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妈妈对奶奶家有很大的意见,她便把气都撒在了在奶奶家从小长大的我身上。

铸神文化 2024-05-16 18:45:43

刚转到城市里学校那几天,我妈冷冷的看着我:“老师为什么说你不合群,你个山里出来的死丫头你高傲个什么劲儿,为什么不和大家好好相处!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到底那死老婆子的基因在你身体里活跃着,我就说怎么给你提供资源你还是那副死处!”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不解气地狠踹我几脚。

我没有低头,也没有辩解。

我能说什么呢?

难道要说,要不是妈你贪小便宜,同学们也不会因为一条塑料链子看低了我。

我虽然是奶奶一手带大,山里长大的,可我懂好赖。

我不会因为别人看我的目光,而迁怒我妈没给我创造好条件,更不会因为我妈三言两语就转头记恨上我奶。

大人之间的龃龉,何苦牵扯上我?

1

“窦衫你搞什么?说了多少回内裤必须一天换一条,你身上那条从昨天就穿上了你不觉得恶心吗,你奶奶那一套你能不能别学了个十足十。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她肚子?!”

我妈冷眼打量着我,嘴边的讥讽仿若一把弹簧刀,肆意凌迟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局促地不知道把手放哪藏,生怕她再看到我没修圆润的指甲。

“怎么你回城里住了这好久,还一身村里村气的陋习。真不知道是骨子里长歪了,还是被那老婆子养坏了根。看你弟,刚上幼儿园就比你爱好,怎么我一双眼睛就盯着你还改不掉你那一身下贱病!”

说到最后,我妈鼻翼阖动,一双眼睛就像剜野菜的镰刀,恨不能把我这颗毒瘤即时剜了去。

我,下贱吗?!

下意识地扯了下衣角,我有些茫然地看向地面。

我妈生我的时候,正好赶上村里大焊。

地里颗粒无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大人靠着吃糠咽菜总能挺过去,可是没奶水的我妈却成了攻讦对象。

再加上我爸耳根子软,家里养不得闲人。

我妈迫不得已,还没出月子就和我爸跑去城里打工。

“怎么,你看我做什么?!我说你两句你不乐意听了?果真是那老东西一手养大的,一样的心黑肚烂贱胚子,你还没足月就着急撵我出门。说什么家里不养闲人,难不成就差我那一口吃的!结果呢,还不是把你养成贱胚子,你奶奶算的这笔好账!”

“咋,说那老婆子你不爱听了?给我往心里头记好了,我才是你妈,当年就是那死老婆子分开的咱娘俩,你少对她感恩戴德!”

我妈嘴上说着,手指还不忘对着我脑门一顿猛戳。

正想说点啥,我弟一脚踢开门,手里抡着个白布面袋子朝我脸上兜头砸下。

“乡巴佬,什么破玩意儿你放我自行车上。自个没出息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以后你的东西少往我车上扔。”

“穷疯了你,土包子!”

窦裳讥讽地笑了笑:“乡巴佬,这种东西捡回来莫不是打算给老太婆做内衣裤?”

紧接着,是一通肆意地嘲笑。

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白布面袋,小心地拍去上面的土。

小时候和奶奶在村里,抬头是土,低头也是土。

即时窝在窑里不出来,飘回来的黄土也能挂满一身。

等到我能念书时,我就总么幻想,能背个白色的书包去上学。

奈何奶奶年纪大了,村里又时不时停水。

井水冷的瘆人,长期用井水洗衣服,六十出头的奶奶已是腱鞘炎,关节炎。

为了少洗衣服,奶奶就用村里发的白面袋子给我做了个帆布包。

编织袋没有布袋子触手生温,却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书包。

后面我妈把我接回城里,她给我买各式各样的书包,把我打扮的清爽、大气。

只是唯独不许白色。

“死丫头,也不嫌晦气,真是没文化,没个讲究!”

“再说,拿个编织袋书包,你寒碜谁呢?!”

当然,没文化的不是我,没讲究的也不是我。

用她的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有了这些,谁也不会再把那个大山里一脸黄土的土包子和我联系在一起。

我不自觉地挪了挪脚尖。

其实,大山里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我不用假装欢喜。

2

“去,把新买的鞋子换上!”

我妈冷冷地斜睨了我一眼,“亏你还是个女孩子,看你那脏兮兮的做派,连我脚后跟都拾不上!”

我低垂着头,脚趾一点点用力往鞋里钻。

可不管我怎么用力,鞋头还是空的一大截。

我妈总也不记得,我是宽脚掌。

这种鞋头尖尖的鞋子,我根本穿不上。

“怎么穿个鞋这么费劲,看你那窝囊样子!要不是今天开家长会,我都懒得和你一起出门———”

很突然的,我下意识接过话:

“要不是怕我给你丢脸,怕他们看出我是村子里长大的,你才不会和我费这功夫。”

话一出口,我和我妈惧是一愣。

我妈明显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道破她所想,而我,也没想的这样快就撕破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我妈不自然地拢了拢耳边碎发,同我前后脚出了门。

月考成绩单下来的那瞬间,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是初一下才转来市私立学校的。

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音标见都没见全。

所以开学第一天,当老师要求我自我介绍时,我很有自知之明地低下了头。

“窦衫同学,你不愿意展示一下自己吗?大家都很期待和你做朋友。”

坐在前排的女同学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她不经意地撩拨了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也穿了件带珍珠颈链的T恤。

不同的是,我T恤上的珍珠是衣服带的,而人家的珍珠却是货真价实真金白银买来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始终踟蹰在原地。

坐在下方的同学逐渐没了耐心,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最后停留在我T恤上的珍珠choker。

我突然很难堪地联想到,这件衣服本身不带装饰物的。

是我妈买的时候,碰上卖家不肯讲价,气不过的她顺手要了一条“珍珠项链”。

可谁知,正是这样有些反常的穿搭暴露了我的家庭。

城市的孩子到底有修养,他们即时看不上没什么家底的我,却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排斥我。

只是很客气、疏离地和我保持距离。

这样也好,我耸耸肩,山里来的,才不屑虚与委蛇。

所以当我妈劈头盖脸地扔过成绩单上的评语时,我没什么可说的。

“怎么解释???58个学生你排45,窦衫你怎么不去死?!”

我妈怒不可遏地看向我:“还有,老师为什么说你不合群,你个山里出来的死丫头你高傲个什么劲儿,不和大家好好相处!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到底那死老婆子的基因在你身体里活跃着,我就说怎么给你提供资源你还是那副死处!”

我妈说着,犹不解气地狠踹我几脚。

这回,我没有低头。

也同样没有开口辩解。

要说什么?

难道要说,要不是妈你贪小便宜,同学们也不会因为一条塑料链子看低了我。

我是山里长大的,可我懂好赖。

我不会因为别人看我的目光而迁怒我妈没给我创造好条件。

更不会因为我妈三言两语就转头记恨上我奶。

大人之间的龃龉,何苦牵扯上我。

何、苦?!

3

“窦衫妈妈是吧,班排48,年级748。想直升本校,至少要年级前150。你家这——”

我妈揪起的心随着班主任拉长的尾音一点点坠入冰窟,“要不还是考虑学个技术!”

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妈破天荒一句没说我。

兴许发现我烂泥扶不上墙,打算放我回山里头自生自灭?!

我有点期待。

结果,显而易见地落空。

我妈没收了所有能让我欢喜的东西。

我睡前爱看的漫画书,我奶给我做的竹蜻蜓,九连环,还有我爸用旧到只有接听键灵敏的滑盖手机——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

“死丫头,从今天开始,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玩任何鬼把戏!”

我妈说着,直接卷着被褥搬进了我的卧室。

“打从今儿起,吃喝拉撒我都守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奶打的什么主意,当初借口留下你就是想凭你拿捏我。啧啧,她可真是鸡贼啊!学习学习一团糟,连生活都一地鸡毛。蠢丫头,怎么我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着调的,从今儿开始我非守死了你不可。”

说话间,我妈严阵以待地掏出几本试题,让我天黑之前必须做完。

还扬言,做不完就别吃别睡。

起初,我还尝试着完成任务,直到发现我妈布置的量远超平时学校的三倍。

“妈第一天能不能少点?”

我尝试着沟通。

“少?!哼,你考得时候怎么就没想的给我多考点!不怕,妈陪着你。今儿你就是熬到凌晨三点,你妈我也和你耗的起!”

没辙,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

时间滴答滴答很快溜走,再抬头时外边已经黑透了。

“看什么看赶紧写你的!老话说笨鸟先飞,就你这猪脑子木头口袋还不得不舍昼夜地学!”

我妈嘴上虽不含糊,眼角却是有了几分困意。

我下意识地不住点头,手上却很真实地放缓速度。

又写了一会,我听到客厅的动静逐渐归于安静,看样子,窦裳应该关电视准备上床睡了。

相比困意,反倒是胃里空的难受。

见我放慢动作,我妈一个大嘴巴直扑过来。

“愣什么愣,懒东西。还有脸放慢速度,谁给你的脸让你在这装大爷,赶紧写!什么还想去尿,忍着,这本题你做不完拉屎撒尿都给我搁这整!”

我淡漠地抬头看了眼我妈,如她所愿。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两股蜿蜒而下,我妈震惊地瞪着我:“你,你还真敢尿?!”

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像脱缰的野马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我状似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妈妈,我憋、憋不住了...”

刺耳的谩骂声仿若一个惊雷,在我耳边接连炸响。

看着竭斯底里的我妈像一只炸毛的公鸡,举着一只拖鞋时不时砸在我脑门上。

我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仿佛记得语文课上,老师意态神闲地念到:

“发脾气是一个人最无能的表现。因为他们的性格底色,是懦弱的,是自卑的。”

妈妈你,原来这么胆怯。

4

我爸妈成长的年代,啥都不多就孩子多。

我妈是外婆的第一个孩子,继承了那个年代的特色:长姐如母。

家里最年长的那个孩子,会在父母外出揽工时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好容易把几个舅舅拉扯大,一晃我妈也过了花期。

被家里蹉跎的没读成书,外婆还一心想要个好价钱,我妈的婚事只能被一拖再拖。

后来,还是我妈自作主张,不顾我奶的反对硬是跟了我爸。

本来,二人看对眼愿意搭伙过日子,那是好事一桩。

可坏就坏在我爸那边,同样的一贫如洗。

即便外婆终于松了口,不再执着三转一响,但贫与贫的结合本身就是雪上加霜。

而我的到来,无疑变相验证了这个家庭的不牢固。

尽管我不停笔地写,还是熬到了后半夜。

这期间我妈像个抽陀螺的死死盯着我,只要我有任何松懈,就会毫不留情地大耳光抽我。

我上床时,已是后半夜。

几乎一挨枕头就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只手拎住脖子,从睡梦中倏然拽醒。

“啊?”

我眯着眼,我妈那张冷漠的脸被无限放大。

“死丫头,教过你多少回,睡觉就老老实实睡觉,谁准你姿势这么不雅,还打呼噜?!那死老婆子的灰病你倒是学了个十足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被突然惊醒,我的睡意褪却大半。

待听完我妈的话后,我无力地耷拉上眼皮。

不是我说,城市长大的就不会打呼磨牙蹬被子嘛,睡觉这种事都要被限定,我宁愿一辈子不出山。

“说你呢死丫头!你妈我和你说话呢,这就是那老不死的教出来的好孙女?!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起码的尊重也没!”

“问你话呢,臭丫头!”

我一偏头,避开我妈戳过来的手指。

不耐烦地回怼:“你就有礼貌,一天“死老婆子”不离口,她好歹是我奶奶是你的妈!”

空气突然安静。

很明显,我触了我妈的逆鳞。

我从未见过这样生气的我妈,她整个人都气到发抖。

她用尽所有恶毒字眼,不停地咒骂我奶奶。

说到激动处,她一把抓起书桌上的玻璃相框,照着我的脑门心砸下。

微凉的液体从额角一路滑到下颌,最后砸在白色的大理石砖上,溅出一朵朵吐血的杜鹃。

窦裳听到动静,不嫌事大地推门而入,却又惊立在门口。

从他脸上的震惊,我能想象到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

“妈...窦衫,她、她这是怎么了?”

我抬起头,对上我妈略慌张、迟疑的脸,“现在,我能睡了吗?”

我胡乱地一抹头上的血,也不管身上有多狼藉,直接倒头就睡。

听着房间里的呼吸声愈加无措,我情不自禁地笑了。

看来,我能睡两天好觉。

5

但我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快天亮的时候无论别人怎么拍我脸颊,我都睁不开眼。

额头的滚烫烧的我浑身痉挛,我整个人如置干柴烈火之上。

“水,我要...水...”

我艰难地张开嘴,却发现嗓子干到说不出话。

我就像一条干涸池塘里的鱼,无力的摆弄鱼尾,却摆脱不了被丢弃的命运。

“死丫头,果真是来报怨的,这么点小伤痛就疼得起不了床,纯粹没事找事!起来啊——”

“妈,你别叫了,你看枕头上,全是血——”

我除了睁不开眼,意识还是清晰的。

有人粗鲁地将我衣领解开,用湿毛巾擦拭我的脖颈和胸口。

身上疼得厉害,即时睡梦中我也忍不住嘤咛。

就这样,我反反复复烧了五六天,第七天才勉强能下地。

其实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我妈生我那会吃不上,连带着我身材瘦小,生下来才4斤半。

是阿奶一勺子米汤,兑着村里救济的豆奶粉,这才把我喂的有了些生气。

虽然吃在村里长在山里,阿奶却一向养我养的精细,别说熬夜了,就是白日里少睡一会,我都感觉背后直冒虚汗。

我妈自来没亲身带过我,自然不了解我的身体。

“才逼了你一下,你就给我出这幺蛾子。怎么,吃定我舍不得折腾你了?!死丫头,一躺躺了一星期,又不知道落下多少!”

我揉着无力的肩膀,心里却偷着乐。

原来靠身体问题,我可以有筹码和妈妈对抗。

“还不赶紧起来背单词,背完还有古诗、作文,你这把一星期的觉都睡了,还有什么脸赖床?”

我妈说着,习惯性地拿指头戳我脑门心。

好巧不巧,我一侧头,这一指头刻好戳在我眼窝上。

见我疼得呲牙咧嘴,我妈只能不甘地噤声,同意让我再躺会儿。

有了第一次,二次、三次就轻车熟路。

尤其是,我在发现自己的身体一难受就发高烧,并且持续居高不下后。

每当我妈掏出一本数学卷子让我写完再睡,我就开始各种身体“不适”。

“妈我牙疼,疼的我后脑勺一抽一抽的,我能歇会再看吗?”

“妈我脑袋晕,坐不住!”

“妈我发烧了!”

开始,我妈并不打算妥协,随意找了两片药给我喂下就打算照样撑到天亮。

结果就是我情况越来越糟,到后头脑壳子一重,倒头就晕。

有回,我妈试图强拉起我,不管不顾地让我把题做完。

我也很争气地体温一路直飙39℃,烫到我妈胳膊肘碰一下都觉得“烧的慌”!

无奈,每回壮志未酬的我妈被迫鸣金收兵。

在这场和我妈的博弈中,我兵不血刃,赢得毫不费力。

但同时,我的成绩一路下滑。

终于在期末考试中,醋溜到校倒一。

与此同时,我妈的决心,也在这个暑假开始初显。

6

因为成绩不好,学校十分高效地准了我的休学申请。

当我妈高调地一扬手里的作息表,语调轻快地宣布,

“衫宝,你身体不好没关系,以后妈给你上课,妈陪着你,直至你把成绩补起来!”

“妈为了你什么都肯做,别说一年半载,就是三年五年妈也陪得!”

在日后的每一天,我突然惊恐地意识到,成年人的意志远比我能想到的更坚毅。

我妈会因为我的头疼脑热而延后学习,但同时也无限拉长我的休学。

“没关系衫宝,妈妈有的是时间陪你,把咱娘俩以前亏下的时间都补上,这回再没那个糟老婆子横在中间。你不舒服其躺着,等你啥时好了妈再陪你学。学校那个劳什子也不用去,妈就是你的老师,妈和你一起学。你瞧,你小时候丫丫学语妈没参与,现在妈统统给你补上!”

我惊诧地发现,我妈居然买来了粉笔、黑板等一系列文具,甚至还有戒尺。

“坐直,身子坐正。跟着我读,“嗨皮,嗨皮,嗨皮,卡了,卡了,卡了...”

我硬着头皮跟着我妈一个词一个词地念着蹩脚的单词,还要强忍着纠正的冲动听她说我发音不准。

“教了你几遍,是卡了,卡了,你念的那是个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啥都不会还总么不听我的?!”

我揉了揉脑壳,内心的反感直冲天灵盖。

“念,看你那死样,真像那贼老婆子!”

我咬碎银牙,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卡了,卡了...”

“大点声,你是老鼠转的!那老东西那么大嗓门,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个哑子,你是孬种吗?!也是,当奶奶的不积善德,可不是做孙子的没出息——”

我发疯似的一把掀了桌子,连同上面的黑板“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一分为二。

“你每天张口闭口把我奶挂在嘴边你就多积德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整日挂嘴边,你不嫌精神内耗我还嫌你消耗我呐!”

情绪一上来,我气血翻涌。

也顾不得管合适不合适,只觉得的脑门子上血压凸凸地往上涨,我心底长期积压的怒火像决堤的洪水马上要把我的理智吞没...

开始疯狂地砸东西,任何看得到,能够着的东西,统统逃不过我的手心。

说什么贼老婆子,那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带大的阿奶。

谁不受委屈,就你那点子委屈也值当你用后半生的每一天去回味吗?!

你说你委屈就委屈吧,话说三遍淡如水。

你一天说上八遍,难不成说的说的越多人给你钱不是?

我的体温迅速升高,额头的滚烫让我无法安静。

就好像我体内有一团火,它再不断吞噬我的情绪后已经膨胀到即将反过来吞掉我。

虽然之前有过一次,但是再见到我这样子,我妈还是有些手足无错。

她恨不能揍到我满地找牙,却又顾及我身体。

认清现状的我愈加肆无忌惮,我甚至转身去砸电视机。

这一下我妈急了,她急切地张开双手,像护犊的老鹰似的将电视机圈的牢牢的。

讨不到便宜我也不急,两手一用力就把遥控器掰成两半。

“死丫头你真是来讨债的,你——”

我一回头,狠狠瞪了我妈一眼,然后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去。

人与人,不就是比谁更能豁的出去吗?!

7

自此以后,我妈除了在我学习上啰嗦几句,强迫我跟着她学,却再不会随意把我阿奶挂在嘴边。

有时候说秃噜嘴,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回去,或者转而聊起其他。

我也懒得计较。

虽然我逐渐意识到,相比我妈蹩脚幼稚的教学,她的碎碎念简直小巫见大巫。

“跟我念,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an)鞯(ge),南市买辔(cui)头,北市买长鞭!”

我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没忍住:“那读jian,不是cui头,是辔(pei)头!”

我看着我妈越拉越长的脸,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你懂什么,死丫头,真是个讨债鬼!照书抄三百遍,连翻译!”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你妈可是为了你好,还不赶紧给我动笔抄?!”

我冷冷地看着她,还是翻开了课本。

抄书是吧,我个中国人难道还怕多写几个中国字?!

接下来的每一天,无论我妈说什么、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

实在累的坚持不住,我也不惯着她。

该难受难受,该发疯发疯。

我妈一概受着,只是第二天照样按她的计划来。

日子从来没有过的枯燥与难熬,我突然开始怀念在学校的日子。

暑假结束的那天,我妈终于松口让我回学校去。

坦白说,我真挺想好好念书的。

别的不说,就冲老师们讲的那两句英语,那味是真地道儿!

可一想到我妈拍着胸脯和系主任说,她费了老鼻子劲儿给我把成绩补起来,我就恨不能看她“啪啪”打脸。

于是,我十分潇洒地交了白卷。

那是我自明事以来,被揍得最惨的一次。

在我人生中,只有几次廖廖出场的我爸,特意从很远的城市赶回来。

他冷着脸,解下腰上的皮带。

随着大手一扬一挥,我的屁股连同大腿根疼得火烧火燎。

冷汗从我的额头一路滑到下颌,男人一扬下巴,居高临下地质问我:“说!你这样对的起你妈十月怀胎生下你,不满月就忍受骨肉分离的痛外出打工吗,她这样含辛茹苦,受苦受累是为了谁?!”

他身旁,我妈抿着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

我淡淡地瞥了眼我爸陌生的脸,云淡风轻地吐出几个字:“你对得起她就行。”

我妈当即扑过来,照着我左颊就是响亮的一耳光。

“冤家!你爸难得回一趟家,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他是你爸,你就这么和他说话呢?!”

“快和你爸道歉,死丫头。孩子爸,你别和孩子计较,这丫头一向脑子不好使,现在更是活成了个孬货,我再好好说说她!”

我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我妈可以把对阿奶的怨一股脑倒我头上,自然也会为了讨好我爸,把我说成孬货。

小时候,我爸的确为了养活家里,一走就是三五年。

但随着生活逐渐好转,我爸的出走就不单仅仅是养家糊口。

多少次奶奶趁着我睡着,拨通了我爸的电话:“儿啊,你就是和孩子她妈过不下去了,也不该抛下她们母女置之不理啊,衫衫可是你的亲闺女!”

我知道,我妈对我阿奶的怨除了当初与我被迫分离,更多的是,她不能怨我爸。

她舍不得捅开这层窗户纸。

所以,她只能去恨其他人。

0 阅读:27

铸神文化

简介:铸神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