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妻子是众人眼里的好医生。
可为了白月光的孩子能活下去，她违背医德，调换了病人的药。
眼睁睁看着伤患活活疼死。
她不知道，这个车祸中面目全非的小姑娘，
是大年夜偷偷跑出来，只为见她一面的女儿。
后来，她拨通了家属电话，希望对方同意遗体捐献。
却听到，我的手机铃声在室内响起。
......
女儿和我车祸后被送到医院，因为主刀医生没到，迟迟无法进行手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撞晕后我跟灵魂出窍了一样，只能漂浮在女儿身边干着急。
我焦急万分，急诊的护士也在催。
“苏医生怎么还没过来？这小姑娘情况很危险！”
一旁的人为难：“我去催了，苏医生说晚点儿来。那个小朋友在闹脾气不吃饭。”
“苏寒雁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这孩子都快要不行了！”
苏寒雁？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这才发现，女儿车祸后被送到的，是妻子所在的医院。
她是本市最好的儿科医生，有她在，女儿一定能救过来！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妻子终于姗姗来迟。
她看了眼病床上血肉模糊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我摇头，只当自己看错了。
苏寒雁向来把治病救人视为自己的职责，她怎么可能这么冷漠？
手术室的灯终于亮起。
我心口的石头落下。
一转身，看到了急诊室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自己。
医生站在旁边，拿着笔：“脑震荡，颅骨轻微骨折，暂时没什么大事。”
可我心里没有一丝喜悦。
我多希望，被车撞飞的人是我。
想到发生的一切，我痛苦不堪。
今天是大年夜，吃年夜饭前，妻子接到医院电话离开了家。
女儿偷偷跑出了家，想去找在医院值班的妈妈。
我在路边找到她时，一辆汽车正冲着她飞驰而来。
我拼命冲上前，想推开她，却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撞飞。
女儿的脸受到重创，今早我给她编的小辫子已经散开，杂乱地和血肉混在一起。
她身上的小兔子睡衣满是血污和泥点，一想到躺在手术台上的小小身影，我心脏一阵阵抽痛。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照顾好女儿？
一瞬间，巨大的自责和内疚淹没了我。
转念，一想到主刀医生是妻子。
我紧绷的精神又松懈下来。
还好，还好有她在。
我在手术室门口守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女儿被推了出来，转进重症监护室。
看着她头上缠满白色绷带，我心里一阵刺痛。
恨不得用我这条命去换她健康。
苏寒雁拿着女儿的检查报告在看，一边随口问护士。
“病人家属到现在还没找到吗？”
护士摇头，告诉她。
这小姑娘被撞后，司机肇事逃逸，是路人发现报了警，孩子只穿着睡衣，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线索。
官方已经发布了寻人消息，但是目前还没人来联系。
妻子皱眉：“自家孩子丢了都不知道？这家长也太不负责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的自责越发深重。
晚上，苏寒雁走后，女儿一直吵着要见妈妈。
“爸爸，老师说，年夜饭一定要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团圆圆。”
“妈妈去哪里了？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抬起小手抹着泪。
“枝枝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小轩哥哥生气了。”
小轩是苏寒雁初恋高驰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
高驰离婚后，带着儿子高轩来了妻子的医院。
自那以后，她就频繁在家提起高轩，指责枝枝不懂事，娇气任性。
即便高轩撕坏了枝枝的娃娃，扯乱她的头发，也都是枝枝的错。
女儿哭红了眼，见高轩来家里，嘴一瘪就跑进了房间不肯出来。
妻子冷了脸，当着众人面将枝枝从屋里拖了出来。
让她向高轩道歉。
我好说歹说，才把矛盾平息下去。
想到这里，我一阵心酸。
2
摸摸女儿的头，我告诉她。
“妈妈是医生，要以治病救人为先，妈妈不是不在乎枝枝，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女儿眼睛闪闪发亮，声音稚嫩但坚定：“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枝枝的大英雄！”
我笑笑，抱着她回了卧室，转身去书房拿童话书，准备哄她入睡，
可没想到，一转身，女儿已经不见了！
我找遍了家，才发现，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大晚上我鞋都来不及换，匆匆下了楼，一路找了过去，可没想到……
正在悔恨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寒雁，你快去看看轩轩！他快不行了！”
是高驰，他怎么在这儿？
我还没想明白，就见向来冷静的苏寒雁面色一变，丢下手中的病历本，冲了出去。
高轩的病房中，苏寒雁皱着眉仔细为他做检查。
“明明今天还好好的……”
高驰哽咽，跪坐在地。
“要是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苏寒雁面色发白，将人拉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心脏配型！”
“可是，哪里能找到年龄合适的心脏？轩轩还这么小……”
苏寒雁紧抿着唇，没说话。
我心底难免可惜。
虽然高驰是苏寒雁的初恋，但苏寒雁跟我保证过，现在她和高驰现在就只是普通朋友。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高驰抱着苏寒雁，苦苦哀求。
“寒雁，你想办法救救他，我求求你了，他是我的命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不会忍心看我绝后的对不对？”
“我们说好的，等轩轩病好了，你就离婚和我在一起，你救救他吧！他将来也是你的儿子啊！”
我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明明说过，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帮助高驰，只是念在过去俩人一起长大的情分上。
她怎么可能会骗我？
可苏寒雁没有反驳。
一句都没有。
她面色挣扎，片刻后，轻声开口。
“好，我答应你。”
我的心冷了下去。
自从高驰回来后，她对我就越发冷淡。
她给我的解释是，医院压力太大，回家很累不想说话。
我心疼她，也就信了。
没想到，是因为高驰。
没想到，她早就背叛了我！
得到肯定回复，高驰松了口气。
“太好了，寒雁，你知道的，小轩也很喜欢你。每次吃饭要你哄着，你不在就要闹着我给你打电话……”
我已经不知道此刻该作何心情。
原来，急着去医院不是因为公事，而是为了她白月光的孩子；
原来，我的小月亮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她在哄别人的孩子吃饭。
我想笑，想大声笑出来。
幸福的泡沫，破碎的猝不及防。
这些年，原来我和女儿才是笑话。
苏寒雁捂着额头，疲惫地摆摆手。
“但是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心脏来源。我存款还有些，钱足够的话，说不定会有人愿意……”
“寒雁！有人选的！”
高驰从身后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配型报告。
“你看这个，ICU那个小女孩，她不是没有家人吗？”
我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3
回过神来第一秒，我嘶吼着扑到高驰身上，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伤害我的小月亮！
可我挥起的拳头，只能一次次穿过他的身体，落在空气中。
我看向苏寒雁，心底无声哀求。
“求你，千万别答应。”
“我知道你爱她，我放你走！我们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小月亮活着！”
“你不是说医生要奉献，要牺牲，要以治病救人为使命吗？你不能背叛自己的誓言！”
我的祈祷并没有被苏寒雁听到。
在我绝望的视线中，她苍白着脸，轻轻点了下头。
“我会帮你。”
她答应下来那一刻，我看到。
病床上紧闭双眼的高轩，睁开了眼，默契地同高驰交换了一个喜不自胜的眼神
不管我如何崩溃，嘶吼，苏寒雁最终还是走到了女儿病房门口。
我心底无声流着泪，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她认出女儿。
即便她不爱我，不在乎这段婚姻。
更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但她总会在意女儿的死活吧？
女儿身上穿的那件小兔子睡衣，是她一年前给女儿买的最后一件衣服。
小孩子长得很快，睡衣有些短了，可女儿舍不得换。
自从高驰带着儿子出现，这对父子就已经吸引走了苏寒雁全部的注意力。
之后，她再也没给女儿买过衣服。
这件睡衣，女儿宝贝的很，每次洗完晒干后就会换上。
我的心怦怦直跳，只希望她能认出来这件衣服。
可苏寒雁走到床前，看了眼女儿换下来的脏兮兮，混着血污的睡衣。
眼中带上一丝嫌弃，抬手就将衣服丢进了垃圾桶。
“衣服旧成这样了，家里人也不知道给孩子换一件，怎么当爸妈的？”
她皱眉，让随行的护士出去，自己单独检查病人情况。
别出去！
留下来！
我徒劳伸出手想去拽护士的衣袖，意料之中落了空。
门咔嚓一声合上，我心脏颤了下。
我眼睁睁看着苏寒雁走到病床前，将床头的输液瓶取了下来。
她拿出另外一个输液瓶，撕下上面的标签。
垂下头，看了眼女儿。
那一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睁开了眼。
染着血色的绷带间，她的眼睛忽然亮起。
我知道，她看到了妈妈。
苏寒雁手颤了颤，随即冷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女儿，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可最终，她只低声道。
“你别怪我。”
我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心口传来窒息。
她没认出女儿！
没认出自己的骨肉血亲！
枝枝浑然不觉，以为妈妈原谅了她。
她眼睛微微弯起弧度，露出惊喜的笑意，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看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她说。
“妈妈是大英雄，妈妈来救我了。”
在女儿期待欣喜的目光中，苏寒雁没有一丝犹豫。
她抬起手，换掉了输液瓶。
我无声哀嚎，痛彻心扉。
为了防止有人发现药被换了，苏寒雁一直守在病房里。
冰冷的药剂顺着针管流进女儿身体里，她痛到发抖。
可苏寒雁只冷冷看着她，等待她停止呼吸。
4
女儿伸出小手，想拉她。
想让妈妈抱一抱自己。
她很冷很冷。
可女儿冰凉的小手刚勾上苏寒雁的指尖时，就被她反射性拍开。
苏寒雁惨白了脸，退开两步，不敢看她，低声道。
“你……你好好走吧。到现在都没有家人来找你，看来他们也不在乎你，你早点投胎个好人家……”
我扑上去想推开她，撕咬她。
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对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我的小月亮，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宝贝。
我在乎她，我很在乎她！
血泪从我眼中流出，女儿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停止了呼吸。
再次睁开眼，是在一间安静的病房。
护士看我醒来，松了口气。
“脑震荡这么久都没醒，差点儿吓死我。”
我愣愣看向自己的手。
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在做梦？
说不定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小月亮还活着！
我急急拉住要走的护士，颤抖着声音开口。
“和我一起送来医院的，有没有一个小姑娘？大概四五岁，出了车祸……”
护士一愣：“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家属，原来就是你啊。”
她神色同情。
“你女儿被送来医院晚了点儿，本来手术后情况好转了，但是后面突然出现并发症……节哀……”
我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我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