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相信,那些对争取存在感从不在意,对所谓的曝光度毫无概念,但在作品中,即使只出现极短时间,也难以被其他角色抢走光芒的演员,如果偶然间,能在某部作品中看到他们,那对观众来说,是近乎于收到意外礼物一般的惊喜。
这种感受,在看过《我不是药神》之后非常深刻,这一次,徐峥很炸裂、王传君很惊人、周一围很稳定,但有一个角色能让人“窃喜”然后惊讶:他是从哪儿来的?
那是演“黄毛”彭浩的章宇,因为想知道这位36岁的“新人演员”从哪儿来,之前都在做什么,所以决定,一定要当面问一问。
“黄毛”彭浩
2012年之前,宁浩在筹备《黄金大劫案》时认识章宇,遗憾的是,那次合作并未成行。但宁浩一直觉得,自己要找机会与章宇合作一次。他这样评价章宇“他只是缺乏一个跟大家见面的机会和场合,我一直想要跟他合作,只是在找适合他的位置。”
于是几年以后,宁浩把他介绍给为《我不是药神》选演员的导演文牧野,文牧野说,他一眼就决定了。在那之前,他一直打算为彭浩这个角色找一个“浑身上下经历很多,但因为年龄小,眼神很干净纯粹的人”,就这样,36岁的章宇,变成了20岁的“黄毛”彭浩。戴上头套的章宇觉得,这满头黄毛和角色“天衣无缝”。
彭浩在电影里的第一次亮相没有开口,用一股狠劲儿吓退了王传君扮演的老吕,后来,他在整部电影里只对徐峥说了几句话,就从一开始瞪着眼睛仇视他,直到最后愿意为他牺牲自己。
这个不开口,是章宇自己和文牧野导演建议的。最开始,文牧野本来让他参考的表演风格,是韩国电影《亲切的金子》。但是章宇自己觉得,这个角色的处理,应该不是那样外化 “我会给他另外一种气质,相对内敛得多的一种处理方式。尽量把这个角色减到全片只开口十次。”
有趣的是,这样的角色气质,似乎和章宇这个人本身,有了某种宿命一样的重合。
《我不是药神》另一位主演谭卓在采访中说,章宇在片场和电影里一样,平常不说话,但一说话就一鸣惊人,特别酷,在大家心里都很重要。
不管是对他的采访中,还是每一场观众见面会上,他与微博上那个“晓章”很不一样,完全不善表达。有次,台上的主持人问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去演绎彭浩这个“不像病人的病人”角色,他反问“心态?”主持人解释这是要他聊什么之后,他倒笑了,结结巴巴说:自己给彭浩这个角色找了一个人物图腾,一只流浪的野狗。
那几天的观众见面活动中,章宇都穿着那件印有红色“野狗”字样的白T,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少讲几句解释的话。
电影上映前半个月的宣传期中,他在现场只有一次主动举起话筒,为的是告诉大家,谭卓为了电影中短暂的跳钢管舞镜头,拼命练习,脚踝落下了很严重的伤残后遗症。他只用了几个字,说她 “为了20秒,落病一辈子”。
这个只在偶尔说出一句话的章宇,在《我不是药神》的拍摄中,却给了文牧野一次意外。
文牧野回忆,现场拍摄的时候,章宇对他说:“你一会儿别停下拍,我送你个礼物。”过了一会儿,就出现了黄毛在夕阳下走在程勇身后,突然学狗叫吓唬他的一幕,但没想到提前毫不知情的徐峥接得很顺,“走前面,黄狗”这句话脱口而出,于是夕阳下,两个人特别温情的一瞬就这样被即兴创作出来。
演员章宇
王传君在电影上映前这样介绍章宇“一位非常非常好的演员、演了我非常非常喜欢的电影。兼职艺术家,有很多艺术作品。”
看到章宇本人,就告诉他和电影里的小黄毛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他说是因为剧本写得完善,基本的人物调性已经在其中确立了。不过他和彭浩,却有着相似而迥异的特质。
电影里的彭浩是自卑中带有桀骜,那种闭合的沉默;而电影外的章宇,是不知道怎么说场面话、也没必要说多余废话,那种敞开的寡言。采访他容易也不容易,容易的是,他没有什么不能问不可说的雷区;不容易的是,他不会讲一些精彩的“梗”和“料”,也没有什么太多塑造角色的心得、和各位著名演员交流的故事,供记者写下来。
采访那天,他穿着夹克和牛仔裤、背着双肩包,一个人来采访间,采访时把包摘下放在地上,采访结束之后,就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发布会的台上。
和他的对话也许毫无亮点,甚至不如被他称为“随便丢点儿什么的痰桶”的微博,能看出这个人更多的内心。所幸《我不是药神》让更多人认识了这样一位演员,会有一些人一样想知道,他之前都在做什么。
以下为章宇口述内容:
我从贵州大学毕业后,先在贵州话剧团,体制内工作了几年。2004年,大三的时候开始接触电影,后来断断续续拍着,不过本职工作还是在舞台上。因为喜欢电影,08年辞职去了北京。
刚进入电影行业的时候,集中做过一段时间执行导演,那会儿主演也不会找我这个新人,就有了一个做执行导演的机会。
那时候站在幕后看镜头前的表演,熟悉整个电影制作的过程。我发现,镜头前表演和在舞台上表演是两码事,自己在学习电影过程中也在思考,电影表演应该是一个什么意思。
我一直拍的都是一些比较小众的,没有太主流过,像这次(《我不是药神》)也是一个机缘,我也没有刻意想往哪儿奔。合适了,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几年前也为主流的作品试过镜,是一些武打片什么的,没有成,原因不知道,可能是机缘吧。
我是一个特别没有计划的人,从来没有给自己什么规划,从来没有,比较由着自己性子。幕后工作的话,其实也帮别人写过电影剧本,电影名字就不说了,已经卖给别人了。
改名字是30岁的时候,可能60岁还会改一次。要是非得说个原因,就是有点儿厌倦了,我之前的名字读起来都是一声,章鑫,就想改一个,章宇,就是一声——三声,没准儿60岁我再改一个一声——四声。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员,一年可能只有三分之一时间是个演员。我的经纪公司老板是我朋友,和他合作的基本条件,就是我得自由,我也不用他们给我宣传。换成别的老板肯定不行,就得去给人挣钱。
老板也给我找了一些演出机会,我不愿意去,那些东西可能我不太适合,觉得也做不来,做不来那就做不好,既然做不好我何必去呢?对别人也不负责任,对自己也难受,那就不去了,尽量自己舒服点。
之前也有过那样的表演经历,一些闪失,一些不想再提的往事,有时候抹不开面子、朋友的关系,自己把结果还是往好处想,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我可能受不了那样,一整年都在拍戏的节奏。我太懒散,也很懒惰,不算是一个勤奋的人,必须得大部分时间闲着,对我来说,这个节奏是比较舒服的。圈中好友劝了我十年,不过并没什么用。
在《我不是药神》剧组,真的是估计以后也难碰到那么和谐的剧组了,全组上下,真都拧成一股绳,而且相处特别愉快,都是亲人,我们私底下天天在一块儿吃吃喝喝。而且我觉得,他们挺羡慕我这种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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