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把他家的公鸡拔成“秃子”,他儿子却安慰我,后来成了夫妻

农一代民工的事 2024-08-24 22:14:53

我叫黄水清,出生在1969年,老家在湖南益阳的沂溪河旁,一个山清水秀却又偏远的小山村。

说起来,我这个名字还挺有来头的。

我父母也是大字不认得一箩筐的农民,他们婚后,先后生下了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姐和二姐。

要知道在那年代的农村人心里,家里没有儿子,那就是“绝户”啊,和邻里之间闹纠纷都说不出硬气话。

父母当然想生个儿子,于是便怀上了我。在我出生之前,邻居几个老奶奶每天都会指着我母亲的肚子说:瞧你那肚子那么圆,只怕还是个姑娘啊。

每当那时候,父母心里虽然在揪痛,可脸上却还得装作不在乎地回答:就算还是丫头,那也是我老黄家的血脉,我们都还不算老,那就继续生呗。

我们老家虽然穷点,但相比起湖区来说却也算得上风调雨顺。但69年那年夏天,却连续下了两个多月的雨水,沂溪河里的黄泥水几乎就没退过。

黄泥水先是漫过河床,然后把我们家门口的那塅水田给淹了,这还不算晚,最后,洪水竟然浸到了我们家门口。

眼见得黄泥水上了阶基,父亲连夜就把母亲和两个姐姐送到了地势高的乡亲家里借住,他自己则守在家里,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据我父亲说,他一个人在家里守了三天。洪水一点也不见退,上游冲过来一根老大的房梁树,精通水性的父亲,就把那棵树截住了,扎个蚂蟥钉用根绳子绑在自己家的屋柱上。

后来,父亲一直教育我们几个,做人绝对不能贪心。因为父亲眼红那棵大树把它绑在屋柱上,洪水的冲刷下,连带把我家的屋柱也拖走了。

等到洪水退去,我们才回家,只不过出门时是母女三个,回家就成了母女四人——我出生了。

尽管父母心里太想要个儿子,但我真的生下来,他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嫌弃,倒是邻居乡亲们多少说点闲话。

母亲带着我回家坐月子,父亲一个人在门口抽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名字。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生了个儿子,那就要请村里的老先生起个好名字。如今还是女儿,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没有读过书的父亲,连续抽了三袋旱烟也没个头绪。最后站起来准备放弃时,突然看到眼前正在快速退去的洪水。原本像黄泥汤一般,那几天已经开始清澈了。

那就叫水清吧,这名字好听,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于是,水清就成了我的大名。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的这个“结果”在村里得到了不少的好评。就连老学究珍爷爷也说:你这农哈哈还真看不出来,能想出一个文雅的名字来。

有两个姐姐带着,我就那么摇摇晃晃长大。我3岁的那年,弟弟出生了,这可真成了我们全家的宝贝疙瘩,我们三个姐姐都会主动带着他玩,也像只小母鸡一般护着他。

弟弟很调皮,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时,总会经常闯祸,要不就是抢了人家手里的红薯,要不就是摘了别人家的黄瓜,可他个子又比较小,于是经常被欺侮。

每当弟弟受到欺侮,大姐二姐还算好,毕竟年龄大点也懂事多了,一般只是和别人讲道理。

但我就不同了,能动手的就尽量别动嘴,不管有理没理,帮着弟弟打回去再说。

这样一来,我在孩子们眼里就成了大姐大,几乎到了无人敢惹的地步,甚至那些同龄的男孩子也不敢轻易造次。

我很享受这种“孩子王”的待遇,也经常带着大伙一起在村里“打江山”。其实作为女孩子,虽然作风泼辣,却还是多少保持着克制。

当年的女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踢毽子,这里就不得不说农村孩子的创造能力了。我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买”这个概念,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动手:

找根小竹子削成小段,要不就是找个算盘珠子,这两种都是毽子的“根部”材料。然后就满世界地找鸡毛,把鸡毛插在那个小竹筒或者算盘珠的眼里塞紧就成了毽子。

可鸡毛也是有讲究的,最好的当然是公鸡尾巴上那几根长毛,其次就是公鸡翅膀上的那几根,至于母鸡毛根本就不能用。

如果是年关时节还好,家家户户基本都要杀鸡过年,可平时就根本找不到,想要做个毽子,鸡毛就成了最紧俏的物资。

那一次,我们几个又有了踢毽子的想法,可实在找不到鸡毛,连续三两天都只能干瞪眼。

最后几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有个叫“锅巴”的男孩子提供了线索:“牛粪”家里那只大公鸡经常在村口那条小溪里玩。

“牛粪”是谁?按辈分的话,我们应该叫他牛大伯,也是我们村里为数不多读了几年长学的人。

当年土改的时候,我们村实在太穷,只有他家有几亩地,再加上他又经常看书,在一群农哈哈里显得鹤立鸡群,于是便被划成唯一的富农,据说曾经挨过不少的批斗。

这样一来,牛大伯的名字没人叫了,几乎所有人都叫他牛粪的绰号,就连孩子们也跟着这么叫。

只不过,牛大伯脾气真的好,不管是谁、即使是三五岁的孩子叫他牛粪,他也乐呵呵地答应着。

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富农”这个概念已经不是那么“臭”,但也暂时没有摘帽,牛大伯和乡亲们的关系好了一些,却也还是个边缘人物。

牛大伯家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前几年嫁人,小儿子叫三娃,比我大了那么两三岁左右,或许因为家里成分不好,三娃也还没有上学。

我正在发愁去哪里找上好的鸡毛呢,听到这个消息,而且还是牛粪家的公鸡,当即就拍板去拔鸡毛了。

走到小溪旁,很快就找到了那只大公鸡。其他小伙伴有点胆怯,我就只好安排:你们负责把公鸡堵住,我亲自来动手。

大家虽然都只是五六岁的孩子,但好在人多,还有模有样地排兵布阵,闹腾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大公鸡抓住送到了我手上。

我这时候还真表现出一副领导者的气质,接过大公鸡,三下五除二就把尾巴上高高翘起的那几根毛给拔下来。

大公鸡在我手里喔喔乱叫,小伙伴们在旁边鼓噪,我心里就越兴奋,一下子就收不住手,干脆把翅膀上的那些长毛也给拔了个精光,还把在手中乱弹的大公鸡左右打量了几遍,确认没有遗漏才放开。

公鸡“死里逃生”般地钻进了草丛,我则志得意满地带着大家去做毽子,然后就在晒谷场上欢乐地踢起来。

眼见得天黑了,牛粪家突然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那是三娃他母亲在吼叫。

虽然她家是富农成分不好,家里的男人连带三娃都“老实”,但三娃他母亲可不好惹,于是我们便一哄而散。

我手里拿着两个毽子,兜里还纂着用剩下的鸡毛,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还是有点慌乱。悄摸摸想要回家,没走几步就遇到一个人——三娃。

一直以来,三娃在我面前都是很老实的那种,尽管比我大了两三岁,可我一点也不怵他,今天却总有点心虚的感觉,低着头准备侧身溜走。

可三娃却主动拦着我说:水清,是不是你把我家的公鸡毛给扒光了?

我赶紧把手里的毽子藏到身后,可这个小动作马上就被三娃给发现了。我正在琢磨怎么解释时,三娃又对我说:

你想要踢毽子就早说嘛,干嘛直接去拔公鸡的毛呢?还把它拔成了秃子。

说完,三娃还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毽子,用算盘珠做的底座,毽子的毛羽修剪得很整齐,甚至还涂上了红蓝两色,和我手里这个比起来,那可真的漂亮多了。

见我不敢接他手里的毽子,三娃主动把它塞到我手里,最后还说:公鸡虽然是动物,但我们也要多点同情心,不能那么残忍哦。

不知道为什么,三娃这番话让一向不服输的我无言以对。

或许是心里有愧,或许是他没有骂我反倒给了我一个漂亮的毽子,我也自认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人家以德报怨,还真让给我感到很迷茫。

三娃他母亲的骂声没有持续太久,应该是被牛大伯和三娃还给劝住了。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从他家门口过。但看到三娃,我心里就有一种不由自主的好感。

转眼到了七岁,我开始上学了,9岁的三娃和我们一起上学。自从有了那次大公鸡事件,在我心里,对他一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三娃的大名叫秉文,很多年后才知道,这个名字还出自诗经,里面有句话叫“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自从上学后,不知道是秉文年龄大点的缘故,还是他原本就很有天赋,反正他的成绩一直就是第一。

而我虽然以前嘻嘻哈哈像个男人婆,但真的上学后,倒也不算笨,虽然成绩比不上秉文,但在一堆孩子里也算是上游水平。父母对此也很是欣慰,只希望我将来能有点出息。

上了初中,我和秉文还是在同一个班,因为比同学们的年龄都大,身高也是最高的,我们这群“毛孩子”还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时候,秉文应该就有了很清晰的打算。

我的成绩依旧算不错,但也就是班上前十的样子。那一天放学回家,路上竟然只有我和秉文两个。

过了村口那条小桥,秉文突然问我说:水清,很快就要到初三了,到时候的中考,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真没有打算,对我来说,父母嘴里说的“有出息”,无非就是考个中专,出来就有分配,端上铁饭碗就有工资领。可惜的是,凭我这样的成绩,考中专已经是比较遥远的事。

见我不出声,秉文继续对我说:我不想考中专,我一直想上大学,那就得读高中。但我看你的情况,性格大方又爽朗,虽然成绩不算特别突出,也更适合上高中读大学。

秉文的话虽然不多,但在我心里还是激起了波澜——不错,人的成长往往就在一刹那间。在那之前,我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就在秉文那番话之后,我突然也知道了一些。

整个初三,我的学习突然就突飞猛进,主要是学习上的态度变化。中考的时候,也就顺利考上了县里的一中,和秉文继续成了同学。

父母对我没有考上中专曾有点耿耿于怀,但如今能考上县一中,也算是给他们挣了面子。

相比起来,两个姐姐和弟弟在读书上,显然不能和我相比。弟弟相对更多宠爱,成绩自然也难上去。

去县城上学,我们整个乡都只要两个人,那就是秉文和我。对我这样的姑娘家来说,有个熟悉的同伴,自然就在心里更多一份踏实。

这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自从包产到户之后,所谓的“成分”已经不再有人提起,牛大伯曾经那个“牛粪”的绰号却一直在延续。

因为家里条件不错,也因为读过几句书,牛大伯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了,甚至连我父母,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会去请教一下他。

或许是我和秉文都在外地读书之故,牛大伯和我父母走得更近一些。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县城,就是看看儿子的学习状态,然后带他去小饭店里吃顿好的。

每一次过来,都会让秉文把我叫上,一开始我还不想去。虽然是一个村走出来的,但毕竟无亲无故,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呢。

后来,牛大伯便告诉我说:临走前你父母给了他一些钱,让我到时候叫上你。我一开始还信以为真,直到过年放假回家才知道,牛大伯那是在骗我呢。

我和秉文之间一直就那么若即若离地做着同学。整个高中阶段,除了最开始第一个学期微落后一些之外,依他的成绩依旧能保持在年级前三之内。

受他的影响,我虽然不如他,但也不会拉下太远,至少在女同学里,我算是很拔尖的那一部分了。

87年我们上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相比起大多数同学来说,秉文和我似乎要平静很多。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这么多年一起上学,我们已经成了最熟悉的人,在我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秉文也多了一丝依赖。

秉文一直在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只要考试时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完全能够考上不错的大学,这也是我心里相对平静的原因。

果然,高考结束后,八月份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同一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都在省城的大学,我上的是师大,秉文的学校就在隔壁。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神奇吧,我们俩花了十几年的努力,总是未能挣脱对方的影子。上大学的四年里,我们就那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

很多年之后,每当我们夫妻说点玩笑话的时候,丈夫总会说起那只被我拔光的大公鸡。而我当然会耍赖,说你送给我的那只毽子,肯定是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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