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国排放核污水的第三年，我爸抱回了一条巨大的鱼。
他压低了声音威胁我们不准说出去，眼底难掩兴奋的光。
扑鼻而来的鲜美让我疯狂分泌口水。
一家人贪婪地连吃了三天。
第四天，我爸命令我偷偷把鱼的尸骨埋到后山。
就在我铲土准备埋的时候，鱼眼动了。
那早已腐烂的浑浊的死鱼眼倏地动了，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我！
1
在岛国实行核污水排放计划后，就有相关专家预测未来三十年的走向。
比如什么240天到达中国沿海，1200天覆盖整个北太平洋。
错了，只用了三年，全球海洋生态系统失衡。
海水蒸发，酸雨污染下，人类患癌概率翻倍，遗传缺陷等严重问题层出不穷。
渔业受到影响，严禁打渔，严禁被污染的海产品流向餐桌。
现在市面流通的海鲜都是人工合成的，那味道不是一般的差。
原本餐桌上平常的海鲜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但总有人为了口腹之欲铤而走险，海鲜黑市上普通的虾蟹都能炒到几千块一斤。
原本就昂贵的东星斑帝王蟹等甚至被抬价到几十万。
我爸抬回那东西的时候是下午，我记得那天他是去上交出海证。
刚下了酸雨，我正站在淋浴头下用力地揉搓皮肤。
不小心被雨淋过的皮肤先是有灼烧感，不及时洗掉很快就会出现红斑，瘙痒难忍。
叔叔拉开浴帘的时候我还在专注地涂着沐浴露。
「哎呦月月在洗澡啊，怎么不说一声。」
他的视线有意在我赤裸的身体上停留了两秒，嘴角还带着笑。
我厌恶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把帘子扯了下来，
「谁让你随便进来的，我明明把门锁上了。」
「滚出去！」
帘子后的男人意犹未尽地吧嗒吧嗒嘴，
「月月长成大姑娘了，还知道害羞了。」
他退出浴室的门，小声说着，
「快些洗哈，等下出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心中有气，不自觉搓手臂的力度加大，把皮搓破了。
短短一截雪白的手臂上出现了三道血痕，有细密的血珠冒了出来。
门外的叔叔还在不停催促着，他的鞋子一下一下踢在门上，发出铛铛铛铛的声音。
叔叔是爷爷的老来得子，比我爸小了整整二十岁。
比我也就大了五岁。
我急匆匆将身体冲干净，套上短袖短裤走了出去。
门外的叔叔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他语气兴奋，
「走，带你去看好东西。」
我内心虽有不爽，但忍着没有发作。
「我说了你不要随便扯我的手，我不喜欢这样。」
他像没听见似的摘了墙上自己的防护雨衣套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在自己身上随便披了件普通雨衣。
他捏我的力度逐渐收紧，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水雾倏地笑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的仓房前，我的家人全都围在那里。
八岁的弟弟甚至开心地在酸雨里手舞足蹈。
他们脚底下，躺着一团两米长的黑乎乎的什么东西……
2
不知为何，我在看到那团东西后心如擂鼓，右眼皮一直在跳。
穿过酸雨，我也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了。
「哥，快给我们看看吧。」
「人齐了，我快等不及了。」
叔叔的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他吞咽着口水，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地上的那个东西。
我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向爸爸，
「这是……什么东西？」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那味道钻进我的鼻腔，我竟也开始分泌口水。
鲜！是属于海洋的鲜味。
我爸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去用刀子割开外面包裹的一层层的束缚。
一层又一层的束缚被剥开，鲜味也越来越浓。
弟弟不断地扯着妈妈的衣角，
「妈妈好香啊，妈妈我要吃这个，我要吃……」
爷爷奶奶站在一边不言语，眼睛却紧紧地盯着。
终于，直至最后一层束缚被剥开，一条长约两米的巨大的鱼展现在我们面前。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那鱼漆黑与银白色交错，通体竟没有一片鳞片，光滑的皮肤表面上浮着浅浅的一层粘液。
它的身体下更是有无数黏糊糊的透明的气泡。
「这是……什么鱼？」
叔叔戳了戳我爸的手臂，言语中有一丝怀疑，
「我出海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鱼？」
我爸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快速扫视下我们每个人的脸。
他紧张地开口，语气十分严肃，
「现在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这条鱼，我们一家人共享。」
「谁都不可以说出去，谁都不可以做我们家的背叛者。」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眉毛紧皱，
「听到了吗？姜月。」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反手掐住了脖子。
「上次你举报我私自下海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死丫头，别再给我惹麻烦。」
我妈想要阻拦，她有些害怕，
「老姜，这鱼，真的能吃吗？你先放开月月……」
我爸突然松手，猛地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一个趄趔，脚底一滑竟直直地扑向那肥硕的鱼身。
倒在鱼身的一瞬，扑鼻而来的鱼腥味穿透进我的鼻腔，我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我的脸，贴到了那滑溜溜的鱼脸上。
近在咫尺的，拳头大的鱼眼突然翻动，黑黑的瞳孔盯住我！
我大声尖叫，
「它还活着！」
3
叔叔伸手将我从地上拉扯起来。
那鱼突然活了一般猛地在地上扑腾了起来，扇动的大尾巴一扫，把我弟也扫到了地上。
我妈担心地去抱弟弟。
浑浊的粘液从厚厚的鱼嘴巴里喷射而出，糊了爷爷奶奶一脸。
我爸眼急手快，从仓库拿了两把钢叉出来，一把扔给了叔叔。
叔叔又快又准地将钢叉插进鱼尾巴里。
这鱼竟然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声音又尖又细，刺得我耳朵生痛。
被吓傻了的我终于反应了过来。
我心急如焚，拼命朝着我爸大喊，
「不能杀！不能吃！」
「你没看新闻报道海里的生物已经被污染了吗？」
「求求你了爸爸，哪里来的把它放回去吧，我们都不清楚它到底有没有危险！」
我爸额头上青筋暴动，他提着钢叉，眼里满是凶狠的恶光。
我去拦他，被他一巴掌甩开，
「去你妈的，没用的玩意就知道坏我好事。」
「那小日子和外国人，还有有钱人，不也照样吃着海鲜？他们怎么没事？」
「你不懂，这他妈现在是稀有鱼！」
他高高举起钢叉，对着鱼头与鱼身连接的位置猛地刺了下去。
鱼又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与此同时，有血水混合着淡黄色的液体从它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那些液体流到湿滑的地面上，顺着雨水四溢而去。
怕鱼没死透，我爸像疯了一样伸脚在钢叉上猛踹。
他的嘴里骂骂咧咧，
「弄不死你，小畜生。」
天空中突然炸起一片雷，轰隆隆作响。
闪电把周围照得惨白，那鱼眼逐渐浑浊，但我总觉得它还在盯着我看。
不管我移动到哪，它都还在盯着我看……
雨后，爸爸和叔叔将鱼脸和肚子上最肥美的肉割了下来。
又美滋滋地将剩下的鱼身体拖向了冷库。
虽然清理过，我总觉得那鱼的血水已经渗透到地下。
因为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能闻到淡淡的鱼腥味。
头发缝隙，手指尖，衣角，哪里都是鱼腥味。
我问妈妈有没有闻到，妈妈说我是太敏感了，根本没有的事儿。
晚上，一家人坐在了长桌前。
爸爸妈妈将鱼肉做成了不同的菜，红烧，清蒸……甚至有鱼片刺身。
见我不吃，我爸伸手抓起一条生鱼片塞进我的嘴巴。
他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捂住我的嘴巴强迫我咽下去。
耳边是他阴森森的威胁，
「吃了，就得和我们一起保守秘密。」
4
腥味，好浓重的腥味。
生腥的鱼肉滑入喉咙的瞬间，我忍不住作呕，却被我爸死死捂住嘴巴。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转动着，嘴角还带着油，
「好吃吧，是不是特别鲜美。」
完全咽下去后，我抓起桌上的水猛灌了几口。
好恶心，好恶心。
但桌上的一家人与我的反应完全不同。
他们的眼里全是贪婪地光，他们盯着那些鱼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叔叔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生鱼片，等不及蘸酱油芥末就塞进了嘴巴。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纯正的鱼肉了，太香了！太香了！」
弟弟把红烧鱼整盘端到自己面前，然后把米饭扣了进去。
他蹲在凳子上，用力地拿勺子搅拌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吃相难看。
就连平日里没什么食欲的爷爷奶奶都忍不住拿起生鱼片又闻又看。
那鱼片晶莹剔透，没什么血丝。
隐隐……泛着蓝绿色的光。
他们大口朵颐，没有人再关心我吃不吃鱼肉。
我偷偷溜下饭桌。
我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扣起了嗓子。
吐出来，快吐出来。
催吐过后，我来到洗手台前清洗嘴巴。
一照镜子，竟发现自己脸色红润了不少。
尤其是与鱼脸接触过的左侧脸颊，皮肤光滑细腻，连个毛孔都看不见了。
摸起来……就像……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心中冒了出来，我连爬带跑地冲向了冷库。
深蓝色的灯光下，巨大的鱼身静静地倒在角落里，光滑的表面上结了一层霜。
我伸出手，在它背部还没结霜地表皮上摸了摸。
心凉了一半。
那光滑的触感，和我左脸的触感是一样的……
更让我感到惊悚的是，那被剔掉血肉的鱼骨上，似乎正在重新生长出肉芽。
我明明记得，爸爸他们割肉的时候，白骨被剔得干干净净。
现在那些骨头上突然长出了新的肉芽，只不过那些肉芽与原本的肉色并不相同，是淡淡的绿色。
鱼腥味更重了，变成了腐臭味。
那些腐臭味就是从肉芽里传出来的！
我盯着那肉芽看，发现它正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
原本的剩下的鱼肉则在加速腐败！
5
我跑进客厅的时候，他们正酒饱餍足地摸着肚子躺在沙发上闲聊。
「那鱼有问题！你们快跟我去看看。」
我急得去拉爸爸的手臂，又去拽叔叔的衣服。
我快急哭了，
「真的有问题，而且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