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梧桐叶铺满酒店台阶时，林舒攥着婚纱裙摆的手沁出了汗。化妆间镜子里倒映着母亲第三次调整头纱的动作，父亲在走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这场筹备半年的婚礼即将开场，她却突然想起昨日试菜时，厨师长坚持要在菜单里加一道糖炒栗子。

"新娘不能吃带壳的菜，不吉利。"策划师用红笔划掉那道菜。"可小舒从小闻到糖炒栗子香就走不动道。"未婚夫程远笑着递过剥好的栗子，指尖沾着焦糖碎屑，"我替她剥。"

此刻后台的喧嚣声中，林舒突然听到一阵窸窣。程远西装革履地蹲在角落，正往西装口袋塞油纸包，栗子壳碎落在地毯上。他抬头撞见她错愕的眼神，耳尖瞬间发红："刚让外卖小哥绕了三条街买的......"话音未落，司仪急促的敲门声截断了他的解释。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林舒在满堂宾客中瞥见角落里的黑色大衣。那是分手五年的前男友周扬，正低头摆弄单反相机。记忆突然倒带回大学时代的平安夜，周扬曾在零下十度的街头排队两小时，只为买她念叨半月的糖炒栗子。后来那袋栗子在他们争执时滚落雪地，像散落的褐色纽扣。

"新娘是否愿意与新郎共度余生？"司仪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林舒望着程远西装口袋里漏出的半截油纸，突然发现他今天特意换了袖扣——是她上周弄丢的那对珍珠母贝扣，此刻正在他腕间闪着温润的光。

"我愿意。"话音落地时，周扬的相机快门声突兀响起。程远忽然转身面向宾客，从口袋里掏出尚带余温的栗子："借大家两分钟，我得完成今早的承诺。"他单膝跪地剥开栗壳，栗仁上的"囍"字糖纹让全场哗然。原来他凌晨三点溜进后厨，跟着面点师傅学了四小时糖画。

林舒咬下栗子时，甜味混着咸涩在舌尖漫开。两个月前她急性肠胃炎住院，程远在陪护床上蜷了七夜。某夜她听见他压低声音恳求护士："能借厨房熬个栗子粥吗？她吃药反胃，得吃点带甜味的。"那时窗外春雨淅沥，他蹑手蹑脚端来粥碗的模样，与此刻郑重其事剥栗子的身影重叠成相同的弧线。

散场时周扬递来照片，镜头里的程远正偷偷练习用镊子给栗仁刻字。 "当年我总想给你最好的，却不肯弯腰捡起你弄丢的袖扣。"他自嘲地笑笑，"现在懂了，爱情不是橱窗里的水晶鞋，是有人记得你所有孩子气的喜好。"

返程车上，程远忽然从后座拽出藤编食盒。十二格小屉里整齐码着剥好的栗仁，每颗都印着不同的祝福语。"未来三十年，每天给你剥一颗。"他指尖还粘着糖渍，"等我们变成老头老太，我就开个糖炒栗子摊，招牌写'程记栗子，独家秘方叫爱情'。"

路灯的光晕透过车窗洒在食盒上，林舒忽然想起母亲今晨的叮嘱："婚姻像砂锅熬粥，看着平淡，可离了文火慢炖，就熬不出粘稠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