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被人设计未婚先孕，对方是林氏集团的继承人。

儿子出生后，我嫁进林家。

五年里，林桦从未踏进过我的卧室，也从不和我一桌吃饭。

可他是个极耀眼的人，有多少女人远远看着他都觉得幸福不已，我和他朝夕相处，难免还是动了真心。

前天儿子遭意外车祸不治身亡，他和白月光远在国外，创造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

灵堂已经搭好，宾客来来往往，林桦还在他的温柔乡里。

……

1

儿子的黑白照片被放在正中央，难过和自责侵蚀着我的内心，耳边传来的却是别人嬉笑的议论声。

“都两天了，怎么都没有看到孩子的爸爸？”

“你说林少爷呀，听说和云家二小姐出国度假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也应该回来呀。”

“什么大事，谁不知道那个儿子是她用了下作手段得来的，要不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就她还想进林家的门？”

“啧啧，那她以后……”

“现在孩子没了，她当然不能在林家待着了，”说着提高音量，“林少爷和云二小姐才是天作之合，云二小姐才有资格生下林家继承人。”

“那倒也是。”

我知道我的身份在这些人里卑贱如泥，可我不能让儿子和我在烂泥里翻滚。

我以为儿子好歹是林家的孙子，只要我安分守己，他就可以用最好的资源成长，将来的路走的不那么坎坷。

我以为子凭母贵只是封建社会阶级化的产物。

却没想到，林桦连儿子的葬礼都不想参加。

议论声随着一个人的出现渐渐淡了下去，林桦风尘仆仆的走进灵堂。

“小桦，你可算回来了。”林母拍打着儿子，眼泪糊了他一身。

不多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我抬起头看到云娓娓的身影，她依旧优雅大方，光彩夺目。

视线划过，我对上林桦的眼睛，随后淡漠的转开。

云娓娓的出现等于是把八卦中心展示在了众人眼前，虽不似之前那么夸张，但还是少不了窃窃私语。

“到底是云家二小姐，气场就是不一样。”

“那可不，那可是直接站在主母身边的，俨然下一个主母。”

林桦匆忙赶回来，忙的脚不沾地。

许久之后，我有些内急，绕过众人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路过休息室听见林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本想直接离开，听他大声喝问：“休息时间一律保持电话畅通，是公司的一条铁律！一天一夜联系不上，你是觉得自己掌管了公司翅膀硬了！”

这也是我好奇的一点，我不由得停下的脚步。

“是我的错，”林桦很干脆的认错，“我忘了给手机充电。”

“放屁！是那个姓云的干的吧！”里面传来杯子落地的碎裂声，“早说过云家那姑娘心术不正。我告诉你，你就算离婚，也别想让姓云的进我林家的门！”

“爸，娓娓不是……”

原来这就是林桦迟到的原因。

林父是林家唯一一个不喜欢云娓娓的人，当然，他也不喜欢我。

我对后面的故事不感兴趣，匆匆去了卫生间。洗手的时候身后走近一个人，我抬起头，对上镜子里一双挑衅的眼睛。

“啧啧，周舟，你看看你的样子，邋遢的像是刚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现在，你要拿什么和我争呢？”

我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和她纠缠，转身想走，但她拦住了我。

“别走呀，你这幅样子我还没欣赏够呢。”云娓娓走进，表情突然变得怨毒，“我和桦本来会有一段美满的旅程，全被你们破坏了！野种死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我计划好了一切，本来……啊——”

我从不在意她对我恶语相向，也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她在生日当天拐走我儿子的父亲，阻断他的通信让他不能及时回来，现在还敢在我儿子的葬礼上侮辱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竟敢！”

她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

2

吵闹声很快吸引了一些人过来，林桦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我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坐在地上半天不能起身，仰起头看到云娓娓在林桦怀里抽泣。

“让司机先送你回去，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

“是她先动手的，你要帮我……”

“小船还没安葬！”林桦语气严肃，不怒自威。

林桦对云娓娓一向温柔，这一声让她眼睛都红了，云娓娓这才收声。

众人散去，我爬起来看到手上有一撮头发，想起云娓娓头顶的那个豁口，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我径自走回灵堂，林桦送走了云娓娓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抱歉。”

我们之间甚少交流，但前天我也曾低声下气的求过他，“你答应过小船陪他过生日的，他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为今天准备了，哪怕就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也行……半个小时就好，你陪他过完生日再走不行吗？”

他皱眉将我推开，力气有点大，我磕在玄关的柜子上，血从额头划过眼睛，眼前一片血色。

他愣了一下，正要扶我，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很快接通，里面传来云娓娓的声音：“桦，你好慢呀。”

“我马上就来。”

我还想争取，“就五分钟，你陪他吹个蜡烛就走。”

他随手将旁边的纸巾塞给我，说：“抱歉，我赶时间。”

小船穿着睡衣迷迷瞪瞪的出来，看见盛装的林桦，惊喜的喊：“爸爸……”

我低下头将纸巾捂在额头。

林桦回过头，伸手想要抱孩子，手机又响了起来，便匆匆带上门离开了。

小船楞了一下，笑着说：“爸爸肯定是拿礼物去了。”

我不知道这声抱歉有何意义，只淡淡说：“去看看小船吧，以后……”我强装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哽咽，“就见不到了。”

他沉默片刻，说：“好。”

等送完宾客，我也终于卸下带了一天的伪装，在院子的大树下坐着。这里安静，又刚刚好看到大门，是小船最喜欢的地方。

“坐在这里，爸爸一回来我就知道啦。爸爸在外面忙了一天，儿子的一个爱的抱抱就可以让他满血复活啦。”

四五岁的孩子最是好动，可他可以每天在树下坐一两个小时等爸爸回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妈说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别把自己熬坏了。”

“我不饿。”我想回答，却几乎说不出声。

“周舟！”林桦低吼，“你在这里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想要安静的守着儿子的一小片天地。

“监控里显示小船是自己走出门的，一个人！你整天无所事事，光在家看个孩子你都看不住吗！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慈母人设！”

孩子出事两天，管家和阿姨被辞退，我一边陷在失去孩子的悲痛里，一边承受来自各方的谩骂和嘲笑。

公婆恨我让他们失去了孙子，父母担心失去林家的扶持。

我恨自己没有时刻将孩子放在眼前，恨自己以为终于可以和林桦一起吃饭而准备了那么复杂的菜，恨自己没有留住他还不愿浪费食材，恨那本难懂的菜谱。

我恨天恨地恨自己恨神佛，在林桦眼里，全都是我的错。

我站起身怒视林桦，“对，都是我的错，只有你伟大！”我歇斯底里，“不能陪他为什么要答应他！陪他五分钟很难吗？吹个蜡烛很难吗？他喊你爸爸，你回头亲他一口很难吗？”

我做小伏低惯了，这样像一个疯子似的嘶吼还是第一次，林桦有点怔楞。

我深吸口气，止不住喷涌而出的眼泪，“你看看你的手机，有多少未接电话，多少未读消息。”

“他就坐在那看着蛋糕，手机打没电了就用手表，电话打不通就发消息，满嘴念叨着爸爸爸爸爸爸！”我声声尖锐，喊到声音嘶哑。

“……我那时候在飞机上，没收到。”林桦解释。

“呵，所以是没有下过飞机吗！”

“当时急着去酒店，就没回……”

我平静下来，觉得可笑，“那你现在装什么慈父人设？”

林桦静默的看着我，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