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家乡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
我在镇上租下一个小院。
家乡话陌生又熟悉,离开的时候还小,长大后又一直生活在京城。
我早已忘了怎么说,甚至也听不懂。
好在隔壁小院住的也是一个外地人,他只是比我先来。
那天我在买鱼时听不懂婆婆的方言,还是他给我解了围。
第二天我做了一些糕点,感谢他前一天的帮助。
聊天过后,才知道他是来这里采风的画家。
看起来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身上洋溢着热情青春的气息。
远离了京城的人和事,来到这个淳朴的地方,我才恍然想起,我也不过才二十七岁。
因为一直在许家,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竟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我从花店里买来了很多洋桔梗,种满在花园里。
花圃旁当着一张小小的摇椅。
虽然是简陋了一些,但是一切我都很满意。
许家花园里种满了许渊喜欢的时候红玫瑰,玻璃花房里放着一个白色的钢琴跟一个画架。
那是当年许渊跟祝书瑜一起设计的,谁也不能碰。
祝书瑜去世的第二年,爷爷让人把红玫瑰全拔了。
许渊知道后发了很大的火。
“要是这些玫瑰没了,这个家我也不用回了。”
这件事从那以后没人再提过,那些红玫瑰跟祝书瑜就成了许家的禁区。
下午,小院外面的门被敲响。
温羡穿着卫衣站在门口,背上背着双肩包,见我开门嘴角就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云瑾姐,我准备去山上画明天的日出,顺便露营,你要一起吗?”
像是怕我拒绝,他又补了一句:“山上晚上的星星可好看了。”
说着,伸手指向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那座山。
我知道,那里似乎还挺出名的。
一般来镇上旅游的都是冲那座山来的。
我有些心动。
“你不用怕,我经常露营,很有经验很安全的。”
看着眼前这热情的男大一本正经的让我不用怕,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最终在他的热情邀请下,我还是点头答应。
温羡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很有经验。
马上回到他家拿了两套露营装备装进包里背着,手上还提着一套绘画工具。
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养出这么特别的男孩——阳光,开朗,还很自力。
我说帮他分担点东西,他也不矫情,将背上的轻的露营装备递给我,还不忘说:“云瑾姐,辛苦你啦。不过重的还是我来吧!”
爬山的路上,我们聊过往,聊未来。
我的过往似乎泛善足陈。
无非是围绕着许家,围绕着许渊。
最后还成了被人嘲笑的许家媳妇。
而温羡正与我相反,他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畅想不尽的未来。
这时,我对面前这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生出一阵羡慕。
温羡一边摘路边的小花,一边笑着对我说:“人生不过是三万天,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当一个知名画家,就总要为梦想奋斗一下吧。”
他突然凑过来低头小声说:“我悄悄告诉你,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要是哪天你发现隔壁没人了,说不定就是我被家里捉回去了。”
我看着他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我们都是逃离者。
只是他的家人还会将他捉回去,而我的离开,许渊也许还会庆祝。
我们爬上山顶时,正好赶上了日落。
天空渐渐泛起一片金黄色的光晕,宛如一副罩在大地的黄金帷幕。
我看向山下的小镇,都被金光笼罩着,安静又祥和。
我跟温羡一起开始忙里忙外的搭帐篷。
我问他:“日落也很漂亮,你不画下来吗?”
他一边扎帐篷,一边说:“我更喜欢日出,它代表新生,代表着无限的机会和可能。”
我学着他的模样帮忙搭帐篷,心里却不断回想他说的“新生”。
离开许家,离开许渊,是我活这么久以来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可我像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逃犯。
回到了这个偏远小镇,把自己藏在了那个小院。
从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办,难道要在小镇中磋磨一生吗?”
可我才二十七岁啊,我还有无限可能的。
我跟温羡一起搭好帐篷后,他又从包里拿出面包跟水给我。
他大大咧咧的躺在我旁边的垫子上,手枕在脑后,看着刚刚才布满星星的夜空。
“云瑾姐,你要不要试试跟我一样看星星?这样看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以前在许家,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要求符合礼仪,我做的事都要符合一个许家人的身份,不能给许家丢脸。
这些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夫人,你不能这样做。”
像这样躺在山顶看星星,我以前想都没想过。
只是现在,温羡没有给我太多的考虑时间。
他已经伸手一拉,将我从椅子上拽到垫子上了。
“快躺下一起看。”
我也不再多想什么,跟着一起躺下了。
躺下后,星空似乎就在眼前,伸手就能碰到。
我跟温羡就这样躺着,看着漫天星空,聊着天南地北。
同时,我也在心里下定决心。
要勇敢走出去。
一走了之,不过是一种逃避。
我应该要去认识新朋友,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丰满自己的内心,直到许渊就算再在我面前,也已经无足轻重。
后半夜我沉沉睡过去。
虽然是在外面简陋的帐篷中,但我是前所未有的安心跟舒适。
早上迷迷糊糊的走出帐篷,温羡已经坐在了画家面前,神色是我没见过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