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把我献的花圈放在孙指导的子女行列中,我是她的女儿……”
在孙梅英的追悼会上,有一个特别的花圈,这是她一个特殊的徒弟所给她的。但又为什么徒弟会说自己是“孙梅英的女儿”呢?
在麻将桌子上去世1994年,65岁的孙梅英正在麻将桌上搓牌。
她的晚年生活非常丰富,爬山、散步、打球等“动”的活动不在少数,下棋、看报、打麻将这种“静”的活动也有许多。
当时,孙梅英准备听牌了,旁边是经常搓麻的亲朋好友,大家如常一般摸牌,孙梅英刚捏一张牌,还没看到牌面,笑容刚挂在脸上。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孙梅英脸上的表情僵硬,手中的牌也蓦地掉到了地上。
旋即,孙梅英整个人就倒在了牌桌上。
亲友吓作一团,连忙将孙梅英送到了医院。
在经过十几天的抢救之后,医生依然没有从死神的手中抢回孙梅英的性命。
作为中国第一个全国女子单打冠军,孙梅英从小就和乒乓球有不解之缘。
她从8岁开始,一直到退休之后,仍然手不离乒乓球。
在孙梅英去世的前几天,六十多岁的她依然在乒乓球桌上叱咤风云,仍有当年年轻时期的风范。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身手矫健、老当益壮的人物,居然在几天后,在最平平无奇的时刻,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孙梅英的离世,给周遭人很大的打击,让人们感受到了无常。
孙梅英的葬礼安排在了著名的八宝山公墓。
她的遗体被鲜花包围,许多人都上前来瞻仰这位代表了中国乒乓球的一个时代的巾帼英雄。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十分讨厌孙梅英的人。
讨厌的人参加葬礼虽然孙梅英的能力出众,但她在为人处世方面,过于刚强、坚持原则,也许是一门心思在乒乓球上,孙梅英不愿意去经营“办公室政治”。
也正是如此,孙梅英得罪了许多人,和许多领导也闹得很僵。
曾经八十年代知名的“何智丽让球”事件中,孙梅英是力撑何智丽“不让球”的第一人。
“别指望别人让,也别让别人。冠军要靠自己的水平,不能靠什么人来分配。你何智丽首先是个中国人。”
孙梅英还大胆地说道:“你的任务就是夺取世界冠军,如果他们要整你,我来给你顶住!”
孙梅英并未食言。在何智丽因为反抗“让球”夺得了冠军,反而被体委领导要求写检查的时候,她对何智丽说:“你不能写,你是世界冠军!”
然后她当时就联络了上海代表团团长和来团视察的中央领导讲述了这件事,领导下达指示不要处分世界冠军,何智丽的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当然,明着不行可以暗着来,所以何智丽有意无意地就被打压。
孙梅英依然是她风风火火的个性,她不仅找了体委的高层领导,还在体育报上发表文章,呼吁何智丽发挥其光热。
孙梅英此举显然是和一些领导对着干,领导们自然对孙梅英不喜。
不过,孙梅英的实力不容小觑,她不仅自己打球厉害,教选手也很有一套。
在孙梅英手下,60年代的世界冠军郑敏芝、梁丽珍及一流好手李莉、韩玉珍都曾是她的学生。
后来的张力、杨莹、曹燕华、张德英、耿丽娟也都受过她的点拨。
也正是如此,领导们虽然讨厌孙梅英,却也不会干预她太多工作。
在她去世之后,原本对立的领导干部,也体会到了人生无常。
当他们到了这次的葬礼,才会感到人世间的纷争实在没有意思,不管是朋友还是仇人,他们的终点都是相同的,谁先走到终点,都值得后死者的同情和宽容。
孙梅英的仇人尚且如此,其家人和学生自然对孙梅英的去世难以接受。
家人学生泣不成声孙梅英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是和第一代国手姜永宁。
姜永宁和她个性截然相反,孙梅英总是可以把姜永宁拿捏得死死的。
孙梅英和姜永宁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于1958年出生,二女儿于1968年出生。结婚这几年,孙梅英的婚姻生活很幸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二女儿十月大的时候,姜永宁不幸去世,孙梅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坚强地活着。
孙梅英的坚强,看在她的同乡葛层云眼里。
葛层云早年一直对孙梅英念念不忘,然而孙梅英另嫁他人。他听闻姜永宁死讯,特地前来慰问孙梅英。
一来二去,葛层云的真心,让孙梅英原本丧夫的痛苦渐渐消融,二人结秦晋之好,并于70年代生下二人的爱情结晶。
虽然是重组家庭,但他们的感情却十分融洽。
葛层云待孙梅英和姜永宁的两个女儿视如己出,甚至超过自己的孩子。
虽然曾经有过失去爱人的经历,但孙梅英的家庭生活总归是幸福的。
也正是如此,在她的子女和丈夫得知了孙梅英的突然离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接受。
葬礼上,孙梅英的家人泣不成声,难以自处。
他们将孙梅英放在了鲜花之中,在家人心里,孙梅英仍旧盛开在最旺盛的年华。
一旁的学生也难掩悲痛,前言曾提,孙梅英执教生涯带出许多优秀人才,其中不乏世界冠军。
许多女乒选手都很乐意让她指点,而孙梅英对于可造之材,也特别珍爱。
张德英70年代被抽到黑龙江女队,孙梅英一看就知道是好材料。
于是,孙梅英极力主张把张德英调到国家队,也正是这次主张,让张德英后来有契机踏上国际舞台,多次获得世界冠军,她也十分感激孙梅英。
正是如此,张德英和其他受教过的女选手也赫然在列,她们一边安慰孙梅英的家人,一边也忍住自己的悲痛。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有一个孙梅英非常力挺的爱徒,却无法来到葬礼现场。她就是前面曾经说到过的何智丽。
爱徒意外得知死讯何智丽可以说,是和孙梅英个性上最像的一名女选手。同样都是执着、坚强,为了乒乓球,付出了许多。
当时何智丽听说孙梅英教球很好,又和她都是上海人,便去孙梅英家拜师,孙梅英看她打球后毫不客气地说:
“你长这么高的个子,可胆子却和你的个子不相称,我再说句更不好听的话,你有的球是大学生水平,有的球还是小学生水平。你想拿冠军,一要学会动脑子,二要每周和我单独练几个小时。”
从此后,在空旷的乒乓球训练馆里,晚上常只有这师徒俩。
孙梅英穿上运动衣裤,她只允许何智丽打半张球台,她则用娴熟和变幻多端的手法,调动得何智丽左右奔跑,时不时还用语言激励着何智丽。
何智丽在经过孙梅英和其他教练的训练,球技有了新的突破,还拿下了冠军。
在何智丽心中,孙梅英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后来,何智丽出走国外,去日本一家大企业打球,收入不菲。
何智丽唯一苦恼的是,她的训练条件比在中国差远了。
而且没有一个让她信服的教练,她自然想起了孙梅英。
公司人事部长觉得孙梅英六十多岁了,不能教球,但是当她带着部长去看了孙梅英的执教现场,部长当即要和孙梅英订三年合同。
不过,孙梅英为了家里人,也不想让何智丽代表日本上场,还是选择只教了她三个月,便回到了北京。
没想到这次分离,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何智丽原本想再找孙梅英去日本,结果却是孙梅英女儿接起来的电话:
“妈妈已经去世了……”
何智丽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怎么会呢?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这时候,“身不由己”四个字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想参加孙梅英的追悼会,但是日本公司却并没有准假——因为追悼会那天有比赛。
于是,何智丽只能拜托葛层云,希望把她送的花圈放到子女的行列中,她认为自己和孙梅英几乎和母女没有什么区别。
对于何智丽的请求,葛层云自然欣然接受。他深深清楚何智丽和孙梅英之间的羁绊。
可是,孙梅英却没想到的是,她过世之后,曾经引发的纠纷并未结束,反而愈演愈烈。
即便如今纠纷不断在孙梅英去世之后的三个月左右,1994年10月13日,在广岛郊区的亚运会上,何智丽以“小山智丽”的日籍身份,打败了我国乒乓国手邓亚萍,获得了金牌。
在赢得比赛的瞬间,何智丽呼喊出日语:“哟西!”这也成为了她为国人所诟病的一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用日本人身份赢得比赛。
而在此之后,何智丽也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她很快就发现了丈夫小山英之的婚外情,并且说自己经常遭受丈夫的虐待。
在和丈夫遭遇了不体面的离婚之后,何智丽仍然用“小山智丽”这个名字在日本生活,到了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才回到了中国。
时至今日,过了三十多年,何智丽身边总是萦绕着不同的声音,有支持她的,也有辱骂她的。
虽然何智丽和孙梅英的个性十分相似,并没有如孙梅英一样,运气好可以遇到两个好男人。
曾经,孙梅英对何智丽嫁往日本,其实做出了深深的担忧,她认为“小何学嫁入日本家庭,会不会无法适应?”
可以说,孙梅英对何智丽的人生是有先见之明的。
可惜的是,在那个时候,何智丽没有选择。
毕竟一切的缘起都来自于那次“不让球”,也许孙梅英自己也没意识到,“不让球”三个字会给双方的人生都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也许,于孙梅英而言,一切的恩怨都在她去世的那瞬间结束。
那些曾经不满她的人,也随着她的离世,而对她的怨恨烟消云散。
但是对于何智丽而言,她的人生还有很长。而她的争议注定不会完结。也许能够明白她心意的,是和她情同母女、却已经不在人世的孙梅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