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养在简贺身边。
他事无巨细照顾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有人好奇问及我们关系,他只笑着说养着玩。
第三次拒绝我的告白后,他带回明艳夺目的慕念,让我喊婶婶。
“我们以后要结婚,乖宝懂事些,别惹你婶婶伤心。”
“……好。”
我识趣搬出简家,只把他当长辈对待,接受追求者的告白,尝试新的人生。
他却不愿了。
1
我头一次见慕念,是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的清晨。
她穿着简贺的白衬衫,从他卧室里走出来,裸露出的腿上还有颈间,带着令人遐想的红痕。
简贺随后走了出来,很自然地搂着她,亲了亲她唇角。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起来就是神仙眷侣。
我看着他们,一愣。
从我进简家开始,简贺一天到晚围着我转,从没有任何异性能亲近他,更别说把女人带回家了。
他好像真对别人动心了。
我心里又酸又涨,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仓皇下想扭头回卧室,却已经晚了。
慕念笑着朝我伸出手:“你就是那个被阿贺养大的小姑娘吧?你好,球球,我是阿贺的女朋友慕念。”
“你好。”
我僵硬地笑笑,跟她握了下手,又看她娇嗔着腻在简贺怀里埋怨:
“都怪你昨晚那么粗鲁,害得我没衣服穿,在球球跟前丢脸!”
简贺笑着捏捏她腰间的肉:“怕什么?球球又不会笑话你,是吧球球?”
熟稔的语气,却让我心口泛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突然有了心上人这件事。
我低头轻轻嗯了声,借口要洗漱回了房间。
等我下去吃早饭时,才见慕念坐在我平时坐的位置上,用的是我的碗筷。
那个座位离简贺最近,他要求我坐在那里,十多年没变过。
碗筷是他特意定制的,有两套,他一套我一套,平日从不准外人用。
可慕念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和她相比,我才是那个外人。
“球球别光站着,过来吃饭啊。”慕念热情招呼我。
我道谢坐下,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简贺全程照顾慕念吃饭,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异常,也有可能是发现了,但是不在意。
吃完早饭,简贺跟慕念要出门。
我跟着站了起来,想问他是不是忘记我今天生日了。
可简贺微笑着看着我:“乖宝,我跟你婶婶约会,可不方便带一个电灯泡。”
“……我没想打扰,祝小叔婶婶约会愉快。”
我局促解释了一句,那句“我今天生日”,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车子轰鸣声响起,别墅里只剩我一人。
我坐在餐桌前,攥了攥衣角,心里如同第一天被简贺带走那样慌乱不堪。
2
我五岁时,被十三岁的简贺带回了简家。
理由很荒唐:
简贺喜欢养些小宠物,却哪样都养不活。
那天他看见我,突发奇想,觉得可以养个人玩玩。
简家是圈里顶尖豪门,我爸妈一心想巴结简家。简家不过派人传达了一下这个意思,他们就迫不及待把我送到了简家。
我以为自己会不适应。
可实际上,这里没有弟弟打我咬我抢我东西,也没有偏心弟弟的爸妈。
这里只有把我宠成小公主的简贺。
小时候,他给我梳辫子买裙子买鞋子,喂我吃饭。
有小孩子推我,让我腿上破了一层皮,第二天那个小孩子就被迫转学,后来我都没再见过。
等大一些,简贺亲自接我上下学,为我做饭,搭配衣服。
我家长会是他开的,出门行李是他收拾的。
我生病,他不论多忙,一定会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
我参加比赛、表演节目,他总会在现场为我加油。
有次我参加元旦晚会,跳完舞下来,有男同学吹着口哨调戏我皮肤真白腿真长。简贺给我送花时,笑着看了那人一眼。
当天,那个男同学被人套头打到医院,嘴里被塞满了玻璃碎片。
他的父母哭着跪在简贺跟前,求他饶他们家一次。
简贺发现我在偷看,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这么晚了,乖宝该睡觉了。”
我点头回房睡觉,后来也不知道那家到底怎样了。
所有人都说,简贺看似好接近,可是对所有人都是疏离的,唯有我是例外。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我十八岁时,发现自己对简贺动心,直接跟他告白。
他无奈摸了摸我的脑袋:“乖宝,你还是太小了,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喜欢还是依赖。”
等我二十岁,二十一岁跟他告白。
他任由我踮着脚尖吻他,却不回应,只是推开我,叹气问我。
“我们就一辈子这样,不好吗,乖宝?”
接连被拒绝三次,我觉得难堪、酸涩,却从不曾害怕、伤心。
因为简贺对我从来都是特殊的。
我以为,我们迟早会在一起。
可今早看到慕念那一刻,我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失魂落魄去了学校。
这是头一次,简贺没送我。
班里有女同学在聊天,其中一个说自己男发小谈恋爱了,以后她得跟对方保持距离了,免得发小女朋友以为她不怀好意。
我想到今早一开门撞见慕念跟简贺的场面,心口闷闷的。
【小叔,我最近得准备考试,最近就住校,不回家了。】
从小到大,我没住过一次校。
以前被简贺管太紧,我提过一次住校,他发了很大脾气,自那以后我没再提过。
可这一次消息发过去,他好几天都没回。
直到一周后,简贺跟慕念来学校找我。
他们长相气质出色,引来不少人回眸。
简贺穿着黑色大衣,里面穿着银灰色西装套装,哪怕脖子上围着我给他织的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也不影响他的矜贵与英俊。
记忆中,我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
我眷恋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又在触及他身旁的慕念时,狼狈收回视线,觉得自己的心思格外不堪。
慕念走了过来,愧疚道:“球球,是不是我要出去采风,阿贺陪我没管你,你不开心了才不肯回家?对不起啊,我们应该带上你的。”
简贺是要陪心上人旅游,所以才一周没回我消息吗?
我心中发酸,却不敢表露半分:“我没生气。”
慕念松了口气:“没生气就好,你小叔那么在意你,我可不想你们因为我有隔阂。那就一起回家吧,刚好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不想回去当电灯泡。
简贺却轻笑道:“我就知道乖宝最懂事了。走吧,我跟你婶婶还给你买了不少礼物,都在车上。”
他说出的话从来不容反驳,哪怕是我也不可以。
我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好。”
我们一起回家,佣人已经做好饭了。
桌上全是重口味的菜,我吃不了。
慕念抬头看我,诧异道:“球球是不合胃口吗?”
简贺也跟着看了过来,神色淡淡。
“没有。”我不想扫兴,把慕念给我夹的那一小碟菜都吃完了。
吃到最后,胃像是刀绞一样。
我离席想去拿药,简贺走了过来。
“胃不舒服了吧?小娇气包。”
他端着水,手里拿着药,望向我时,笑得无奈又温柔。
原来他记得我吃重口的胃会难受啊,那为什么满桌没一样我能入口的呢?
我接过水跟药,踌躇道:“谢谢小叔,你跟慕小姐……”
“我跟她以后要结婚,你该喊婶婶。”
“……嗯。”
“乖宝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跟婶婶很配。”
我想问他什么时候认识慕念,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他之前拒绝我,说当不了情侣能当家人,他也会一样对我好,是不是不作数了?
可我最后没问出。
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该对谁好,他只是把对我的好收回,我没资格说什么。
简贺笑了笑。
他笑起来还是跟过去一样好看,可我却不敢再肆意盯着他看了。
慕念娇声喊他给她拿浴巾,他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卧室门在我眼前关上,拿着水杯喝下药,只觉得今天这药格外苦。
月底,简贺跟慕念应邀参加慈善晚会,也带上了我。
吊灯掉下来时,我在灯正下面,慕念在边缘。
可简贺冲过来,只顾着拽开她,把她护在怀里。
而我一个人愣愣站在原地,巨大的水晶吊灯朝我砸下来时,我只看到简贺惨白的脸,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3
有人冲过来,推了我一把,跟我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被砸得满身血,疼得爬都爬不起来。
那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简贺快步走过来,眼底满是心疼和愧疚。
“乖宝,别怕,我让人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他叫了几个人送我去医院,而他抱着慕念去换衣服。
她没被灯砸到,可她的衣服被我的血弄脏了。
他这么喜欢慕念,在他心里,她一件衣服已经比我的性命都重要吗啊?
我看着简贺离开的背影,心口阵阵发疼,却连伤心的立场都没有。
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心上人而已,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压下纷杂思绪,问医护人员:“那个跟我一样,被吊灯砸伤的人呢?”
我得感谢他。
要不是他救我,我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这儿呢。”
有个长相很硬朗帅气的年轻男人,转着轮椅走了出来,腿上跟额头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是我发小晏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是他豁出命救我的话,我就一点都不惊讶了。
只是看他伤成这样,我心里很内疚。
“谢谢你啊,晏景。你为了帮我伤成这样,真是不好意思。”
“咱俩谁跟谁,我还能眼看着你去死?而且不用不好意思,我包成这样是故意的,实际上就额头擦伤点皮。别说露馅啊,我家里最近催婚催疯了,我正好在医院躲躲!”
晏景转着轮椅到我病床前,说话都用气声说的,还一直警惕盯着门外。
之后半个多月,他爸妈姐姐来探望他,他就躺在病床上哎呦哎呦。
他家人一走,他就拎着他们送的餐跑我病房投喂,跟我闲聊。
住院期间,我家人也来过。
我跟他们相处得少,不知道该聊什么。
他们每次话题都会扯到简贺身上,连续几天没能遇到简贺,他们也就不再来了。
我住了十六天,就出院了。
晏景嫌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也就跟着出了院,开车送我回家。
下车时,他在我额头上弹了下。
“你小叔要结婚了,你要是在简家住着不习惯,又不想回你家,就跟我说,我来给你安排住处。别什么都自己憋着忍着,听到没?”
“嗯,我知道了。对了,我现在有空了,你想要的婚纱和西装设计图,我可以现在开始准备。你有什么偏好吗?”
晏景挑眉看着我:“没有,只要你喜欢,它们就算设计成功了。”
我点了下头,让他在距离简家二百多米的地方停了。
简贺不喜欢我跟其他人太亲近,不论男女。
而我从来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晏景下去,给我开了车门,斜靠在车门上抱怨:“你别光盯着一个人,也多看看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