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妻子去世,丈夫在女儿治病时意外发现6岁的女儿并非自己亲生,他该怎么做?是继续当作亲生女儿那样疼她爱她抚养她长大,还是视女儿为奇耻大辱而弃之不顾?
想来无论对哪个男人来说,遇到这种事都极难做出抉择,而这正是发生在长沙男子陆泽任身上的真实故事。
陆泽任,1985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大学毕业后应聘到长沙一家装饰公司做装修设计。2009年5月,他与长沙姑娘张琪结婚,蜗居在一套小房子里,但两人感情很好。2010年1月,张琪生下女儿陆馨儿。
因公司在新加坡承揽了一项工程,陆泽任需要长驻新加坡,每年在家时间不到2个月。虽然与妻女聚少离多,但为了多挣些钱,陆泽任还是咬牙往外。
他告诉妻子,一定努力挣钱,给娘俩换一套大房子,然后就回家好好享受天伦之乐。然而,由于长期不在家,女儿陆馨儿明显与他有些生疏,每次见面都躲在妈妈身后,怯怯地看着他,那目光让人心疼。
就这样一过5年,陆泽任终于攒够了钱,在长沙买了一套120平米的房子,新加坡的工程也接近完工,陆泽任满心期待地等着回国和家人团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2015年5月16日下午,张琪因突发心梗,在送医途中去世。陆泽任闻知痛不欲生,紧急回国。
在处理妻子后事时,已经懂事的女儿默默跟随爸爸送别妈妈,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晚上,陆馨儿没有了妈妈的陪伴,一直难以入睡,陆泽任强忍泪水,终于把女儿哄睡,之后回到客厅,捂住脸痛哭失声。
5月底,陆泽任调回长沙总公司,换了个清闲的岗位,每天有充足的时间接送女儿到幼儿园,可以亲手给她做营养餐,陪她玩游戏,哄她入睡。他把女儿当作心肝宝贝一样疼爱着,女儿也逐渐适应了只有爸爸的生活。
可是失去了妈妈的陆馨儿,经常会郁郁寡欢,独自坐屋里发呆,不愿出门。陆泽任就给她买来玩具和零食,找小朋友陪她玩,假期带她去爬山、野营、去迪士尼乐园。
在陆泽任的悉心呵护下,陆馨儿变得开朗起来,在英语培训班和一位外教的孩子成为好朋友,并获得全国少儿英语大赛一等奖。
女儿的变化让陆泽任感慨万分,他来到妻子墓前,流泪讲述了女儿的变化和进步,动情地说:“老婆放心,我和女儿一定会好好的,你在天堂要保佑女儿啊!”
2016年6月19日是父亲节,陆泽任收到女儿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幅水彩画:一个父亲牵着女儿站在山脚下,旁边还配了一首小诗:
爸爸是大山,我是小树,爸爸用他的全部,帮助我成长。妈妈在天上,她是月亮,总在晚上出来,看着爸爸和我,她轻轻地说,她从没离开过。
有些字陆馨儿不会写,就用拼音代替,但都写得工工整整,极为用心。
看着女儿的礼物,陆泽任泪水夺眶而出,他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心想,哪怕永不再娶,有了这个可爱的女儿,此生足矣。
可是造化弄人,就在陆泽任以为父女感情已步入正轨之时,女儿的一次意外受伤,再次让他陷入痛苦之中。
9月的一天,陆馨儿在幼儿园不小心把脚弄伤了,流了不少血。陆泽任急忙赶到医院,接诊医生正好是他的高中同学徐迈。徐迈说,孩子伤得不重,只做一般处理就行了。
可是给陆馨儿做完血检,徐迈拿着报告单却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着:“不会是弄错了吧?”接着,他返回病房问陆泽任:“我记得你是O型血吧?”
“对啊。”陆泽任答道。
两人高中时曾一起献过血,血型都是O型,所以徐迈一直记得。根据血型遗传规律,O型血的父亲或母亲,是不可能生出AB血型的孩子的。
陆泽任也知道这一点,但听到同学怀疑女儿的血型,就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弄错了?徐迈也心存疑窦,再次采集父女俩血液样本送去化验。
当晚,徐迈将显示陆泽任是O型、陆馨儿是AB型的化验单用手机发给了陆泽任。
看着化验单,陆泽任不敢相信,他上网仔细搜索,得到的结果令他久久无语:自己的确不能生出有AB血型的孩子!
他感觉如坠云雾,内心一片茫然。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陆泽任开始了艰难的求证。
2016年10月初,陆泽任拿着女儿和他的头发去长沙市芙蓉亲子鉴定中心进行鉴定。一周后,鉴定结果出来了:父女俩果然没有亲缘关系。
直到这时,陆泽任还是不敢相信,想着是不是当年在医院抱错了?他来到女儿出生的医院,再三恳求之下才调取到接生记录。可是记录显示:那个时间段与女儿同时出生的婴儿,只有陆馨儿和两个男孩。
医生直言不讳地说:“我们估计,问题出在孩子的母亲身上。”
这句话让陆泽任如遭雷击。从不喝酒的他,买来一瓶白酒,坐在湘江边借酒消愁。当晚,陆泽任没有回家,打电话给母亲谎称自己出差,让母亲帮忙照顾陆馨儿。
躺在宾馆的床上,陆泽任脑子里回忆着女儿从出生到长大的情景。他记得有个同事说过,陆馨儿长得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现在真相大白,这孩子无疑像那个给自己“戴绿帽”的男人!
这一刻,他不想再见到陆馨儿,那个每天亲昵地缠着他叫他爸爸的孩子,他视同珍宝的女儿,如今却成为他的奇耻大辱,如同一根刺,扎得他体无完肤。
陆泽任的脑海中升腾起一个强烈的念头:要找到那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要报复!
第二天一大早,等陆馨儿去上学后,他回到家中,翻出张琪的遗物,再打开张琪的手机和电脑,翻查了整整一天,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忙活了一天,陆泽任疲惫地看着张琪的遗物,恶心地想扔掉它们,可是踌躇了半天,他还是把收纳箱放回了原处。
他又找到张琪的闺蜜卓娟,旁敲侧击地询问张琪的过往。卓娟听出他话里有话,生气地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前些年你不在家,张琪虽然孤独,可是她一直本分!”
陆泽任没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尴尬地和卓娟告别回到家中。
之后几天,陆泽任一直住在宾馆没回家。可是每天晚上,他总能接到女儿用奶奶的手机打来的电话:“爸爸,你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啊!”“爸爸,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时,陆泽任感觉自己分裂为两个人,一个是疼爱女儿的父亲,一个是满怀悲愤的被妻子戴绿帽的男人。
面对女儿的电话,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女儿便着急地问他是否生病了。陆泽任说了句“爸爸没病”,就慌乱地挂掉电话。
看着手机屏保上女儿的照片,他凝视许久,终究没舍得删除。
一天早晨,客房保洁阿姨来打扫卫生,看着垃圾篓里堆满了外卖盒,问道:“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吧?跟媳妇闹矛盾了?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了!”
陆泽任问:“如果你发现养了7年的孩子不是亲生的,你会怎么办?”
保洁阿姨闻听,同情地看着他说:“只要你爱这个孩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小猫小狗养久了也有感情的啊!”
阿姨的话让陆泽任内心豁然开朗,纠结多日的问题,被她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的,那个把我当作唯一依靠的孩子,我一直用全部生命宠爱着的女儿,早已与我骨肉相连,与别人无关,哪怕她不是我亲生的,但这就是我的宿命!
想到这里,陆泽任跳下床,洗漱一番,抖擞精神回到家中,又把自己收拾一新,等待女儿回家。
中午,陆馨儿放学回家,看到爸爸早已等候在门外,立刻激动地叫着“爸爸”,扑进陆泽任怀里。陆泽任紧紧抱着女儿,突然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陆馨儿吓坏了,奶奶也觉得不可思议。陆泽任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想女儿了,也想她妈妈了。
生活又回归正轨,陆泽任悉心地照顾着女儿,心中的郁结消散了。
可是陆泽任怎么也没想到,厄运会再次降临。
2017年1月,他经常感到身体疲倦,肝区疼痛难忍,到医院检查得知,自己竟然得了肝癌,而且已到晚期,手术意义不大。1月底,他遵医嘱治疗,暂时控制住了病情。
接连的不幸遭遇让陆泽任心如死灰,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女儿:
如果自己不在人世,馨儿怎么办?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外公外婆也体弱多病,几位老人都没有能力照顾孙女。何况现在孩子的教育经常要借助网络,老人连手机上网都不会,又如何辅导孩子学习?
2017年9月,陆泽任去医院复查,被告知肝癌更严重了。他如遭雷击,撕碎了报告单,冲出医院。
回到家中,他把实情向父母和盘托出。父母无法接受这个噩耗,却也别无他法,只能含泪劝他住院接受治疗。
周末,陆馨儿提着保温桶来给爸爸送饭,劝毫无食欲的爸爸多吃点:“爸爸,你不想吃饭就不乖了,来,我喂你吃。”
她用勺子给爸爸喂饭,逗笑了病友,却让陆泽任眼眶涨潮。那一刻,想起了那个给他带来耻辱的男人。
2017年11月底,陆泽任开始寻找女儿的生父。卓娟听到他的讲述后,叹息不已,既对好友当年的所为感到痛心,又非常敬佩陆泽任的大义之举。
不过卓娟说,张琪绝对不是不守本分的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张琪的前男友吴春海。”
卓娟表示,张琪与吴春海是高中同学,两人的恋情因吴春海父母的反对而终止。而且,陆馨儿长相酷似吴春海。
陆泽任气得把茶杯摔到地上,对卓娟说,一定要找到这个吴春海。
在卓娟的帮助下,陆泽任很快找到了他。
吴春海30岁,长沙人,在一家大型网站做管理。见到陆泽任,他没有太多惊讶,原来,在张琪的葬礼上,他作为同学代表之一见到过陆泽任。
陆泽任没有心情和他寒暄,直截了当地说:“我为你养了7年女儿,你也该接回去了。”
吴春海懵了。陆泽任将事情和盘托出,说:“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只希望你能把孩子接过去,好好抚养。”
陆泽任没有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吴春海,以免其因为同情而接回女儿,他希望吴春海能打心底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主动善待孩子。
谁知吴春海却反应激烈:“你疯了吧?我和张琪是有过亲密关系,可那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我确实对不起你,可你也别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
见他这样说,陆泽任没有多作解释,而是拿出手机,把陆馨儿的照片传给他。吴春海看着照片,愣住了。陆泽任又拿出亲子鉴定书给他看,但吴春海却说,这也无法证明陆馨儿就是我的女儿。
此时的吴春海心情极为复杂。他与现任女友林慧恋爱3年,准备近期结婚,这突然冒出个女儿,而且是与有夫之妇生的,不仅会让他失去女友,也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名誉。
于是,他愤怒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赶紧滚蛋,否则我告你敲诈!”
陆泽任气急了,挥拳打向吴春海,两人厮打起来。陆泽任体力不支,被打倒在地。吴春海毕竟理亏,扶起陆泽任,说可以用钱解决此事。陆泽任鄙夷地说:“你真不是个男人,不配做馨儿的父亲,我不会再找你!”
陆泽任走后,吴春海内心极为挣扎,他想起8年前那次同学聚会,他和张琪都喝醉了,被同学们开玩笑关到一间客房,结果两人发生了关系。
事后,张琪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两人再无交集。吴春海后来得知,那次聚会后,张琪很快就结了婚,却没想到那一夜竟然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看来手机上酷似自己的陆馨儿的照片,吴春海暗自思忖:如果陆馨儿真是我的骨肉,将来她被陆泽任虐待怎么办?要知道,任何男人处于陆泽任这种境地,难免都可能失去理智。
两天后,吴春海来到陆泽任家附近,见到由奶奶陪着去上学的陆馨儿。
看到孩子,吴春海内心一阵激动:这孩子真的太像自己了!他悄悄地跟踪陆馨儿到学校,又在附近转悠大半天,一直等到她放学走出校门,和奶奶一起回家。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骑车蹭了陆馨儿一下,奶奶与他理论,男子气势汹汹。吴春海见状,冲上去拎起男子衣领,让他道歉。
事后,陆馨儿礼貌地向见义勇为的吴春海道谢。看着她的脸,吴春海突然心头一紧,像是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击中,他知道,那是来自血缘的呼唤。
陆泽任被吴春海拒绝后,又联系了陆馨儿在美国定居的姨妈,希望她能收养孩子。可对方表示自己在美国过得也很艰难,让陆泽任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吴春海竟然主动联系了陆泽任。
原来,他打听到陆泽任身患绝症,也知道陆泽任把女儿视为己出。他提供了自己的头发,与陆馨儿一起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他果然是陆馨儿的生父。
2018年1月底,两个男人进行了一次深入交谈。吴春海向陆泽任郑重道歉,表示愿意好好抚养陆馨儿。
陆泽任说:“可能老天知道我会离开,所以派你来替我抚养女儿。”
吴春海眼眶湿润了:“大哥,馨儿遇到你这样的父亲,实在是太幸运了!”
陆泽任表示会把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他,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吴春海说:“就让我先以叔叔的身份和孩子相处吧,你永远是她的父亲。”
在陆家,陆馨儿见到这位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叔叔,倍感亲切。陆泽任告诉她,叔叔是自己的好朋友,以后会经常来陪伴她。
吴春海带着陆馨儿到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后,父女俩回到病房。看到他们相处融洽,陆泽任既感到欣慰,又有些失落。
陆馨儿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对突然出现的吴春海感到疑惑,特别是发现陆馨儿长相酷似此人,更是直犯嘀咕。
2018年4月的一天,陆泽任向父母说出了真相。两位老人听罢,流下了伤心的泪水,甚至想找亲家算账。
陆泽任说:“这事和馨儿的外公外婆没关系,他们不该受到责难。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孙女,可这是没办法的事。吴春海答应我,不会对馨儿说出真相,馨儿仍然是你们的孙女,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陆母抱着儿子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哇……”
接下来,陆泽任又与岳父岳母详谈了此事,他希望老人为了馨儿的成长,不要把事情说破。二老唏嘘流泪,点头答应。
吴春海的女友林慧发现男友最近忙得一反常态,就再三追问,吴春海只得说出真相。
林慧听了目瞪口呆,大哭着捶打男友。吴春海任由她打,坚定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必须承担这个后果。我对不起你,我会尽我的能力补偿你。”
林慧提出分手,吴春海答应了,并主动将自己两年前购买的房子送给她作为补偿,但林慧没有接受。
看着林慧离开的背影,吴春海痛苦万分,他知道,为了女儿,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2018年8月,陆泽任病情加速恶化,他知道时日无多,更加加速培养女儿与吴春海的感情。与此同时,所有亲友也都配合他的行动,让陆馨儿喜欢上这个可亲的“叔叔”。
9月16日,陆泽任在睡梦中离开人世。弥留之际,他用手机录了一段视频送给女儿。
视频里,他微笑着说:
“馨儿,爸爸去天堂与妈妈相会了,很对不起你,但这是没办法的事,爸爸妈妈在天堂里会一直爱着你,保佑你。其实,你很幸运,因为你的身边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吴春海叔叔。你可以把他当做爸爸,他会像爸爸一样爱你……”
陆泽任去世后,陆馨儿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痛苦中。吴春海则代替陆泽任,每天接送她上学放学,陪她写作业、吃饭,哄她睡觉。
也许是血缘关系使然,陆馨儿对吴春海越来越依赖,让他倍感欣慰。
2018年10月的一天傍晚,吴春海接陆馨儿放学回家,林慧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她接过陆馨儿的书包,牵起她的小手,让吴春海又惊又喜。
陆馨儿问林慧:“您是谁呀?”
林慧说:“你可以叫我阿姨,也可以叫我小妈妈。”
吴春海的眼睛湿润了。
林慧告诉吴春海,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既为陆泽任的大义而感动,也为吴春海的担当感到欣慰,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说服了自己的父母,再次回到吴春海身边,决心和男友一起抚养陆馨儿。
2019年春,吴春海与林慧走进了婚姻殿堂,而花童之一,正是他们的女儿陆馨儿……
(本文改编自真实故事,图片除第一张外,其他均来自网络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