纱套在我身上，堪堪遮住身子。
最后她们将我安置在一个屋子里。
“沈小姐，殿下要你在这里等。”
我乖乖听话，上前两步跪在床前。
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我才发觉腿已经跪麻了。
“沈小姐，你这么喜欢跪着？”
陆归时带着冷气走进来，三步并作两步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我。
我后知后觉地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站不起来。
我鼓起勇气，抬起眼睛看他。
“归时……”
“嗯？”
我白着脸去牵他的手。
下一秒手就被他打开。
“沈小姐，你当我还是那个跪在你脚下的仆人吗？”
他凑近了打量我，大手狠狠掐上我的脸。
我痛的皱眉。
“苦肉计要做的这么真吗？沈若安！”
我柔着嗓音叫他：“归时，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沈小姐现在又不嫌我脏了？”
他像是不愿意再听，扯着我的胳膊将我扔在床上。
“说的比唱的好听，让我看看诚意。”
薄纱被他扯下，大手捏住我的肩膀，我痛得仰头。
肌肤裸露在空气中，我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被他死死禁锢住。
“不愿意？”
我的意识回归一些，小声说：“三殿下，我愿意的。”
“但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使臣出使，总归是要回去的，我想跟他一起走。
我攀上他的肩膀，“归时，你说过的，你会带我一起走……”
陆归时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他厌恶地甩开我的手站起身来。
“沈若安，你还当我会被你骗？”
3
我第一次见陆归时的时候，我以为见到了神仙。
梦里身边都是火，只有一个漂亮的男人身上带着冰凉的气息，吸引着我往他身边去。
我烧的迷迷糊糊，问他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怎么会有一双蓝色的眼眸。
他只是笑，拍我的额头。
“烧糊涂了，小姐。”
我紧紧握着那双手，直到第二天清醒过来。
那个漂亮男人正歪着头睡在我床前，我只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小姐？”
我愣愣地看着他。
男人说：“我叫陆归时，以后就来伺候小姐了。”
我常常想，这人就是沈夫人为我设的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不被人抓到把柄。
我唯一算错的一点，就是陆归时，天生就有吸引人的魔力。
他会为我做饭，将偷偷炖好的鸡捧到我眼前。
“小姐，吃一点吧。”
他会带我踏青，给我带南街的满口酥。
他会将攒了许久的月钱换成一支素簪戴在我头上，然后羞红了脸夸我漂亮。
最后一次，他带我去看星星，对着漫天繁星。
他说：“小姐，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的眼眸和天上的星星一样亮。
他一字一句地说：“小姐，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他那时候抚摸着我的脸，眼中满是怜惜。
“小姐，不会再挨打了。”
我应该是有一瞬间心动的，我想。
如果前面是陷阱，也跳了吧，我对自己说。
所以我笑，说好。
然后在约好的那一天亲自向沈夫人举报了他。
我对着地上的人说：“陆归时，你怎么这么蠢啊，怎么什么都信呢？”
那一天他被人打断了腿，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沈夫人将他的模样画成一幅幅画，仔细贴在我屋内。
他在画像里跪着、趴着、喘息着。
张张痛苦，张张狼狈。
有一张格外清晰，他的手里还抓着那根洁白的素簪。
沈夫人娇笑着问我：“沈若安，你后不后悔呢？”
“你放弃了你的好生活呢。”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的意思。
长着蓝色眼眸的神仙少年不是凡人，是邻国的皇子。
流落在外多年，一回国就受到了百般宠爱。
如今，换我求着他了。
4
陆归时摔门而去，只留下我一个人躺在屋内。
隔日，赐婚的圣旨就落了下来。
我跪在地上，不顾酸疼的膝盖往前走了两步。
“陆归时呢？”
来传旨的小太监只是笑，“沈小姐，还不接旨？”
陆归时发了好大的脾气，他几乎摔碎了屋内所有的瓷器，只为了让皇上知道他不满意这桩赐婚。
我站在角落，等着他发完火才上前两步站好。
“我不知道……”
我只想他带我走，没想过要嫁给他。
他好像更生气了一点。
“你知道我原本要娶谁吗？”
我摇头。
“三公主？”
他冷着脸不讲话。
“五公主？”
他还是沉默。
我小声说：“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了。”
陆归时像是终于放弃，他揉揉眉心长舒了一口气。
“总归现在是你了，开心吗？”
我还是摇头。
“砰！”
陆归时踹翻了椅子。
我收起虚假的笑，只看着他生气。
“我没想过要嫁给你的，我只是想你带我走……”
“嫁给我委屈你了？”
“不是，我……”
是委屈陆归时了，他是天下最好的人，应该有更好的姑娘嫁给他。
就算他不愿意带我走，我也是理解他的。
是我先抛弃他的。
陆归时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一把将我拽倒在小榻上，大掌从我的衣襟下穿过。
“沈若安，收起你这幅委屈样儿。”
“娶你，我也嫌脏！”
5
跟陆归时离开之前，我还是要回沈家。
这代表着我的日子不太好过。
沈夫人高高坐在上首，“沈若安，你真是……跟你娘一样下贱。”
她手中的瓷碗砸在我身上，滚烫的茶水泼的我一抖。
“看起来我教你的手段，你学的不错。”
我僵在原地。
她就笑起来，又换上一副慈母的模样。
“不过你看起来比你娘幸运的多，你娘那个贱人，一辈子也休想入沈家的族谱！”
她挑起我的脸，像是十分诚恳。
“若安，你不会好过的，男人都恨背叛，你背叛过陆归时，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沈夫人早就疯了，她一个人守在这深宅大院，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若安，你就要走了，留下为娘一个人在这院子里，我可怎么办啊……”
她轻轻抱着我，拍我的身子，那里还有前不久她用鞭子抽过的痕迹。
我看着屋外的阳光，只觉得希望离我那么近。
近的好像永远不会到达。
昏过去之前，沈夫人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一般传进我的耳膜。
她说：“若安，你不会幸福的。”
“这是我对你的诅咒。”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噩梦。
我梦见年少的我抱着沈夫人的胳膊，求求她不要再打我。
我好痛。
转眼又换成姨娘，她死死抱着自己的儿子，将我推到沈夫人的怀里。
然后是沈老爷，他冷着声音说：“还不快把小姐带回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最后是陆归时，他趴在地上向我伸出手。
“小姐……”
“别嫌弃我……”
“小姐！小姐！”
沁儿小心地推着我，“小姐，别错过吉时啊！”
我睁开眼问：“什么？”
沁儿眼里有泪，“姑娘，今儿是你出嫁的日子啊。”
满目的红，红的刺眼。
我只是笑，笑的想哭。
整整十八年，我终于能离开这个牢笼。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跳。
我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一顶红盖头就盖住了视线。
沁儿小声安慰我：“姑娘，日子赶的紧，你又病着，三殿下才不让人大肆张扬的。”
我说没关系。
陆归时没来接我，他等在郊外。
他骑在马上，不像是来接亲的，像是来寻仇的。
我又想起沈夫人在我耳边的低喃。
“沈若安，你猜，陆归时会不会比我对你更狠？”
我不敢猜，怕只是想，窒息感就能把我活活淹死。
“磨蹭什么，你不想走？”
陆归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沈若安，离了沈府，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沈小姐吗？”
我上前一步勾住了他的脖颈，身下的人身子一顿。
“松开我！”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像是不知道打开了什么阀门，我哭的停不下来。
我有好多话想说，想说我都是有苦衷的，想求求他对我好一点。
但是他推开我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我就看见他的右腿还是跛着的。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震惊。
他微微贴近我，小声说：“沈小姐，现在……又厌恶我这条腿了吗？”
“像厌恶我一样！”
他掐起我的脸，恶狠狠地说：“你别忘了，我这条腿是拜谁所赐！”
他将我扔回轿子里，命令车队出发。
他说：“沈小姐，我们来日方长。”
“你给我的，我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