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大冒险时,同事开玩笑问相恋数年的女友是否单身。
她开玩笑地说心里一直有人。
我惊喜万分,却见她眼神闪躲,不敢看我。
1
我愣在原地,望着缓缓说出「心里一直有人」的女友,此刻她正含羞带怯地偷瞄着坐在我身旁的男人。后者同样回以温柔爱慕的眼神,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的脑子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震得我头脑发晕,满腔惊喜化作了失落。
蒋思眠和我相恋了整整五年,因为担心影响工作,所以我们一直是地下恋情。
我满心以为她这么回答是想公开,没承想头顶却绿成了草原。
但是我并没有动怒,只是抬起手里的酒杯,假笑地对她说:「那就祝你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的脸唰地就白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拉开凳子离开了席面。
刚走出包厢,我脸上的表情就冷了下来,静静地掏出一根烟在阳台点燃。
我和蒋思眠是高中同学,为了追她,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她报考了同一所大学。
因为她父母不同意她远嫁,毕业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她的老家,进了同一家上市公司做销售。
后来我们勤勤恳恳地工作,各自都在岗位上做到了中层干部,收入也还算可观。
我曾经好几次提出要向大家公开我们的关系,可是她总顾左右而言他,意识到她的抗拒后,我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心意相通的。
可是直到刚才,我才明白,她不过是想骑驴找马,把我当成备胎而已。
不过是一场真心话大冒险,就把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了出来,只有我还傻傻地眼瞎了整整八年。
她并不在意我的想法,不在乎我会不会伤心难过。
甚至,巴不得我借此机会提出分手,好去和真正的心上人在一起。
2
公司里对于蒋思眠和裴升的闲言碎语,从未断过。
起先我并不在意,毕竟我和她八年的感情,早就已经和亲人一样密不可分了,蒋思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下一步想干什么。
我们相识相知相伴,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所以我对她一直很信任。
裴升是空降来的销售部经理,据说是公司从外地挖过来的,一来就很受重视,更别提还有小道消息说他是大股东裴总的独生子。
雄厚的家庭背景配上他那张斯斯文文的长相,迷倒了公司一大半单身的小姑娘。
蒋思眠移情别恋,也不算稀奇。
她总是捧着手机痴痴傻笑,要不是我是她男朋友,我都要怀疑她是再次陷入爱河了。
每当我为此露出不满的神色,她就会先发制人地指责我:
「我和裴升不过是讨论工作上的事情,你有时间疑神疑鬼的,不如工作上多努努力和人家学学!
「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臭着张老脸和怨妇一样!」
我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了很久,满屏一段段的小作文曾经是出现在我和她的聊天记录上,如今角色调换,成了她给裴升发小作文。
那一刻,我只能垂头苦笑。
风水轮流转啊。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脖颈处总是出现淡红的痕迹,穿搭也逐渐偏向了成熟知性风,收起了我送给她的各种学院风裙子,我问她原因,她却含糊其词,面露不耐:
「咱们都多大了,还能一直扮年轻啊?」
裴升刚来公司的欢迎会上,曾被询问过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那时他只轻笑着说喜欢成熟姐姐类型。
我沉默地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默不作声给了她勇气,她越来越不懂避嫌。
公司组织的欢庆宴会,我因为胃病请假在家,无聊地刷着朋友圈,却意外看见了同事镜头下头碰头的两人。
蒋思眠和裴湛深情对望,两人眼中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下一秒就要亲在一起了。
这条朋友圈的标题是「金童玉女」。
我点了个赞,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给她煮的醒酒汤倒进了厕所。
那天她醉醺醺地被女同事抬了回来,裴升的车也在我家楼下停了整整一夜。
她喝得满脸红晕,红唇微张嘟囔:
「裴升,我们继续喝……」
我唰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第一次任由她睡在了沙发上,心里一片冰凉。
3
情绪的彻底爆发是在第二天早上,我照例出门晨跑,却撞上了裴升。
他拦住了满脸沧桑的我,指着我乱糟糟如同鸡窝的头发嘲讽道:「怎么,昨晚没睡好?」
我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径直绕路。
没想到他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语气轻蔑:
「你们在一起八年了吧?思眠和我说,她早就腻了,你要是识相还是尽早退出吧。」
我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冷了脸:「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裴升急了,提高了音量:「你别逼我,信不信我让你在公司里混不下去?」
「哦?那就试试看。」
还未等裴升继续叫嚣,匆匆赶来的蒋思眠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几乎被打懵了,直愣愣地看着她讨好地冲裴升点头哈腰地道歉。
「裴经理,他不懂事儿惹恼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蒋思眠!」我怒不可遏,不敢相信她居然对我动了手:「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你才是疯了,你知道他爸是谁吗,你敢这么和他说话,工作不想要了?」蒋思眠的声音比我还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众让我难堪。
裴升脸上浮现出畅快无比的笑意,他当着我的面把手搭在了蒋思眠的胳膊上,趁机揩油。
「这次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和他计较了,下次可就不一定能碰上我这么好脾气的人了!」
说着,他还暧昧地对着蒋思眠眨了眨眼,仿佛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暗号。
蒋思眠扯着强压怒火的我回了家,一进门就把包赌气般地摔在了地上。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大项目昨晚刚靠裴升疏通关系帮我批下来,能拿五个点的利润,抵得上半年的工资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并没有回应她的责骂,而是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lv包包,轻声问道:「你之前不是最宝贝这个包了吗?」
「这么老的款式我早就不喜欢了,等我这个项目做下来,第一个就把它换掉!」
我猛地抬头看她,眼眶发酸,质问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女人喜新厌旧的速度总是这么快,无论是包还是人。
我记得这个包是我在毕业那一年,打了三份工,起早贪黑一个月才买下来的。
当时她兴奋得手舞足蹈,拍了几十张照片发到抖音和朋友圈炫耀,声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就差没把这个包供起来了。
她抱着胡子拉碴的我,感动得又哭又笑:「宝宝,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我因为连班倒的工作累得几乎睁不开眼,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lv就收买你了?」
「我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以后我们结婚了我给你买更好更贵的包,让你每天出门都背不重样儿的好不好?」
当时她笑得牙不见眼,呲着个大牙对我一顿吹着彩虹屁。
可是后来,我们赚了很多钱,我也给她买了一个又一个名牌包包,我们的心却越来越远了。
耳边再次响起声嘶力竭的怒骂声,我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女人,实在是很难将她和记忆里单纯天真的蒋思眠联系在一起。
原来,我们也曾经那么单纯地幸福过,没有成年人的尔虞我诈、权衡利弊。
可惜,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
我们,也是。
4
等我回过神来时,蒋思眠已经把家里面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
地上凌乱的乐高拼图是我们两个一块一块拼起来的,碎了满地的陶釉花瓶是我们每一年亲手做的纪念礼物,被她用剪刀绞烂的画是我们的手掌印贴画…
桩桩件件都承载着我们共同的回忆。
现在,却被她亲手一件件毁掉,如同我们的感情一样。
这一刻,即使早有准备,我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落寞,蒋思眠渐渐停下了发疯的动作,冷漠厌恶地望向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平静:「蒋思眠,我们分手吧。」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接着被更深的愤怒代替了。
她冲上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美甲几乎戳到了我的眼球,怒火中烧地吼道:
「你凭什么和我说分手?像你这种没本事又没钱的男的,我当初怎么会眼瞎了看上你的?」
我摇头轻笑:「是啊,我也很好奇。」
她咬牙切齿地和我对视,被我眼里的冷漠吓了一跳。
「沈培青,你别怪我,裴升他条件太好了,我也是逼不得已。」她如释重负地说出这句话,低着头不敢和我对视。
我直愣愣地看着她,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是为了钱才离开我的?」
她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从地上的包里抽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叠钞票,头也不回地打开了玄关的门。
「他是本地人,家底厚,能够给我更好的生活。」
「况且,我爸妈也很喜欢他。」
「培青,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熟点吧。」
我脑子嗡嗡作响,听着这令人哑口无言的话,心已然疼得麻木了。
抬头望去,蒋思眠的背影一如十八岁那年一般单薄清瘦,可脸上的冷漠却令人陌生。
我一直苦苦守着这份变质的感情,固执己见地自欺欺人,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放不下她。
直到这一刻,我才惊觉,我爱的是当年那个单纯乐观的小女孩,而不是如今这个面目全非的蒋思眠,她早已在大染缸一般的社会里被物欲蒙住了眼,学会了在吃人世界生存的基本原则。
而这一切成长的代价,不过是将我这个旧人抛弃。
奔向那个,她的更优选择。
蒋思眠走得干脆利落,只是在关门前,最后抬头望了我一眼。
轻飘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沈培青,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仿佛是对我的施舍一般。
我哑然失笑,实在是不懂她哪来的脸说出这句话。
「你的东西我会让搬家公司的人送到你家,别说这种恶心话了,我谢谢你。」
5
即使分手了,我们还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
毕竟没了爱情,总不能连钱也不挣了。
我手底下一个项目已经万事俱备了,就等着老板拍板就能开始启动。
这是我们组半年多的努力,我不能因为感情问题就把一组十几人丢在公司不管不顾。
爱情的创伤对于打工人来说,也只够请假三天。
回到公司后,我埋头进方案整理里几乎不眠不休,只为了在评估大会上能顺利通过。
助理看不过去,忍不住心疼我:「沈哥,你注意点身体啊,这么拼也不行啊。」
我脸上浮现疲惫的笑,端着咖啡猛灌了一口:「不拼不行啊,我们全组的心血都在这上面呢。」
……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照例开着我的车烦躁地进入堵车长龙。
身旁传来巨响的喇叭声,把昏昏欲睡的我吓了一跳。
卡宴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裴升那张嚣张至极的脸。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嗤笑一声:「哟,这不是项目组的拼命三郎吗?努力成这样也就开个十几万的破车,你说你还活个什么劲儿?」
「是吧,宝宝?」
他扭过头去,脸上泛起嘲讽的笑,对着副驾驶的蒋思眠说道。
蒋思眠面露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地对着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伸手扯了扯裴升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可男人却像看不懂她的暗示一般,甩开了她的手,继续挑衅:
「沈培青,你最好给我主动辞职,省得我亲自动手把你丢出公司。」
他脸色发狠,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可是我只是顿了顿,端起个体面的笑,不冷不热地说道:「据我所知,你应该管不了我们部门的人事变迁吧?」
「你!」裴升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彻底在业界除名!」
「哦?」我嘴角微勾,不以为意:「等你爹变成董事长你再来我面前耍横吧。」
裴升被我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一脸便秘地瞪了我一眼。
不知道我的哪句话惹到了蒋思眠,她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语气不善: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副清高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装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裴升说的没错,就你这种犟种性子,迟早把你身边的人拖下水!」
我冷着脸,语气冰如寒霜:「你想干什么?」
「明天你就明白了。」
丢下这句话后,裴升一脚油门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原地。
6
第二天的评估大会上,我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坐在主位的裴升。
一瞬间,我就明白他是打算公报私仇。
果不其然,我们熬了大半年的方案被全票否决。
全组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愤慨,不少人忍不住直接在会上发出了质疑。
「裴经理,这是我们十几个人加班加点通宵赶出来的方案,你一句不通过就否决了?」
「是啊,你一个销售部的来管我们运营部的事情,不觉得手伸得太长了吗?」
裴升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开口道:「这你们就得问问沈组长了,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我冷静地和他对视,「撬完墙角又来公报私仇?」
「裴升,你可真没种,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表情阴鸷的男人不怒反笑,悠闲自得地坐在老板椅上,不以为然地说道:
「沈培青,这就是成人世界的生存法则,你不肯低头,那就只能自食恶果。」
他把手一摊,理所当然地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我的手攥成拳,竭力忍住冲上去打他的冲动,闷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一出门,就被蒋思眠拦住。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底闪过几分不忍心,不过很快又被更深的物欲代替。
她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慰:
「培青,你别怪我,这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裴升马上就要升职了,你还是早点准备另谋出路吧。」
她像是最伪善不过的人,满脸为我好的样子,令人作呕。
我理解她想攀高枝的虚荣心,也能接受她抛弃我另找他人,可是现在她的做派却将其他无辜的人也牵扯了进来。
我们整组人半年的心血,就毁在了这可笑的感情上。
我低头扫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是吗?」
「那你可别后悔啊,蒋思眠。」
7
裴升的升职宴如期而至,他几乎将大半个公司的人都邀请了过去。
甚至,他还亲自走到我的工位上邀请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看着他张狂的脸,顿了顿,神态自若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参加。
小助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沈哥,他这就是为了恶心你呢,谁不知道老板准备在今天宣布新总裁人选,他非得借题发挥,真气人!」
小组内的成员都围在我身边,劝我别去了。
可我却只是淡定地整理了一下领带,笑得云淡风轻:「人家都给咱们下战帖了,总不能未战先怯吧?更何况,我有一定要出席的理由。」
「什么理由啊?」
「保密。」
8
升职宴那天,人头攒动,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来露了脸。
同伴忍不住惊呼:「老板居然这么看重裴升,给他这么大的面子?」
「你懂什么啊,裴升的亲爸裴胜雄在公司建立初期就在这工作了,跟在老板屁股后面十几年,所以老板才放心把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了他,是实打实的老员工,能不给排面吗?」
众人说这话时,都心照不宣地偷瞄着我的神色,有担忧也有看好戏。
刚一落座,坐在老板边上的裴升就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坐他旁边的蒋思眠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
「呵呵,狐假虎威的拜金女!」助理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旋即一本正经地安慰我道:「沈哥你别难过,像这种女人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更有钱的人把裴升踹了,这是老天爷想让你早点认清她的真面目!」
我不禁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安心。
宴会顺利地展开,我悠然自得地吃着菜,专心埋头干饭,主打两耳不闻窗外事,身旁人的窃窃私语一句也没听。
裴升被宣布正式升职接任副总,他笑得春风得意,给在场所有人连着敬了三杯酒,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周围人也纷纷奉承着他,俨然一副在职场上如鱼得水的样子。
蒋思眠甜蜜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崇拜,俩人看起来格外般配。
同事们见此情况,各种夸奖二人情意绵绵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恨不得把所有形容美好爱情的词都放在俩人身上。
「思眠眼光就是好啊,进公司一直没谈恋爱,一谈就相中了裴总这么年轻有为的好男人。」
「是啊,我们都得和思眠姐取取经啊,裴总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对象!」
「也是思眠姐自己优秀,你瞧瞧,两个人坐一起多般配,活脱脱的金童玉女!」
……
接连不断的奉承话把蒋思眠夸得红光满面、娇羞连连。
她沉浸在这一场的虚伪至极的阿谀奉承当中,神色都变得飘飘然起来,甚至还扭过头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明白,她是想告诉我,她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