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 / 冯晓晖

说明：本文译自澳大利亚中国近代瓷器研究专家Michaela Russell的文章《JIUJIANG PORCELAIN COMPANIES IN THE CHINESE REPUBLIC ERA 九江瓷民国》，该文介绍了清末到民国时期由九江瓷器商店售卖的，带有九江款识的一百余件精美的瓷器。文章具有很高的资料与考据价值。

编者对文章做了部分解读与订正。因全文较长（超过2万字），故分四篇发布。本文是最后一篇，您可点击链接阅读前三篇：

《九江文史 | 民国九江瓷（一）》

《九江文史 | 民国九江瓷（二）》

《九江文史 | 民国九江瓷（三）》

【正文】

九江远东（25个实例）

这家公司相当有名，翻译为九江远东公司。下面展示了二十五个例子，其中八个是小有盖碗，这可能是他们的特色产品。四个例子有日期，分别为1934年、1935年、1936年和1937年。许多有盖碗都绘有精美的花卉，它们的底标都是由同一位书法家一致书写的。三个中国网站的例子是黄色雕漆底，有原色的汉字表意符号。这种图案在其他有九江标记的瓷器上也能看到，也可能是这个城市的特色。除了两个之外，所有的底标都是手写的，而且所有这些手写的都试图看起来一样。然而，有些看起来像是由学徒在与原书法家同时期或稍晚的民国时期制作的，或者是最近的复制品。我不确定印章标记是出于“随意”还是出于其他特定原因，或者表示它们是在民国稍晚时期制作的。

编者注：作者对这批瓷器款识的辨别有误，以下大部分是“九江远东”的，也有部分是“九江远通”的，显然不是一家瓷店出品。

小有盖碗，有粉色和黄色菊花及叶子，绘制精美，直径6又1/8英寸。手写红色标记。

小有盖碗，直径15.5厘米。手写红色标记，装饰与上面的例子几乎相同，但这是一个单独的作品，显然是由同一位艺术家制作的。

小有盖碗，有绘制精美的不知名花卉和叶子，直径约6又1/2英寸。手写红色标记。

胭脂红底色的茶壶，一侧有蓝色椭圆形图案中的山水，另一侧有铭文，“寿眉——坤老上人七旬大庆，晚善青谨祝”——寿眉（代表长寿），庆祝坤先生他的七十岁大寿，完善青青真诚祝福。手写红色标记，但与上面作品的书法家写法不太一样。

编者注：作者有误读，已修正。

一套盘子、托盘、马蹄杯、有盖碗和酒壶，黄色雕漆底，有蓝色和红色汉字表意符号。有红色印章标记。这套中的所有形状对于民国时期来说都非常一致。

上面那套的另一部分，但标记有变化，至少有一个（左边的）是手写的。

碗，精细雕漆底上有精心绘制的汉字表意符号，并有独特的胭脂红菱形上边缘边框。手写红色标记。

这个有盖碗，直径19厘米，石灰绿色，有椭圆形图案描绘公鸡和铭文，主要图案是一块拉长的岩石上有一只鹰（可能在风格化的波浪中）、灵芝、太阳、浆果和更长的铭文。这个有盖碗的形状与这家公司的花卉碗（上面和下面）相同，但标记的书法更“方正”。

铭文表明这是送给中央军军校艾公、湖南特别训练班团长的礼物，庆祝湖南保安团第三组第四期。由余勋先生赠送。这位指挥官显然在1949年去了台湾，1970年在台北去世。我在铭文中看到了一个丙子年（1936年）的日期。

编者注：作者解读有误。铭文是“爱公团长焬念，丙子秋，中央军校训练班，湖南保安团第三团第四期同学，谨赠于浔”。可能是庐山军官训练团的学生送给长官的纪念品。

这个茶碗套装有金鱼和水草叶子，是典型的民国形状，但手写红色标记与其他“远东”标记最不相似。然而，它看起来是由与下面的碗相同的艺人绘制的，那个碗有一个1935年的日期。

这个有金鱼和水草的碗可能是由与上面的茶碗相同的艺人绘制的，直径12.5厘米。手写红色标记，相当混乱。

铭文标明日期为民国24年（1935年），但其余部分未翻译。

编者注：此件及下一件都是九江远通出品的。

糖罐，高8.5厘米，有龙纹奖章和凤纹奖章、多彩回纹和矛头及风格化的波浪边框。手写红色标记。

茶壶有鸟和花、牡丹和岩石上的野鸡，高14厘米，鸟的绘画与九江安记的产品相似。手写红色标记。铭文是一首关于生活方式的诗。

大的有盖碗，直径25厘米，有鲜艳的粉色牡丹和叶子，绘制精美。手写红色标记。

编者注：这件又是九江远通的。

这个盘子有一个非凡的故事——在中国，一堵墙被拆除进行翻新时，与一枚中国银元一起被发现。图片质量很差，但铭文标明盘子的日期为1937年，显然是为了纪念云鲁钦（Yun Lu Qin晕·）在国民党军队的训练以及在那一年的“卢沟桥事变”中的战斗。手写红色标记。

编者注：图片过于模糊，无法辨别。

盘子有鸟和花的图案，可能是柳枝和梅花，直径22.8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编者注：又是九江远通的，下一件也是。

小有盖汤碗，盖子上有桃子顶，有鸟和牡丹装饰以及一个八字铭文，直径12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小花瓶有蓝色竹林图案，高22.5厘米。手写红色标记和一个标明日期为1934年（民国23年）的铭文，其余部分尚未翻译。

这个盘子有一对鸭子（鸳鸯，编者注）在莲花池中的装饰，通常意味着对婚姻幸福的祝愿，直径15厘米。边缘还有蓝色釉上花卉喷雾。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装饰的这个特定版本。手写红色标记。

有盖碗，有山水、河流和船的蓝色风景，直径19厘米。有红色印章标记和两个铭文。注意这家公司的标记从“出品”变为“公司”。

小有盖碗，有手写红色标记，人物场景，可能是神。手写红色标记。这个有盖碗的盖子比平常的更圆顶——可能是来自景德镇的不同的白色“素坯”供应商。

碗，绘有松树下拿着拐杖和桃子的寿星，天空中有蝙蝠，直径16.6厘米。手写红色标记和一个简短铭文。

盘子有铁红色汉字表意符号，做得非常好，直径14.5厘米。两个简短铭文，一个说“富而且寿”，另一个说“求寿得之”——这个盘子在哥德堡论坛上被讨论过。

小有盖碗有粉色玫瑰和叶子，也绘制精美，直径16厘米。手写红色标记。注意这家公司的标记从“出品”变为“珍品”。

茶碗，绘有神仙，直径10.8厘米。手写红色标记。这种标记形式在上面的一些物品上使用过，如黄色雕漆器皿。

茶碗，绘有神仙，直径10.8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九江振昌（1个实例）

大的有盖碗，直径19.4厘米，展示有宝塔的山水。有红色印章标记。盖子和底部有简短铭文。

九江振东（6个实例）

九江振东公司翻译为“崛起东方公司”，但我找不到更多信息。

小杯子，高6.2厘米，有山、湖和亭子的风景。有红色印章标记。铭文表明王耀麟先生在1923年8月1日将这个作为礼物送给瑞徽先生。

一套瓷器上有釉上蓝印章标记，描绘了黄色素地上的松树、牡丹和仙鹤图案的椭圆形图案。较大件上的铭文是有抱负的“松、鹤、富、贵”。

碗上有釉上蓝印章标记，见上面。

茶碗有菊花和叶子，薄釉颜色，直径10.4厘米。有釉上蓝印章标记。

碗有山、湖和亭子的风景，直径13.2厘米。釉上蓝标记看起来像是手写的。

带足四叶形碗，有复杂的山水。不常见的形状，奇怪间隔的手写红色标记。未经过鉴定。

九江振华（1个实例）

手写红色标记，另一个单色深珊瑚红碗，但有不同且非常独特的书法标记风格，直径12.5厘米。振华或“中国灵感”的产品。

九江振西（1个实例）

这个盘子有鲜艳的纯黄色底，有包含竹林中人物的图案和铭文。这种图案通常由江西瓷器公司制作，可能是在民国后期，大量生产——我见过的例子通常状况不佳。这个例子质量高得多，并且保存完好。

九江正陶（7个实例）

下面展示了来自九江正陶瓷店七个例子。所有都有手写红色标记，大多数是盘子或碟子。有一个非常早期的有日期的碗，1916年，但我还没有发现关于这家公司的任何信息。

手写红色标记。正陶的产品，公司甚至可能是学校的名字。浅盘/碟子有包含红龙和风格化的云和火焰的奖章，以及多彩的小回纹和双色矛头边框，直径18.6厘米。

深紫色山水浅碗，有红色标记，直径20.5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山水盘子，细节丰富，有简短铭文，手写红色标记。

小有盖碗的盖子，有蓝色山水，直径11.5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有脚的四叶形碗，有手写红色标记，10英寸×8英寸。绘制精美的菊花和鸟。铭文标明日期为民国5年（1916年），所以这是一个相当早期的例子，也许也由这个特定的形状表明。

大的有盖汤碗，有苹果绿釉，一侧有包含非常精美的牡丹和鸟的图案，另一侧有紫藤和鸟，直径18.8厘米。许多来自江西各地公司的类似汤碗，细节和精心程度要低得多。这是我见过的这种类型中最好的。

山水盘子，有简短铭文和手写红色标记。

大的有盖碗，有龙纹奖章、回纹和矛头边框，与这个城市的其他龙纹奖章作品的制作方式相似，直径26厘米。手写红色标记。

九江志安（5个实例）

志安公司似乎专门从事野鸡牡丹岩石装饰以及金鱼和金鱼藻（水草）装饰。

这个由佳士得在2012年12月拍卖的绘制精美的碗，背面有铭文并标明日期为“廿四年五月九日”，即1935年，直径 12.5 厘米。有釉上蓝印章标记。

九江志安出品（图号 179_Jiujiang Zhi An Chu Pin_2_16，800x207）碗有岩石上色彩鲜艳的奇特野鸡，有粉色和黄色牡丹，直径 16.5 厘米。有釉上蓝印章标记。铭文标明日期为民国 24 年（1935 年）5 月 9 日，在赣浔（即九江，编者注）购买。一个附属铭文写着 “条生家用品” 或条生家居用品。

牙刷架有野鸡、岩石和牡丹装饰。有釉上蓝印章标记。

大的有盖碗有金鱼、水草和月亮，直径 19.6 厘米，有简短铭文。有釉上蓝印章标记。

另一个有金鱼和水草的有盖碗，直径 19 厘米。有两个简短铭文和一个红色印章标记。这种图案的呈现方式更像远东公司的例子，而不是上面的例子。

无法解读的及其他标记

九江同人？出品。小茶壶，一侧有蓝色山水，另一侧有部分翻译的铭文。没有底款的图片。

九江？华出品。碗有一个人在松树旁，直径 12.5 厘米。没有标记，铭文标明日期为 1925 年，但无法翻译 “华” 上面的字。

编者注：可能是“介华”。

中华民国十三年于九江作。有盖碗，直径 10 又 1/4 英寸，有详细的山水和仙鹤奖章。没有底款但有铭文，如上面所写 —— 简单翻译为 “1924 年，在九江制作”。

大清光绪年制。这个绘制非常精美且传统的龙凤碗，有多彩回纹和风格化的底部波浪边框，也有一个 “传统” 的手写底款，与清朝光绪时期有关。碗内部的铭文标明日期为民国 20 年（1931 年）。整个民国时期都有很多这样带有朝代标记的碗制作，但也有很小的可能性这是一个真正的光绪碗，后来被刻上了铭文。

江西陶？出品。这个有漂亮山水的茶碗有手写的江西底款和一个尚未翻译的铭文，直径 12.5 厘米。然而，碗的所有者在他的描述中谈到了九江陶艺学校，所以我假设铭文中可能有关于这方面的提及（虽然没有 “九江”），或者至少提到了一位著名的老师之类的？如果有人能翻译这个铭文吗？

编者注：款识为“江西陶校”出品。铭文为“汉章表兄雅玩，弟家釿敬赠于浔阳”。显然这是九江出品的瓷器。江西陶校的历史挺有意思，1910年创办于江西鄱阳，名为“中国陶业学堂”，后几经更名，并在景德镇设立分校。1934年迁往九江，更名为江西省立九江陶瓷科职业学校，设在九江是为九江光大瓷厂培养专业人才。由于日寇入侵，光大未能营业，1937年迁往靖安，1944年到景德镇。后面的故事不用说的，它就是现在的景德镇陶瓷大学。

没想到九江陶校还有作品遗存。

云山珍品。这是本报告的又一个后期加入的例子。一个有盖的杯子有绿色和粉色开花的梅花树枝，一个简短的铭文，高 14.5 厘米。底款中的 “云山” 指的是一位叫陆云山（1901-1974）的艺术家，他在 1921-1925 年在九江工作，然后去了上海，1932-1937 年回到九江，之后定居在景德镇。这是一个很好的结束例子，因为我想象许多民国时期的画家都有这种流动的存在，在许多地方工作，发展新的风格，并在全省的工作室中传播这些图案。

编者注：陆云山（1901年-1974年），江西丰城人，中国陶瓷美术大师。1921年到九江为人帮工画瓷。对传统粉彩装饰陶瓷得心应手。1925年又去上海、天津画瓷。1932年重返九江，画名鹊起浔阳。1937年后定居景德镇。

看所有这些九江的例子，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大量绘制精美的花卉和叶子装饰。有非常独特的绘画风格和组合，我相信可以追溯到个别绘画大师和/或他们的学徒。例子包括志安公司的野鸡和牡丹装饰、正陶公司的山水以及远东和雷德茂公司精美的花卉。我认为这种基于城市的民国时期瓷器调查非常有趣。研究江西这些公司和其他公司的标记书法会非常有趣。这些书法家是谁？他们也做装饰吗？为什么他们在这个时期如此独特？上面的例子范围允许我们推测艺术家在他们的 “红窑” 工作室中制作他们的 “系列”，特定于他们的图案，然后将它们卖给九江的几家商店，每家商店都有一个合适的 “商店” 标记。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不同的标记中可以找到相似的图案，尽管有些是 “独家的”。

以下图案很突出：

1. 深紫色或蓝色山水，也包括蓝色竹林的例子。

2. 花鸟，特别是菊花，一些公司专门从事特定的鸟类，如志安公司的鲜艳野鸡或蓝鸟和勿忘我图案。

3. 龙凤徽章，每个都以非常 “系列” 的风格制作，一点也不草率，而是色彩丰富且巧妙，与更传统的例子（来自景德镇？）相比纯色底的作品，有包含山水、鸟类、花卉和 / 或铭文的椭圆形图案。

4. 金鱼和水草，自然绘制 —— 这种植物翻译为 “金鱼藻”。

5. 黄色雕漆底有红色和蓝色汉字表意符号，也包括白色素地上精致的铁红色汉字表意符号。

6. 在洁白底色上有一块拉长的岩石，上面有竹子、南天竹、灵芝和水仙的 “生日” 图案。

7. 苹果绿注浆作品，通常有龙、卷草和回纹装饰，其他图案包括神、龙凤、标准多彩山水、千花、和合男孩（应为刘海戏，编者注）、蓝色底宝相花。

追踪特定商店、工厂或工作室特有的图案也很有趣，就像上面的苹果绿吹釉例子，甚至是非常独特的单色深珊瑚碗。随着我们解读有铭文的作品，可能会发现更多的联系。

此外，了解底款后缀的相关性也很有趣：公司、出品、珍品、瓷社、瓷庄，特别是如果它们具有一定的相对年代意义。也许它们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祝好，米凯拉・罗素，澳大利亚悉尼。

【后记】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来翻译并解读这篇文章，太消耗时间和精力了，我还没有开始研究九江瓷市，更不用说对瓷器艺术和瓷器生产等知之甚少。更不用说，如今的瓷器市场，鱼龙混杂，假货甚多，稍不留意就会掉进坑里，于是所谓的大家的都会选择缄口不言。

但我为作者的精神所感动，米凯拉・罗素，一位澳大利亚退休老太太，潜心收集、整理民国瓷器资料，并发表了很多篇研究文章。我并不清楚她的经历，也不知她是否在中国广泛游历，或许她的研究主要基于互联网图片而不是实物，她对中国文化以及中国文字的解读有一定的缺憾，但她的专注与毅力令人敬佩。真货假货其实没那么重要，假货也是基于真货伪造，依然有其历史背景。本文中的瓷器，我请教过据专业人士，对方评判大约有三分之一左右是现代伪造品。即便如此，文章的价值，仍值得推许。

在当代的历史研究氛围中，最缺乏的就是这种不计名利，仅凭着爱好与热情，辛勤耕耘的从事基础工作的人。

再说一个有意思的事。将文章基本修订完成后，到参加了一场宴席，席后主任带我欣赏他收集的几件老瓷器，我赫然发现，这几件瓷碗（且不讨论真伪），都是九江瓷庄出品的，它们的款识全都在本文中出现过。

以下是我在新开业不久的“沏门饭庄”拍摄的实物和本文图片的对比：

九江德记出品。碗。款识模糊，以编者看来，可靠性不足。

九江玉璋出品。金边紫色山水碟。铭文为“山川吐秀”。紫色山水是玉璋的典型风格，该碟品质较好，绘画与铭文、款识都很舒展。编者认为，这一件的可靠性较高。

九江介华出品。茶壶一套。瓶口有破损修补。无图，有铭文“正是春风啜茗时”。甲子年即1924年。介华都无底部款识，该件品质一般，但年代较久。这种类型的，反而比较可靠。

茶碗，无款识。丁巳年为1917年。“客次”为作客暂居之处，即宾馆、客邸。本文中刘复兴号的铭文中也出现了“九江客次”，两者书写风格很接近。某地客次是民国瓷器一种典型的款识，可以理解为一种旅行纪念形式。丁巳年冬月九江客次，即“民国六年（1917）冬月（农历十一月）在九江旅店购买”。由于题字后要经过红炉烧造，因此有这类标识的顾客都是在九江短暂居住过的。该碗无底款，应不是大店出品，很可能是店铺/商贩上门推销的旅游纪念品。

这也是文史研究的趣味之处：你投入了时间精力，必有所得。你以为历史离你很远，其实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