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痛极了,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
等手碰到头,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惊得坐了起来,竟发现周围十分陌生。
我躺在一个破旧的沙发沙发上,旁边的茶几上,还零散倒着几个安眠药瓶子。
头突然剧烈痛起来,我抱着头摔在地上。
一个强烈的念头钻进脑袋。
“帮帮我,求求谁能帮帮我。”是个女孩的碎碎念,“我必须要让他爱上我!”
声音终于褪去,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门被人疯狂敲响。
“冬小雨,”老式的铁门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女人急躁地呼喊,“你开门呀!”
我撑坐起来,摇摇晃晃地打开门,就被一个女人强硬地拉走。
到了车上,我还是一直没作声,女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将车停到路边。
女人涂着大红唇,烫着大波浪,看着她,原身的记忆终于浮现上来一些。
“表姐,”我弱弱地喊了她一声,“我没事,你开车吧。”
记忆中,原身名叫冬小雨,父母早逝,全靠表姐冬莉一家照顾才长大。
可前些年,她的舅舅冬军查出了尿毒症。
冬莉一家只是普通家庭,没几年就开始供不起医药费。
她没办法,为解燃眉之急,只能答应了一位家境很好的追求者。
可是前些日子,她男朋友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对她不耐烦起来。
医院里还等着钱,冬莉和舅妈甘梅急得嘴里都生了几个燎泡。
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冬小雨回家去看望她们,第一次遇上了冬莉的男朋友。
那男人突然改了对表姐的态度,又好声好气哄起来,主动去医院将医药费垫付了。
冬莉试探了好几回,男人终于吐露了真实目的。
原来冬小雨和他得罪那位大佬的已逝的白月光长得很像,而那位大佬刚踢了上一位替身,正在寻找新的人。
冬莉自己已经委曲求全,不想冬小雨再牺牲自己,态度强硬地拒绝了。
冬莉沉默了。
冬小雨在得知这件事后,毅然决然答应了。
男人说,只要冬小雨让大佬爱上她,他会安排最优质的医疗资源给冬军。
冬小雨很感激舅舅一家,可她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养成了自卑敏感的性格,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竟然选择了吞药逃避。
冬莉说不下去,我要是不去,她爸爸就真的没路了。
冬莉看了我几眼,压下眼中的担忧,将车速压着限速提到了极致。
2
眼前的酒店十分豪华。
我的头痛缓解了很多,此刻已经没什么大碍。
看着酒店的名字,有些心情复杂。
这是我死后的第五年。
五年前,我爸用下作的手段和别人抢生意,对方掌握了证据,决定起诉我爸。
我讨厌我爸,可我妈喜欢他。
希望我爸好好的,是她的遗愿。
我答应过我妈,那人不愿意见我,我只能去拜托我的男朋友左清源当说客。
可是左清源觉得我爸坏了规矩,该受点教训。
我说服不了他,也难过他不愿意体谅我对妈妈的感情,失望地提了分手。
回家的路上有些烦躁,不免有些分心,导致对面的车失控撞过来时,我已经来不及反应。
而眼前的酒店,正是左家的产业。
“莉莉,小雨。”我们刚下车,冬莉的男朋友马旭阳便迎了上来,“你们终于到了,快跟我来。”
马旭阳领着我们进了一个包间,打开门的瞬间,便挂上讨好的笑容,“左总,久等了。”
里面低头翻看着菜单的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他抬起来头来那一瞬间,我听见我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那个所谓的大佬,竟然是左清源。
既然这样,看来那个已逝白月光女友,就是我本人了。
我心情复杂地落座。
左清源自见我第一眼,便再也没挪开过视线。
我捧着茶杯,低着头,静静地听马旭阳向左清源道歉。
“行了。”左清源淡淡地开口,“该谁说话,你心里清楚。”
马旭阳一愣,又连忙点头哈腰,“是,小雨,来给左总做个自我介绍。”
被点到名,我只能抬起了头。
可和左清源对视,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小雨有点紧张。”冬莉轻轻牵住了我的手,歉然一笑,“左总,她叫冬小雨,雨天的雨。”
左清源点点头,却像是瞬间失去了兴致,错开了盯我的目光。
“送客吧。”他将菜单递给等在一旁的酒店经理。
“左总!”马旭阳急了,“你哪里不满意吗?”
左清源淡淡看了我一眼,“连话都不敢和我说,你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谈吗?”
马旭阳还想上前去拉左清源,被经理拦住了。
此时包间的门被敲响,有人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一名男子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说罢,男人微微侧身,露出同行的女生。
左清源见那女孩的眼神,竟然比见到我还痴迷。
他失神地站了起来,轻声呢喃:“乐心......”
我的目光微动,好家伙,我上辈子难道还有什么双胞胎姐妹?
冬莉此时也急了,眼眶里瞬间冒出了泪珠,握着我的手急急地摇着。
左清源已经走到了门口,那女孩穿一件白裙子,害羞地低头笑了笑。
我没有错过她低头前隐晦给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也配跟我抢?”
“左清源。”我轻轻喊了一声。
左清源步伐一顿,半转过身看着我,眉头微皱,“看来马先生找的人,还很没有礼貌。”
我却淡淡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笑。
“要了我吧,”我一字一顿,“求、你。”
马旭阳和冬莉不知左清源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只见他微微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突然清醒过来。
“现在可以坐下谈了吗?”我看着他,还是微微笑着,“我饿了。”
冬莉扯了扯我,生怕我随意的态度惹大佬生气,我轻轻回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
在满屋人震惊的目光中,左清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两人被打发走了。
女孩愤恨地瞪了我一眼,我却讽刺地笑了一声。
因为我出车祸那天,也是这样。
一向骄傲的我,难得开口求他,他没想到我会做到这种地步,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拒绝了我。
那时谁也想不到,我会在离开的路上出车祸。
赌气的分手后,竟然是永别。
他现在,不是学会妥协了吗?
可是我已经死了,现在他,不过是在朝别人妥协。
我尽力忽略心中微微的刺痛感。
3
我住进了左家。
左清源最近有个大项目,很忙,给了我一沓厚厚的资料,让我仔细研读,细细揣摩。
那东西足足几十页,我看了两眼,是我的详细资料,便甩在了半边。
再见到左清源,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那晚我正窝在他家放映厅看着恐怖片。
我最害怕这种类型,所以看得十分仔细,生怕漏了细节,以至于没注意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只手轻轻从背后拍上我的肩膀,我霎时惊叫着跳了起来,慌乱地将手中的爆米花砸了出去。
“尊敬的恶鬼大人,我刚才在心里鄙视您完全是为了壮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我抱头蹲在角落,碎碎念着。我死过一回,比从前更信这些。
灯骤然被打开,我愣了愣,终于停下了口中不着调的话语。
“冬小雨。”男人含着怒气,低沉地叫我的名字。
我微微抬眼,就见半黑着脸的左清源,正在一颗颗清理粘在头发上和衣服上的爆米花。
我的心跳终于缓了过来,起身拍拍心口,“是你回来了啊,吓我一跳。”
他冷冷看我一眼,“过来。”
我心虚地走过去,帮他拍掉一些爆米花,“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吓我的。”
“我吓你?”左清源挑了挑眉,没想到我恶人先告状。
我理不直气也壮,“黑灯瞎火的,你突然拍人,谁不害怕?”
恐怖片还在放着,此刻主角也应景地叫起来:“救命啊!”
左清源此刻终于注意到影片类型,他眉头蹙了蹙,“你在看恐怖片?”
我清理掉最后一颗爆米花,点点头,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对啊。”
“你是不是没认真看我给你的文件?”他眉心越皱越深,“她从不一个人看恐怖片。”
我愣住了,不记得我什么时候从不一个人看恐怖片了,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情不自禁问道:“你说什么?”
左清源低头和我对视,说得很认真,“她很害怕,但也喜欢看,所以每次都缠着我陪她。”
“她说过,她从来没一个人看过。”
左清源提起过去,神色柔和了很多,再看到我的那瞬间,脸色又冷了下来。
他没什么留念地朝门外走去,“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简单的错误。”
回忆渐渐涌上心头,我终于想起来了。
在交往后的第一个情人节,左清源做好了约会的规划。
可那时候刚结束过年,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所以我便偷了个懒,约他在家里看电影。
我从前很喜欢看恐怖片,可母亲去世后,我忙着抢夺股权,将个人喜好全部抛掷脑后。
难得有空,我太想看了。
可是情人节看恐怖片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我便编了个浪漫的借口。
后来忙起来,又是好几年没时间看电影,我早就将这种事给忘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跟了出去,左清源已经进了浴室。
我有些感动他还记得,又有些心虚自己作为替身的不尽职,便换了睡裙,趁着他还没出来,躲进了他的被子里,想着待会儿哄哄他。
浴室的水声传进我的耳朵,我的脑袋却又想起其他事来。
他和其他替身,也会做我和他做过的事吗?
他是不是在这张床上,对别人说过好话呢?
我的胃里突然翻涌起来,想吐。
浴室门突然打开,左清源围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
水滴滑过胸肌、腹肌,被腰间的浴巾吸收。
我看愣了。
左清源低头用毛巾在头发上揉了几把,突然抬头看到我窝在床上。
“冬小雨!”
我从来没见左清源这么生气过。
他凶狠地一把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甩开,我撞在衣柜上才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好痛,我惊呼出声,却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左清源的脸逼近,眼中全是戾气,“你是没看文件,还是看了依然有别的心思?”
我喘不过气,费力地扒拉着他的手。
左清源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平静下来。
他松了手,我连忙推开他,退开几步,摸着脖子,警惕地看着他。
左清源打开衣柜,拿出浴袍穿上,看着我叹了口气,“算了,你应该没看。”
他垂下了眼,声音很低很低,“不用做这样的事,你只需要演好她就够了。”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左清源在难过。
4
回到屋里,我认真翻阅了那沓厚厚的文件。
我不耐烦地抓抓头发,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无语。
心疼是因为,左清源找替身,真的只是为了寻找我的影子。
他从没和她们发生过亲密关系。
无语是因为,这几十页白纸黑字描述的人,十足地美化了我。
我看着上面将我描写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脸悄然红了起来。
心中的酸涩也去了大半。
可是我失去了坦白的最佳时机,现在只是一个替身,这样完美的人,要怎么扮演呢?
第二天,早饭桌上,我小心翼翼地偷看左清源。
他没什么情绪,一边拿起手机看着今天的资讯,一边喝着咖啡。
我确认他没有想追究昨晚的事后,试探着开口,“左清源。”
“嗯?”他看了我一眼,又移回了目光。
“对不起,昨晚是我越界了。”我不安地转了转手中的牛奶杯,“昨晚我仔细看了文件,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遵守的。”
“嗯。”左清源淡淡应道。
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我的脑子疯狂转动起来。
“你中午在公司吗?”我再次开口,“我去给你送饭。”
左清源终于有了反应,他将手机关上,“这次真的看了?”
我连连点头,这是其中唯一一项比较亲密的行为了。
左清源刚开始接手工作时,为了快点做出成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当时我实在看不下了,便每天带着饭去他公司找他。
他事先答应得好好的,可我第一天到的时候,却没等到人。
离开时,我让他的助理转告他,“我一直在等他,现在我也要空着肚子回去上班了。”
虽然离开后我就找了家店愉快嗦粉,但左清源不知道。
此后我再去找他吃饭,他再也没在那个时间点安排过工作。
5
我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除了每天中午陪左清源吃饭,我终于悠闲了下来。
上辈子为了和我爸斗,我每天都在辛苦工作。
偷懒的感觉真不错。
今天下午,我正躺在飘窗听着歌晒太阳,电话响了。
“下来。”里面传来左清源毫无波澜的命令。
我还眯着眼,懒洋洋的,“干什么?”
“陪我去参加宴会。”
我瞬间坐了起来,“我?”
谁会光明正大带自己前女友的替身去参加宴会啊?
“快点。”说完左清源就挂断了电话。
我趴在玻璃上往大门口望了一眼,果然看到左清源的车。
快速换了件衣服,来不及化妆,我直接拿了个包,将要用的化妆品全部扒拉进去。
拉开车门,我就炮语连珠地问道:“哪的宴会?私人还是大型?参会的有哪些人?”
一边说,我一边从包里掏出妆前乳,粉底液,又对前座的司机说道:“叔,开稳点,我待会儿要画眼线。”
左清源不理解地看着我麻利地铺完粉底,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我化不化妆没区别,此刻也没理他,开始画眉毛。
前方一辆车突然冲出来,司机踩了个急刹。
好在速度不快,我只是晃了晃,但是是眉笔却不受控制地画了出去,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轻啧了一声,拿出粉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