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朝鲜战争结束后,发生的几起人民军空军飞行员叛逃事件的主角中,最让韩国人民印象深刻和熟悉的,是于1983年叛逃、后来成为韩军空军上校的李雄平。
李雄平上校
李雄平(이웅평),1954年9月28日出生于朝鲜平安南道大同郡清溪里(现平壤市龙城区清溪洞) ,父亲名唤李光正,母亲名唤孟成月,这个家庭一共抚养了两个儿子和五个女儿,李雄平是其中的长男和第三个孩子。在从金策空军大学毕业后,身材高大(180公分)的李雄平顺理成章成为人民军空军的一名上尉飞行员,这一干就一直干到29岁。
1983年2月25日上午10时30分,李雄平驾驶着一架人民军米格-19战斗机,与另一架战斗机一起从平安南道盖川机场起飞进行火箭弹射击训练,他后来回忆说,如果当天起飞的四架飞机编队,那么他就不太可能叛逃成功。飞行过程中,有人在电台里询问带队长机:“有无异常情况?”长机飞行员潇洒地回答说:“一切尽在掌握!”趁着他们聊天的功夫,李雄平猛拉操纵杆把航速降了下来,然后迅速脱离编队转向南方飞行。
韩军保护下的李雄平座机
下定决心转向南方后,为躲避己方战机的追击和雷达的定位,李雄平将飞机飞行高度降低到50~100m的超低空高度,并加大油门以920km/h的速度向南全速前进。由于朝鲜半岛范围就那么点大,上午10时45分,李雄平便已飞越黄海南道海州上空,并抵达延坪岛上空的朝韩西部海域分界线。
韩国防空雷达探测到一架米格战斗机入侵领空后,立即引导一架正在进行空中训练的美制F-5战斗机前去拦截。李雄平见到F-5战斗机后,立即摇动起米格战斗机的机翼——这是世界通用的向对方投降的飞行动作,于是,在对方的引导下,李雄平于上午11时04分降落在水原机场,这里是韩国空军第10战斗机联队的驻地。
韩国老百姓事后围观李雄平座机
当日,驾驶F-5战斗机拦截李雄平的是韩国飞行中队指挥官、韩国空军学院第24期生朴钟宪(박종헌,1954-)少校,这次没什么难度的任务也使得他白捡一枚花郎军事功绩勋章。当然朴少校本身就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飞行员,他是韩国空军第一个飞F-16战斗机的,之后历任第20战斗机联队准将联队长、韩国空军学院少将院长、韩国空军中将参谋长,2012年因为儿子在一家与空军签合同的维修公司工作的缘故,而被迫提前退役改行从政。
韩国人民之所以对李雄平叛逃事件印象深刻,是因为六个月后,中国飞行员孙天勤也驾驶着一架歼-7M战斗机叛逃韩国,当天正是举行韩国棒球联赛决赛的日子,突然响起的空袭警报顿时让当地民众大乱,随后又传出流言说仁川也遭到轰炸,汉城市民们以为朝鲜战争再度爆发,于是纷纷前往地铁站和地下室避难。事后,为了避免尴尬,韩国媒体便有意反复宣传李雄平1983年叛逃的事情,让老百姓误以为那次事件是李雄平引起的。
接受采访的李雄平
李雄平降落后,机场上的韩国士兵们仍一直用枪指着他,害怕他会突然袭击他们。双方在不安的沉默中对峙了几分钟,李雄平随后在驾驶舱内举起双手,喊道:“我有很多话要说!我是来投降的!”韩国士兵则回复道:“这里是大韩民国,你可以放心走出来了。”李雄平随后又喊道: “请不要向我开枪!”在得到韩国士兵的许可,并见他们放下枪后,李雄平才爬出战斗机驾驶舱,他随后被移交给韩国军方并接受审讯,以确定其选择叛逃的原因。
在当时的朝鲜,战斗机飞行员是国宝级的精英人士,是底层人民中的天花板,所有战斗机飞行员的姓名都被领导人记录在其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那么李雄平为什么要叛逃当时还不是很富裕的韩国呢?有一个流传很久的说法,说是有一天,李雄平在咸镜北道庆兴郡的海滩上捡到一张从韩国漂来的三阳方便面的包装袋,上面的产品信息、食品成分表以及“变质可以替换”的文字让李雄平震惊不已。
等待新闻发布会的李雄平
2016年,韩国散文家朴庆熙在《忠清时报》上的一篇文章写道,李雄平在看到这张方便面包装袋后,不由地赞叹道:“韩国追求的是消费者的便利,即使是最小的物品!我们的共和国,号称人民的天堂,我不禁纳闷,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东西?”很多韩国网文也都采用了这种说法,但事实上,很多李雄平叛变初期的韩国媒体采访文章,及他公开出版的个人回忆录中,都没有提到过这一说法。
李雄平在新闻发布会上
而且稍微一想也是,当时的朝鲜虽然是吃不到方便面,但战斗机飞行员作为精英人士,在伙食和待遇方面是远高于普通民众的,不可能存在只是为了吃一袋方便面就叛逃韩国这种荒唐的事情韩国历史学家也否认了这种说法。从面相看,李雄平是一个刻薄、凶狠且极度利己的人,韩国民间后来也谣传说,他之所以叛变是因为作为战斗机飞行员很不守规矩,经常违规酗酒,还和长官的妻子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些八卦的说法其实也都缺乏真凭实据。
韩式幽默:李雄平高呼万岁
事实上,李雄平在其回忆录中已经提到,他在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因为无聊而经常收听韩国的小电台广播,并把其中的八卦新闻当成段子讲给同事听,结果被同事反手一个举报告诉了大领导,大领导随后警告他说:“这大概是你最后一次飞行任务,等你这次飞完就完蛋了。”然而,从正常逻辑的角度,这一说法显然也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没人会对有叛逃嫌疑的飞行员发出这种警告,在这样的警告下只能逼迫对方铤而走险。
所以,笔者总结认为,李雄平偷听韩国小电台和讲八卦段子的事情应该是确实存在的,他的领导也应该是知道了此事,而且是通过别的渠道。李雄平的战友应该没有举报他,而是偷偷给他传消息:“你现在可能会被安全局抓到,所以在被抓之前赶紧逃走吧!”而李雄平之所以选择在回忆录里说被战友举报,可能是对战友的一种保护手段。
李雄平穿上韩军制服
1983年5月,李雄平叛逃三个月后,即改换门庭宣布加入韩国空军,并被授予少校军衔。根据当时的韩国法律,如果有人民军官兵携装备来投奔,韩国政府必须拿出同等价格的钱来奖赏。所以韩国民间谣传,李雄平一共拿到了15.6亿韩元的奖金,要知道那会儿的韩国,一袋方便面也就100韩元,三个煤球也就500韩元,汉城富人区一套高级公寓也就2000万韩元,所以李雄平一下子就成了一位大富豪。
李雄平一家四口
靠着手中的这点积蓄,1983年11月2日,李雄平与韩国空军学院一名穷教授的女儿结婚, 两人后来育有一子一女。此后,他继续在韩国空军工作,担任空军大学政策研究员和讲师,并于1995年晋升为空军上校。1996年人民军飞行员李哲洙大尉叛逃韩国后,李雄平还奉命参与了对他的审讯工作。
1996年李雄平参与审讯李哲洙
不过,虽说表面上混得人模狗样,但李雄平内心其实一直很痛苦,因为据说在他叛变后,他留在北方的父母都被抓起来枪毙,他的兄弟姐妹及其家人们也都被送入劳动改造营,从此世代沦为底层下民,永世不得翻身。再加上1997年,朝鲜叛逃人士李汉英在韩国被人民军特工暗杀,李雄平担心自己重蹈李汉英覆辙,又对家人们的遇难而内疚不已,所以只能整天酗酒度日,这倒是与之前他经常酗酒的那条八卦消息非常相似。
去世前的李雄平,满脸酱油色
1997年,由于连日的酗酒,李雄平突然因肝硬化发作而昏倒在地,事后韩国医疗团队为他进行了肝移植手术。手术结束后,李雄平一度出现恢复的迹象,但几天后又出现排斥反应,导致健康状况再次恶化,最终于2002年5月4日因肝功能衰竭而在汉城首都师团医院去世,终年48岁,之后其遗体被安葬在国立大田显忠院军官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