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由谷口悟朗担任原案的原创3D动画作品。在逐渐固化的社会群体中,逃离一成不变的生活成为许多人的欲望和痛点。然而从戒备森严的集群逃离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于是主角团偷渡屋便应运而生。
开篇没有长篇大论介绍世界观设定,而是直接从某次任务中间开始讲起,迅速入戏且简单明了地介绍主角团的工作内容,以及各个成员的技能和性格。世界观自然而然地呈现在观众眼前,由一场葬礼画风一转,从沉重阴暗转向欢快明亮,前方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集群”是贯穿本作的概念,“逃离”意味着对抗规则与世俗。逃离集群是本作的主旨以及从始至终的精神指引。在逃离之前,所有人都要签订一份同意书,将会失去所有财产、社会地位等此前拥有的一切,逃离过程中还会面临生命危险,即便如此,你也要义无反顾地逃离吗?
01:逃离的意义。
第一话点明了一个设定:在集群中人一生的工作都是命中注定且一成不变的,这也正是许多人想要逃离的原因。第一个主人公是主角们学校里的哲学老师,正片直接引用了哲学家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部作品强烈批判了以信仰与服从为社会准则的落后价值体系,肯定了以生命和人的意志为主导的新价值体系。尼采的哲学观点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尊重生命与个体,正如本作所表达的主旨一样,集群僵化的机械模式会抹杀掉人的自由意志,个人的选择和欲望应当得到尊重与追求的权利。“不再喜欢的地方就应当离开”尼采如是说。
02:逃离也无需意义。
第二个主人公是黑帮头目,拥有地位、权力、金钱、友人和必杀技本领,名副其实地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物,但他仍然选择放弃一切,去追寻一个违背世俗、伦理和普世价值观的梦想。黑帮老大想当魔法少女,看似荒诞,看似离谱,然而越是离经叛道,就越能体现出世界上其实没那么多“理所当然”。呼应了上文中逃离的意义:比我为什么逃离更重要的是,我想要逃离。
03:逃离社会形态。
如此明显的“暗示”不必再多说什么,出现的文字都是俄语。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选用企鹅作为本话的意象是极具象征意义的。按照企鹅的生活习性,孵蛋、捕食和保护幼崽往往都是集体行为,分工明确共享物资,就像人类的社会一样。虽然在昆虫界有着许多更加完备的集体分工结构,但企鹅的“社会模式”无疑更加贴近人类的生活方式。
本话强烈批判了审查制度对文艺创作的扼杀,在现实生活中想必已经有不少人都获得了沉浸式体验。然而逃跑之后才发现资本主义并非理想,米哈尔同样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仍然露出无奈的表情,没有一种社会制度是完全理想的。
04:个人即集群。
本话借由马尔提斯的史莱姆特性,将一个个体拆分为一个集群。此举也算是在动画形式中将“脑内圆桌会议”发挥到了新的高度。用国会会议的形式展现角色内心的矛盾:要不要和学姐贴贴。虽然是很符合马尔提斯的本性,但用相当严肃的形式和场景来讨论一个滑稽的议题,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在讽刺某些民主国家议会犹如幼儿园打架一般的儿戏行为。
保守与激进是相对的,彼此针锋相对,恨不得除掉对方,但是如果没有保守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激进。保守派和激进派往往也是共存的,比如经典人权演讲《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如果没有之前如Micheal X等激进派争取到的目光与空间,马丁路德金后来的发言也难有如此广泛的关注度与影响力。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动物之森最后的庇护所,处处可见熊猫的形象,雕塑人物的服饰是中式风格,以及最后一话熊猫们抗议牌上是中文。
05:逃不走的信仰。
本话是全作讽刺意味最重的一话。故事的舞台是一个极端形态的乌托邦社会。内裤象征着个人的隐私、个性与自由,然而在集群中不能穿内裤才是共识和法律。越是理所当然越是不可或缺的事物成为禁物,就越显得荒诞与讽刺。在这样一个抹杀个性,没有自由的集群,雕塑形象却是自由女神像。当所有人都不穿内裤,穿内裤的人就成为了异端,人们视内裤如犯罪,如恐怖分子。
此外怎能没有乌托邦的重要构成——宗教信仰。想要逃离这个环境的不是民众却是领导者,信仰的代言人。群体的声音越大,自由意志存在的空间就越薄弱。讽刺的是,仲裁者内心的渴望却是与信仰相悖的事物。当信仰崩塌之时,仲裁者的春秋话术三言两语,就地轻易操控民众的思想,从极端推向另一个极端,这何尝不是另一层讽刺:一旦信仰成为工具,仲裁者控制民众就是如此这般轻而易举。
06:放弃逃离也是一种逃离。
主角团当然也称得上是一个集群。第一次看的时候真的有被气到,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忽悠领导,不仅业务不熟练,而且忽略客户反馈,单子搞黄了,领导最后也没批评两句。群龙无首,全变饭桶,没有领导真成了乌托邦。本话侧面反映出学姐在团队中不可或缺的地位及作用。
艾库亚毫无疑问是团队的灵魂人物,不仅仅因为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永远乐观包容的心态。她不会嘲笑任何人看似荒唐的梦想,她不会指责有些人临阵退缩的软弱,她永远都会微笑着鼓励别人去追求去实现内心渴求的梦想。
害怕没有关系,后悔也没关系,放弃逃离也是一种逃离。艾库亚会尊重每个人内心当下的想法,哪怕是在逃离过程中逃离。越了解艾库亚,就会发现她越是符合尼采所提倡的观念:尊重个人内心的欲望。生命力的体现就在于当下,既然环境和心境随时都会改变,不如就听从此刻自己内心的声音吧。艾库亚仿佛太阳一般,照亮所有人怯于面对的内心角落。“就像从阴暗的山后升起的晨曦,热烈而强壮。”(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07:艾库亚的愿望。
能力如此强大,格局如此高远的人,她的内心愿望却是最平凡最普通的想法。和朋友们在一起,开一间咖啡馆过平凡的生活,哪怕从来都没有客人。虽然是最日常的一话,但却有许多疑问:明明是很普通的想法,为什么要锁在最秘密的保险柜里,连自己人都难以打开。小熊有什么特殊意义?53442有什么含义?……
08:集群即个人。
以往是个人逃离集群,这次是集群逃离个人。本话将集群具现化为个人形象,把集群和仲裁者捆绑到一起,集群一旦消亡,仲裁者也将不复存在。当集群与个人无法维持平衡的时候,就会走向消亡。所有人都逃离了集群,集群也就逃离了所有人。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坦然面对吧。一边是绝望的消亡,一边是欢乐的派对,仿佛在废墟上奏响《欢乐颂》一般浪漫且疯狂。结束就是新的开始,死亡就是走向新生,在死亡这天一起欢唱一首《生日快乐》吧。如果注定要灭亡,与其郁郁而终不如把酒言歌,面带微笑地走向死亡,敬死亡,敬新生,祝你生日快乐。当一切都归于虚无,至少我们不能忘记,那是你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我走不出今晚的黑夜,请帮我看一眼明日的朝阳。
09:帮助所有人逃离集群。
这次连隐喻都省了,与其说是逃离,不如说是越狱。高度中央集权的集群好比监狱,或者说是比监狱更加无视法律与道德的极端形态乌托邦。独裁者冠冕堂皇地将民主挂在嘴边,实际上除独裁者以外毫无话语权。当反对的声音消失,欢呼声不够大就变成了反对。表面上独裁者设计了条唯一的出路,实际上走出去的人也还是独裁者的手下,而且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民众毫无自由、尊严、隐私和任何权利可言,任由只手遮天的独裁者肆意操弄,独裁者轻易地就决定了民众的一生。
独裁者头上数十个360°环绕摄像头正如《1984》中的名言:“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也让我想到《疑犯追踪》的slogan:“GOV有一套秘密系统,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你……”。最后讽刺的是,独裁者想拥有权力,就必须借助群众的力量,然而手段只有恐吓与威胁,无情压榨群众的剩余价值,最终必将失去民心。
10:逃离偷渡屋。
失去预知能力后却要面临自己的逃离。赋予艾库亚预知能力的正是世界的管理者,偷渡屋就是管理者预留的后门。
11:帮助管理者逃离世界。
过往的仇家会趁人之危,过往的友人也会雪中送炭。当管理者成为众矢之的,那就逃离吧,逃离名为社会的牢笼。
12:逃出生天。
最后一关里场景设计都非常漂亮。
世界的管理者是全知全能的AI,集群的社会形态就是AI演算出来的正是人类奢求的终极理想国。艾库亚的预知能力也正是出自AI的演算结果。如同《疑犯追踪》中的Root,在AI的帮助下如有神助,AI的精准计算赋予Root预知能力,仿佛拥有上帝视角。
人类终究是复杂且混沌,无序且不可预测的,大机器根本计算不出完美的理想国,机器能演算出的多样性远不及人类社会。所谓集群,只不过是看似流于表面的秩序。一旦失控,连大机器也无能为力。既然集群能赋予人格,那么大机器也可以。AI变化成大拇指,把高高在上的管理者拉下神坛,和其他个体一样签字画押。同时也体现出艾库亚看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死去的桑德里永真的重获新生,不同的内核,同样的人格化。艾库亚恢复能力,管理者加入偷渡屋。拥有了两个神队友的团队最终逃出生天。
本作还有着许多细节不容忽视,比如每个集群都有象征性的大型雕塑;背景里各种隐含指向性的元素等等。这部作品从始至终都令人震撼,层层递进的抨击与毫不留情的辛辣讽刺;诸多颇具哲学意味的情节与台词;引人深思的思维方式与角色走向;以及种种对人类与社会的解构与思考……无不体现这是一部有着深刻思想内涵的作品,一部新时代的反乌托邦小品剧。在当今能出现这样一部作品非常珍贵,相信多年以后如果有机会重温,一定会有新的看法和不同今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