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时，李晋扬正忙着迎娶我的妹妹。

将我求救的玉佩摔了粉碎。

「自导自演争宠的戏码孤见多了。」

「要死就早点死，别误了孤成婚的吉时。」

后来他到沈府来召我，曾经见过我的人缄口不言。

只有曾经帮我送过玉佩的卖茶女匍匐在地上：「沈姑娘死了。」

如他所愿，我死了，李晋扬却疯魔了。

他翻遍全城，只为寻找我的尸体用异术唤我重生。

1.

绑匪将我绑了之后，并没有多为难我，他们只要五锭金子。

绑匪一行的卖茶女，拿着我的玉佩去问太子要钱。

不多时，卖茶女归来。

却只带回了玉佩的碎片。

他说，李晋扬忙着娶沈府的小姐，无暇顾及我的生死。

「他让你早点死，别误了他的吉时。」

一名绑匪盯着我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沈小姐，你可听到了，不是哥几个要杀你。是太子要你死。」

「也好在死前让哥几个感受一下洞房花烛的滋味。」

几个人轮番将我抵在马车上。

卖茶女似乎想来制止他们，却被恶狠狠的目光制止，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瑟缩着蹲在角落里，用力抱紧了自己。

我没有力气再抵抗。

头上的月亮高高挂起，阖上眼的最后一刻。

依稀还能听见几个绑匪的对话。

「好像快没气了？要不要救一救？」

「救个屁，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点道理都不懂？」

「她毕竟是沈家的大小姐……沈家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死就死了，谁会在意？」

「况且，请我们来的不也是沈家的小姐吗？」

说话间一柄尖刀穿透我的胸膛，复而又拔出。

反复两次后尸首被他们扔进了一口枯井里。

我想我肯定会遭蛆虫啃噬，面目全非。

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姐。

死了就死了，无人在意，无人收尸。

可我曾经，也是被祖母捧在掌心疼爱的孙女。

可惜往后清明寒食，不能再去见祖母了。

祖母在天有灵不会埋怨我不孝吧？

随着知觉的消失和寒冷的侵袭，逐渐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2

再睁眼，耳边是街市小贩叫嚷的喧闹。

恍惚间，我爬出了井底，井下是已经青白的尸身，井上是仅剩的魂魄。

沈府的马车正好从街市经过。

我本能反应地跟了上去，想让他们替我收尸。

毕竟我可不想让毒虫和蚂蚁将我啃得面目全非。

马车内母亲与乳娘对话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我的耳中。

「明殊那个丫头死去哪里了？她妹妹大婚也不知道备礼庆贺，任性也要有个度。」

「大小姐出门给老夫人烧香去了。二小姐嫁的毕竟是太子，侧妃先正妃一步入门，大小姐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

「死古板！人都死了，烧香能让人活过来吗？」

「况且她占着太子妃的名头这么多年，太子却迟迟不娶，还不是怪她自己没本事。明珠毕竟是我教养的女儿，未进东宫便有了身孕，若能诞下皇子，对沈家而言也是幸事。连自己妹妹都容不下还想做一宫之主？」

「母以子贵，外加太子宠爱，当上太子妃不过是迟早的事。」

「等她回来，还是找个由头让老爷求圣上把亲事退了，随便再找个文官人家嫁了了事。」

「不然这样小肚鸡肠，谁知道日后会添什么乱子出来。」

「派人去寺里给明殊传句话，三天内要是不回来，就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了。」

我坐在马车上，神思恍惚地想。

我怎么忘了，自小被祖母带大的我，跟母亲素来不亲厚。

她就算是知道我死了，也只会厌弃地离开，不会替我收尸的。

自小就是这样。

明明与李晋扬有婚约的是我。

母亲却不避嫌，极力撮合妹妹与李晋扬。

明明可以一同开蒙，她却让教习先生只教妹妹一人。

同一盘糕点，母亲总会指责我吃得多了，妹妹便不够吃了。

裁剪新衣也只会给妹妹一人做。

沈家百年世家，并非缺衣少食。

在母亲那里似乎永远没有我的那一份。

只有祖母会为我留有甜糕，裁剪新衣，教我抚琴作画，教我经商之道。

我与祖母愈亲近，母亲便愈发不待见我。

她将我视作与祖母争斗的工具，万事都欲让沈明珠压我一头。

祖母死后，护着我的人没了。

母亲曾骂我一身铜臭气，不像沈家的女儿。

3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入了东宫。

东宫内，沈明珠一手揽着李晋扬的手臂，一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整个人红光满面，被幸福的光芒笼罩着。

母亲送完礼后和沈明珠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明珠手里把玩着李晋扬腰间另一块玉佩。

那是我们定亲的玉佩，极为重要。

现在却被沈明珠像一个玩物一样玩耍。

「姐姐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殿下要不派人去找找？」

打量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必，你安心养胎即可。」

「她不过闹一闹，气消了就会回来了。」

沈明珠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果然，就算自己怀了孩子也比不过沈明殊。

昨日太子仍在和沈明殊闹别扭，所以才没在婚宴现场扔下她，全了她的情面。

实际上，心里还是在担心着沈明殊，她做的决定没有错。

李晋扬转头看她面色不佳，以为是婚宴太繁琐以至于累到了。

「明珠，你放心，你们是亲姐妹，你既有了孤的孩子，明殊不会太为难你的。」

我站在他们中间，嘴边扬起嘲讽的笑意。

是啊，现在的我不仅不能为难沈明珠，他们也不会再见到我了。

而这一切都全仰仗着我的这个好妹妹。

离城前，我曾跟李晋扬大吵一架。

我叱他不顾太子身份和未婚女子滚在一处。

他凭借太子身份，不以为然。

指责我拈酸吃醋，全然没有世家之女的风范。

他说我若想，可以和沈明珠一同过门，这样我还是他的妻。

我却不愿意。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遑多让。

出城后我便被绑了。

我自觉十八年来从未做过对不起沈家和李晋扬的错事。

李晋扬的太子之位，是祖母临走前，用诰命朝陛下换来的。

所以后来即便李晋扬荒唐地和沈明珠滚在了一处。

我首要做的也只是指责太子并未找沈明珠麻烦。

也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主动提出退亲，为的就是保住李晋扬太子的位置。

可李晋扬做了什么？

他在我向他求救的时候让我早点去死。

那句话如同一记闷棍打在头上，脑中嗡嗡作响。

同时也打掉了我向生的欲望。

或许是沈明珠的神情太过忐忑。

李晋扬终究还是将她揽进怀中，细心温柔地安抚着她。

「你姐姐就算要为难你，也还有孤在呢。孤会护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沈明珠仰头看向太子的眼中，满是倾慕和爱意。

「谢谢殿下怜爱。」

4

我不想再跟着李晋扬了。

自从那日跟母亲进来看到了李晋扬腰间的玉佩后，我便无法离开李晋扬太远。

我想着或许是我的执念之一。

我看着他们二人如影随形，相拥而眠。

沈明珠会在李晋扬批写公文时在一侧磨墨。

而李晋扬即便再忙，也会歇在沈明珠的寝宫中。

两人摸着未显怀的肚子，讨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夜深人静沈明珠沉沉睡去后，李晋扬偶尔会失眠地看着窗外的明月发愣。

日子一天天过去。

眼见着李晋扬愈发焦躁。

每次他想要出宫，不是有新的公务就是沈明珠那边来人叫他。

到第十日，李晋扬派出一队精锐的骑兵往城外去了。

我知道，那是找我的。

只是我的尸身不在城外。

我期盼着他们能在我的尸骨化为枯骨前将我掩埋。

又害怕他们看见我死前狼狈的模样。

因为生前的我，即便没有得到太多重视，在人前都仍是体面的沈家大小姐。

骑兵去了城外寺庙，那里的住持说并没有看见我。

李晋扬不信邪，让骑兵将城外方圆十里的寺庙搜了个遍。

不出意料，都没有找到我。

正当要出宫时，沈明珠再一次将他拦住了。

「臣妾心慌，殿下已经派人去找姐姐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求殿下陪陪臣妾好吗？」

沈明珠捂着胸口，眼角垂泪，我见犹怜的模样。

连日来，心慌、肚子疼、失眠等等招数，她用了遍。

不舒服不去找太医，唯独只要李晋扬陪着就能好。

李晋扬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吩咐骑兵继续搜寻，就留下陪着沈明珠。

毕竟沈明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当晚入夜后，我看着沈明珠身边的陪嫁侍女趁着夜色偷偷摸出了东宫。

去往的方向，是沈府。

我想跟上去，却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无法离开。

出宫不过一个时辰，那婢女去而复返。

脸上满是释然的笑意。

5

隔日一早，沈明珠没再拦李晋扬。

反而很是贴心地帮李晋扬整理衣物。

佯装温婉贤淑地说：「希望姐姐平安归来。」

李晋扬又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宫。

路过街巷的那口枯井时，我特意留心往巷子里看去。

原本的那口枯井，已经被填为平地了。

我自嘲地笑了：真是我的好妹妹。

论手段，我确实比不过她。

就是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连同母亲的主意。

李晋扬策马的手猛然勒住缰绳，忽然皱了皱眉。

长鞭往巷子里的方向指去。

「那里有什么？」

我心头一震，难道李晋扬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