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1750年），圆明园官库玉器失窃，乾隆震怒，下令内务府彻查所有相关苑户。

所谓苑户，后又多称之为“园户”。

清朝皇室在北京西郊有“三山五园”，主要包括万寿山的清漪园（光绪时才改名为颐和园）、玉泉山的静明园、香山的静宜园、畅春园和圆明园。

如此庞大的皇家园林园囿，自然需要专门人员进行维护保养，这个机构就是奉宸苑，而所有相关值差人员即被称为“苑户”，专司洒扫、坐更等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起看似简单的失窃案，后面却演变为一桩凶杀案，甚至还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灵异现象。

一：失窃案变凶杀案

有个叫常明的苑户在接受调查时，突然发出一个十几岁孩子的声音道：

“玉器不是他偷的，不过人真的是被他杀的，我就是被他杀害的人的鬼魂。”

内务府官员听了大惊失色，不管其所言是真是假，如果涉及到人命，那可就不是单纯的失窃案了，而是刑事案件，当即就让人将这个常明绑去刑部衙门。

接到内务府报案，刑部自然相当重视，立马从十八清吏司中，抽调了两员得力干将主审此案。

所谓十八清吏司，乃是按省分司，各掌其省刑狱，对应的有江苏、安徽、浙江、福建、四川、湖广、陕西、河南、江西、山东、山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奉天、直隶、督捕清吏司。

其中一位就是大才子纪晓岚的父亲，时任刑部江苏司郎中的纪容舒，另一位浙江司郎中余文仪，若干年后更是官至刑部尚书。

结果还没等二位主审开始发挥，公堂之上，那位附身在常明身上的冤魂，就开始详细讲述了自己被害的经过。

二：河岸柳下葬冤魂

据他所言，自己本姓李，名二格，死时不过才十四岁，家就住圆明园附近的海淀镇（今北京海淀区），父亲叫做李星望。因为家中贫苦，是以常沿街叫卖糕点以补贴家用。

去年元宵节的晚上，镇上到处张灯结彩，街道上人头涌动。二格自然分外高兴，他备的糕点不仅很快售卖一空，还比平日多赚了不少钱。就在他准备收工回家时，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此人就是也住在镇上的苑户常明，平日跟二格父亲相熟，二格自然也是认得他的，就听常明对他道：

“二格，外面这么热闹，怎么就想着回去？皇上的圆明园那里，今个也让人挂上了灯笼，明叔带你瞧瞧去，那些可都是外面看不着的稀罕玩意。”

二格虽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毕竟还是少年心性，也没多想，当即就兴致勃勃跟他走了。

当时附近的清漪园（颐和园）才开始改建，圆明园也在扩建调整，外圈整个就是片大工地，即便挂着些灯笼也不过寻常点缀。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二格顿时大失所望，当即就要回去。可此时平日笑容可掬的明叔，眼见夜深无人，竟然开始对他毛手毛脚起来。

所以不管古今，男孩子在外面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呀！

二格自然拼命反抗，一边还高声叫喊道：“明叔你再这样，回去后我就要告诉我爹了！”

常明本来就狼性大发失去了理智，听到这话更加恼羞成怒，竟然就用条衣带将二格给活活勒死，就近埋在河岸柳树下。

三：报案无果靠自己

真是个禽兽！主审的纪容舒与余文仪心中俱都怒骂一声。

余文仪想起一事，问道：“那你家人可有报官？”

二格道：“自然是有的，我当时还来过刑部衙门呢！”

根据二格所言，他当时死的时候后，就已经化为冤魂，跟在常明左右。

二格想过去报仇，可惜距他四五尺距离，就觉得常明身上好像有烈焰升腾，根本靠近不了。

后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感觉不是那么热了，这才靠近至二三尺，再后面又可以走近到一尺内。

直到昨天晚上，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热，是以才能附身到常明身上为自己伸冤。而他死后这么长时间的事情，都看得清楚清楚，可惜谁也听不见、看不见他。

二格死的那天晚上，家人见他迟迟未归，自然满大街去找人。经过打听，有人看见二格是跟着常明走了，他父亲立马去常明家要人。

常明自然矢口否认，闹将起来，二格父亲当时就去巡城司报案。这个案子后面又移交到了刑部，可二格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常明又死不承认，最后这个案子因为没有其他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当时常明被传唤来刑部衙门接受调查时，二格就跟着一起来了刑部。根据二格描述的庭院路径，纪容舒与余文仪听了对视一眼，这正是刑部广西司所在。

两人又根据二格所说的时间点，立马派人去广西司调来当时的卷宗，去年果然有这么一桩案子，只不过结论是：失踪。

四：轻轻松松把案结

这桩案子最为关键的，就是要找到二格的尸体。而二格也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在岸边第几棵柳树下也讲得明明白白。

刑部差人依言去那里挖掘，很快就找到了二格的尸体，甚至还没有腐烂败坏，只是臭不可闻。

经过仵作勘验，死者致死原因正是被人勒颈窒息而死，很明显，那根作为凶器的衣带还缠绕在二格脖子上呢！

前来认尸的二格父亲，经过仔细辨认后，抚尸长恸道：“儿呀！爹来看你了！”

纪容舒与余文仪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俱都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整个案子处理得异常轻松，根本无需对嫌犯搞什么严刑伺候、心理战术，一桩人命官司，就这么在一天内搞定！

对嫌犯审讯过程大致如下：

但凡喊到常明的名字让他回话，常明就好似大梦初醒，变成了正常状态，在那百般抵赖、死不承认。

而主审官再喊李二格的名字，则常明就开始耷拉着脑袋，好像喝大了昏昏欲睡的模样，连声音都变成孩子的模样，将方才常明的抵赖之词开始逐条驳斥，一一还原当时案件的真实情况。

随后主官又开始喊常明回话，等纪、余二人将方才二格的话复述一遍，他又仿佛根本不记得那些话正是自己方才说的，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被人一语道破，常明听得脸色煞白，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次确实是见鬼了！

如此流程往复个四五次，常明就浑身冒汗，辩无可辩，最后只能低头认罪。

而后面二格所提及的父子家事，一一分明，把二格父亲听得不停点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五：又香又甜桂花糕

受害者的冤魂附身凶手，亲口作证供述。不管此事听起来是多么荒诞，现场气氛是多么诡异，可在如山铁证，在场所有官员见证下，大家还是一致决定，将这桩案子硬着头皮如实上报。

如此离奇的案情，甚至惊动了乾隆皇帝，不过不管作何感想，最终批复是：

“人犯常明，斩立决！”

批复下达之日，常明体内的二格高兴地手舞足蹈，突然不自觉高唱一声：“卖糕勒！又香又甜的桂花糕！”

二格父亲听了一怔，顿时泣不成声。旁人纷纷劝慰，二格父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

“我没事，我没事，只是刚才那句叫卖声，就跟我儿子生前喊得一模一样，我有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二格道：“儿呀，你要去哪呀？跟爹回家吧。”

二格似乎也是茫然，出声道：“我也不知道……”

随即又道：“爹，我要走了。”

这句话后，不管再怎么讯问常明，再也不复作二格的声音语态了，看来二格这次是真的走了。

他应该心愿已了，早日投胎转世去了吧。

这则诡异的案件，被记录在刑部卷宗及圆明园档案中，纪晓岚从父亲纪容舒那里听到后，将其记录在《阅微草堂笔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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