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全羊背后的荒唐血案:高官爱妾的离谱要求

遗忘图书馆的守门人 2025-02-11 11:47:21

我爹是十里八乡的名厨,一道烤全羊做得皮酥肉嫩,人人垂涎。

摄政王的爱妾听了,叫我爹去王府做菜,点名要吃这道烤全羊。

我爹去了,被人丢出来时,浑身皮肉都被火烤烂。

原来是那爱妾临时起意,想要道没有羊肉味的烤羊。

我娘知道后,一滴眼泪没掉。

只是三个月后,她在王府门口支起一口大锅,开始卖羊。

1

我爹死后第二个月,我娘带着家里剩下的钱,去了巷尾的刘婆子家。

那刘婆子是个神人,一双妙手,嫁过人的妇女,在她手里可以变回黄花大闺女。

只是据说痛极了,曾经有位小姐喊了一夜的疼,差点死掉。

但我娘回来后,没喊一声疼,只是脸色有点白。

她把我叫到面前:「阿凝,往后不可再叫我娘亲了,只能叫阿姐,你可明白为什么?」

我点头:「我明白。」

我娘笑了笑,夸我懂事。

她带我去了京城,找了处破落的旧宅子安身。

随后,在摄政王府门前的那条大街上支了口大锅,卖起了羊汤。

2

我娘做羊的手艺,是跟我爹学的。

我爹是十里八乡的名厨,最拿手的菜是一道烤全羊。

同样是烤,我爹做出的烤全羊就是比别人更入味,皮酥肉烂,肉香浓郁,却又不膻,就是平日里嚷着不吃羊肉的人,闻到后都会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我爹做菜的时候,我娘就在后院帮厨。

别家的老板娘很多都在前厅揽客,但我娘从来不露面。

我明白为什么,因为我娘生得实在是太美了,美得太容易招惹是非。

而我们一家人都是无依无靠的升斗小民,在这个世道上惹不起是非,只求躲着是非走。

我爹唯一一次出风头,是摄政王府的人听闻他这道烤全羊天下一绝,邀他去给王爷做菜。

我爹高兴地对我娘说:「这次的赏钱肯定多,我在京城给你买几套新衣裳,再打一对纯金的小兔子,给咱们阿凝当嫁妆。」

我最喜欢小兔子,闻言立刻扑到我爹怀里:「小兔子!我要小兔子!」

我爹就笑嘻嘻地把我背在背上满屋跑,我娘在后面一边笑一边拦:「你别再给孩子摔着!」

那样的时光就好像梦一样。

早知道我就不要小兔子了。

我只要我爹。

……

我爹是被下人们从摄政王府的后门丢出来的。

大街上来来往往,愣是没一个人敢去捡他。

因为那已经是个被烤焦的人,身上的皮肉都是黑色,裂开的地方,血跟脓一起流下来。

最后是个好心的同乡大叔,趁着夜色用板车把他拉了回来。

那个同乡大叔落着泪骂:「都是那个柳沐瑶!都是她……」

柳沐瑶,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她是摄政王新纳的爱妾,京城第一美人。

这位美人听说我爹擅长烤羊,问他:「听闻你可以将羊肉,烤得没有半点膻味?」

我爹如实答道:「姨娘放心,这羊肉定然一点不膻。」

柳沐瑶突然不笑了。

她说:「那能不能没有羊肉味?」

我爹赔笑:「既是烤全羊,怎么可能一点羊肉味没有。」

柳沐瑶捏着帕子,冷冷地道:「谁说没有?今日就由我下厨,做个一点羊肉味也没有的烤全羊,如何?」

她叫人塞了我爹的嘴,绑成羊的样子,架到火上烤。

火光熊熊,柳沐瑶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这可不就是没有羊肉味的烤全羊?」

最后,她看着被烤得皮开肉绽的我爹,眼神怨毒:

「我说过自己断不做妾的,连王爷都答应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称呼我为姨娘?」

3

柳沐瑶最恨别人说她是妾。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被萧安从战场上带回。

他们同生共死,以命换命,感情至深。

但萧安的府中已经有了奉父母之命娶的正妻。

这位正妻出身世家大族,即便萧安与她没有太多感情,也绝不可休废。

因此留给柳沐瑶的名分,只能是姨娘。

但她不认。

「我与安哥哥在塞北战场上同生共死,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有雪山为证的!如今要我做妾?绝无可能!」

她宁可没名没分地留在萧安身边,对他说:「世人怎么看我都没关系,只要你拿我当唯一的妻。」

萧安既感动,又愧疚。

感动于柳沐瑶的一片痴心,愧疚于他当初的确隐瞒了自己已经成婚的事实。

他只能愈发地对她好。

柳沐瑶说一句想吃河鲜,萧安立刻叫人不远千里下江南,带着新鲜的鱼虾快马加鞭地回来。

她头疼脑热,萧安便推了上朝,在府中陪她。

至于她由于心情不好,当众活烤了一个无辜的百姓,对于萧安而言,虽然有些头疼,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只叹了口气:「罢了,沐瑶最介意名分的事,也怪这个外乡人不会说话。

「既然没出人命,叫管家多赔些银子给他治伤就好。」

……

我娘听了同乡转告的这些话,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拿着勺子,试图给我爹喂水。

我爹已经喝不进去了。

上位者一句轻飘飘的治伤,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一个人,全身六七成的皮肤都焦黑发脓,还能怎么治呢?

几个郎中来看过,都摇着头说无药可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溃烂完,然后死掉。

其实我爹早就该走了,之所以能撑住最后一口气,是他有话想跟我娘说。

费力地张着嘴,我爹用最后的力气说:「兰馥,你千万不要……不要……」

「知道了,不要报仇。」我娘温柔地握着我爹的手,轻声道。

「你放心,我才不会以身犯险呢。

「那可是摄政王,皇上都敬他三分,我一个普通女子,有几条命去给你报仇?

「我啊,以后就带着阿凝好好过日子。反正你存的银子也不少了,我把铺子一关,和阿凝春天去踏青,夏天去赏荷,秋天做桂花糕,冬天堆雪人……」

我爹放心了,他安然地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滴泪来。

我娘帮他拭去那滴泪,很轻很温柔,生怕弄疼了我爹。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还做你的妻。」

说完这句话,娘拿起那根我爹定情时送给她的兰花簪。

闭上眼,她反复稳了稳手,将簪子对准那个已经烧黑的咽喉,插了下去。

……

我爹的丧事办完后,我在他的包袱里,找到一对小小的金兔子。

我将它们紧紧地抱进怀里。

眼泪冲掉了小兔子上的血迹,我抹抹眼睛,说:「阿娘,我想去京城。」

我娘看着漫天飘飞的白纸钱,沉默良久,低声道:

「当然,我们自是要去京城的。」

4

人们都说,京城米贵,居大不易。

不过对于我和我娘来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我娘手艺好,一口锅子支起来,人人闻香而来。

我手脚麻利,在摊子前帮着揽客收钱。

「客官,您的羊汤,好吃再来!」

羊汤浓白,撒着翠绿葱花,鲜美极了。

我们的生意也兴隆极了。

直到有一次,我刚端起汤,后腰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

「阿凝!」我娘惊呼。

她想来救我,但那口大锅随即被人一脚踹翻,我娘也被撞得倒下。

半锅滚热的羊汤浇在了她的裙子上。

面前站着的是摄政王府的家丁,一排铁桶似的壮汉后面,是一个鹅黄色襦裙的美人。

美人皱着眉,满脸不快:「给我把她们的摊子砸了。」

「是!」

眼看着那些家丁要冲上来,我冲上去护着锅,凄厉地叫:「救命啊!救命啊!」

那家丁伸出手,我便一口咬上去,他疼得大叫,抬手要打我。

一片混乱间,一个清冷的声音道:

「这是怎么了?」

聚在远处的民众自发让出一条路,一身青墨长袍的男人走上前来。

他穿得并不奢华,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随从。

但那些家丁见到他,立刻全部跪下:

「参见王爷!」

摄政王,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萧安。

他走上前来,脸色有些不快:「朗朗乾坤,京城要地,弄得仿佛要杀人放火一般,像什么样子?」

柳沐瑶立刻上前,挽住萧安的胳膊,委屈地扁了扁嘴。

「安哥哥,你知道,我最闻不得羊肉的味道了。

「本来想跟她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搬远些,哪知这个狗崽子上来就咬人,我这些手下才不慎打翻了汤锅……」

那家丁立刻举起被我咬得鲜血淋漓的手,为柳沐瑶做证。

萧安叹了口气:

「也罢,那就叫人帮她们把摊子搬走吧。」

「是!」

立刻有两个家丁上前拉我娘。

我娘费力地起身,却又跌坐回去,裙摆散落,露出一双被烫得通红的小腿。

而拉扯间,帷帽从头上掉落,她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人说布衣荆钗,难掩国色。

一时间,两个拉她的家丁愣住了。

连萧安也微微一怔。

更何况,美人含泪,更多了三分楚楚可怜。

我娘忍着泪,慢慢起身,冲萧安叩头:

「冲撞了贵人,奴家罪该万死。

「奴家这就搬去远处,一定再不出现在贵人面前。」

说罢,我娘在我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去扶那口沉重的大锅。

她的腿刚被烫伤,锅又沉重,我娘身形踉跄,看着格外可怜。

有那么一瞬,我注意到,萧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我娘一把。

但他很快收回了手。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柳沐瑶的眼中。

她站在萧安的身后,怨毒的目光一直盯着我们。

5

娘带着我搬去了西街,租了个门面暂时落脚。

这里偏僻,客人稀少,我们一天也赚不到几个钱。

我去周围的山上采了草药,想帮我娘敷上,让她好受些。

娘对着我的额头亲了亲,却将那些草药扔进火盆:「不能敷。」

我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爹最心疼我娘,我娘磕破点皮,他都大惊小怪。

看到我娘被烫成这样,他该多难过。

我娘却看着自己的伤腿,轻声道:「这大抵没有他当时的万分之一疼。」

娘的话音未落,前厅便传来了锅碗瓢盆撞翻的声音。

我跑去前厅,看到了柳沐瑶。

她带着十几个丫鬟婆子来的,那些婆子把我们好不容易置办来的桌椅都推翻,厨具砸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我冲上去想要拦住她们,但根本拦不住。

柳沐瑶嗑着瓜子:「那个勾引王爷的贱人呢?」

我娘被从后院拖了出来。

她伤没好,走不太得路,两条被烫过的小腿拖在粗糙的地面上,裙摆很快被染红。

柳沐瑶叫人把她扔在地上,随后走上前,用尖尖的指甲掐起我娘的脸,将口中的瓜子皮呸到她的脸上:

「贱人,你当我看不出来,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就在王爷面前摆那楚楚可怜的款儿。

「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怕是绝不了你这份爬床的心思。」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摁住我娘,柳沐瑶拔了金钗,就要往我娘的脸上划。

「不要!」

我扑了上去,用身体护住我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哭喊:

「贵人,求求你了,我阿姐从没有做过坏事,求求你要杀就杀我吧,不要杀我阿姐……」

柳沐瑶气急了,眼看那金簪子就要插进我的身体。

一个碟子飞过来,打在金簪上。

碟子碎裂,金簪也从柳沐瑶手中飞出,她捂着手腕,发出一声轻呼。

我被我娘紧紧护在怀中,再抬眼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

是萧安。

微弱的光线下,他脸色铁青。

6

碎瓷片划疼了柳沐瑶的肌肤,她捂着手腕,睁大了眼睛:

「安哥哥,你……」

不可置信随即化作了滔天的愤怒,她指着我娘,「你竟然对我动手,就为了这么个下九流的贱人?为什么,就因为她长了一张招男人喜欢的脸吗?」

柳沐瑶气疯了,她冲上来要撕烂我娘的脸。

萧安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柳沐瑶的手腕。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他低声斥道,「再不阻止你,你只会捅出天大的篓子!」

他们吵得好厉害。

到最后,萧安气得面色发白,脱口而出:

「这京中的妇人加在一起,都没有你一半的悍妒!」

柳沐瑶一下子愣住了。

她的眼圈随即变得通红,眼泪大颗地落下。

「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如我悍妒。」

柳沐瑶惨笑道。

「可是除了我,又有谁会一步一个脚印把重伤的你从雪山里背出来,谁会割血入药为你医治,谁会宁可自己死也要护你周全!

「现在看来,我不如死在塞北,至少会让你永远念着我,好过现在这样,受一个贱人的委屈!」

柳沐瑶狠狠瞪了眼我娘,随后摘下脖子上的同心锁,摔在地上,转身跑了。

丫鬟婆子惶恐地跪了一地。

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捡起同心锁,举过头顶:

「王爷,沐瑶姑娘长在塞北,不比京中的女子守礼,但她对您真的是一片痴心。

「这女儿家的心若是碎了,以后可就再难修补了。」

「是啊,王爷快去追一追沐瑶姑娘吧,她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京城中乱跑,若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萧安拿起那枚同心锁。

又回眸,望向我娘。

我娘跪在地上,低着头,从萧安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一截素白的脖颈。

她显然感受到了萧安在看她,但并没有抬头看萧安。

萧安闭了闭眼。

最终还是握着那枚同心锁,去追柳沐瑶了。

7

那之后,我有好多天再没见过萧安。

只有店铺外面的议论声,将一个个新消息递进来——

萧安哄回了柳沐瑶,他们和好了。

柳沐瑶的生辰上,萧安买下一整个铺子的翡翠做礼物。

萧安找人在灯会上放了千盏彩灯,博柳沐瑶一笑。

……

人们感叹着萧安对柳沐瑶的盛宠。

也讥讽着我娘。

「她真是痴心妄想,顶着那样一张狐媚的脸蛋儿在摄政王面前乱晃,不是勾引还能是什么?」

「等沐瑶姑娘腾出手了,立刻就来收拾她。」

「啧啧,听说那沐瑶姑娘的手段,可是狠辣极了,这狐媚子不知还能活几日……」

难怪他们这样议论。

上一个这样勾引摄政王殿下的,是个书房里负责研墨的丫鬟,她只不过是在鬓边簪了几朵花儿,对着摄政王多笑了笑。

结果第二日尸体就在井里被发现,脸上全是划烂的伤口。

插足在萧安与柳沐瑶之间的女人,从来都是这种惨死的下场。

……

夜深了,我有点害怕,去抓娘的手。

她的手好凉,笑容却是温柔的。

娘亲亲我的额头:

「阿凝,你记住,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离真相很远,所以他们的话也不值得聆听。

「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生意。」

……

其实柳沐瑶闹过后,店里就没什么生意了。

但我娘还是每天认真地擦好桌椅,备好食材。

终于,在一个极静的夜,一匹马出现在巷子的尽头。

是萧安。

他孤身一人,推开吱呀的木门。

「打烊了吗?」

我娘从后院走出来,萧安看着她,她也看着萧安。

月光从窗棂渗进来,二人对望,像是很短,又像是很漫长。

那一瞬过后,我娘让开身,轻声道:

「客官进吧。」

8

柳沐瑶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她带着人踢翻王府门口的摊位前,萧安,曾是我娘的常客。

他在大柳营练完兵,一身的疲惫,沐着夜色回来。

我娘已经煮好了鲜美的羊汤,热气腾腾的一碗,是深夜里唯一的慰藉。

萧安每次都吃上一碗,再回去睡觉。

他穿着寻常衣服,自称是王府中守夜的府兵。

我们便也装作不知他的身份。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日子。

萧安不再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只是个肚子饿了的士兵,在一对姐妹的摊子前吃点东西,讲两句闲话。

我娘那时还没有被柳沐瑶扯落帷帽,萧安看不到她的脸,但闻得到她身上那股软而甜的香气。

像是春日里的花。

我娘的性子也像花一样温暖烂漫,她会为夜归的萧安留着灯,会关心他手上被冻过的疤。

甚至会打趣着试探萧安:「小军爷,可有心上人呀?」

萧安笑着,不说话,耳垂却变得有些红。

……

如今,再没有那样的好时光。

我小心翼翼地将菜端上来,还是那几道萧安最爱吃的。

氛围却完全不同了,我娘不再说笑,不再打趣。

她低着头站在很远的地方,像是不敢看萧安。

月光下,她的脸上还带着被柳沐瑶弄出来的伤。

萧安肉眼可见地难受了起来。

他几次放下筷子,想要开口说什么。

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

最终,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杏花酒呢?」

……

杏花酒,是我娘专门为萧安酿的。

只因他提过一句,喜欢杏花的香气。

每次把这酒端给萧安时,我都不高兴地嘟着嘴:「大哥哥,我阿姐笨透了,这酒其他客人出多少钱她都不卖,少赚了好多好多钱。」

萧安抬头望向我娘,我娘则羞涩地背过了身。

……

此时此刻,萧安又抬头望向我娘,但我娘没有再背过身。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向窗外。

萧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窗外,暴雨刚过,树干光秃。

……

杏花已经落了。

9

那之后,萧安再没来过。

外面的街上不时会传来策马声,是萧安带着亲兵前往大柳营。

他每日都要经过这里,却再没进来看过。

我和娘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生火烧菜,却往往直到打烊,都没有客人来。

事情似乎在变得越来越糟。

不但没有客人,还有几个闲汉和婆子蹲在门口,用不堪入耳的脏字辱骂我娘。

他们说,我娘四处傍贵人,一心想爬上王孙公子的床。

他们还说,我娘看着云英未嫁,背地里早就偷过不知多少次汉子,是个被无数公子哥玩过就丢的破鞋。

我冲出去,用烧火棍打他们。

他们不怕,笑嘻嘻地逗我,掐我,踢我。

直到军靴声叩动青石板路,我回过头,看到一身玄衣的萧安。

夜晚露水重,他的额发被微微打湿,显然已经在暗处站了一会儿。

原本一直咬着牙不出声的我,在见到萧安的那一瞬,放声大哭。

……

萧安一边让亲兵将那些闲汉婆子带走,一边将我抱起来:

「你阿姐呢?」

我抽噎着:「阿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我叫她她也不理我,房门上锁了,我怎么都打不开……」

萧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抱着我冲进后院,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

随即,房中响起我凄厉的喊叫:

「阿姐!!!」

10

我娘把自己吊在了梁上。

萧安一刀砍断白绫,将她抱下来。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极了,如同一个雪人,下一瞬就要化掉。

我哭得声嘶力竭。

「阿姐,阿姐,求你不要死!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

萧安抱着我娘,不停地唤她:

「兰馥,兰馥,你醒一醒。」

那是我娘的名字。

当初,在萧安来食摊前光顾生意时,我娘曾刻意落下一方帕子。

上面绣着她的名字,和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

萧安当时没有捡,任由它一直落在地上。

现在看来,那帕子没被捡起,却留在了他心里。

攻心之战,何其漫长。

一步步走来,如今,总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我娘在萧安的不断呼唤中,终于费力地睁开眼。

在看清是萧安的那一刻,她闭上眼,一滴眼泪滑落。

「王爷不该来的。」

萧安骤然生了气:

「我的确不该来,毕竟来了也是看你这张冷脸。」

他闭上眼,额角青筋跳动:

「为什么,沈兰馥,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求本王帮你,你为什么从不开口?

「你明知道那些说闲话的人是柳沐瑶派来的,也明知道本王一直在暗中守着你,可你就是看都不看本王一眼。

「是不是因为本王当初骗了你,所以你即便死,都不肯来求本王一句?」

萧安说完这些,微微喘息。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激动。

我娘静静地等萧安发泄完,低着头,轻声道:「王爷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就请回……」

她没有说完那句话。

因为萧安用吻封住了她的唇。

唇齿交缠间,他咬牙切齿地说:

「沈兰馥,你再赶我走试试?」

11

纱帐间的香雾缭绕着,我坐在院中,一块块劈开炭火,投入香炉之中。

这香味真是好闻极了。

和我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萧安天明时分才出来。

我已经帮他喂好了马,擦好了刀。

将刀递给他的时候,我低着头。

他蹲下身,问我:「怎么哭了?」

我忍着眼泪,说:「我好替阿姐高兴,又好替她害怕。」

我哭泣的样子一定很可怜,萧安的脸上浮现出动容的神色。

他蹲下身,摸摸我的头。

「以后有我护着你们,阿凝什么都不必怕。」

12

我娘被接进王府的那一天,柳沐瑶发了好大的疯。

她拿着剑想要杀了我娘,却骤然看到院子门口,跪了一排人。

那是柳沐瑶派去门口羞辱谩骂我娘的闲汉婆子们,此时此刻,他们每一个都被拔了舌头,发出含混的惨叫声。

那场面实在是太过可怖,柳沐瑶当场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尖声喊着:「贱人,日后你一定会报应!」

王府中的人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她战战兢兢。

因为人人都知道,王爷最宠爱的女人,已经由柳沐瑶,变成了沈兰馥。

但沈兰馥并不像柳沐瑶那样无法无天,相反,她温顺守礼,进府的第二日就去给王妃敬茶。

王妃崔氏坐在佛堂中,一身素衣,敲着木鱼。

听到我娘进来,她只是淡淡道:「这王府中,想不到还有人会记得本宫。」

崔氏在这府中,已经被冷落了很久。

萧安不宠爱她,柳沐瑶欺负她,下人们便也敢轻贱她。

甚至她被柳沐瑶害没了一个孩子,萧安也只是说:「沐瑶她不是有心的。」

爱与不爱的区别如此明显。

崔氏从此退居佛堂,心海成灰。

没有人再记得这个无能的主母,王府中上上下下,只以柳沐瑶为尊。

但此时此刻,我娘奉上茶盏,轻声道:「妾是会一直记得王妃娘娘的。」

她推推我:「阿凝,你收了礼物,还没有谢过王妃。」

我捧出那对小金兔子,它们的底座上,有个小小的「崔」字。

我说:「阿凝谢过王妃娘娘!」

崔氏的手颤抖起来,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眼睛中,划过了惊涛骇浪。

她想起来了。

……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风波中。

崔氏是整个王府里,唯一帮过我爹的人。

她信佛后一直吃斋,因此没有参加那场烤羊宴。

等她看到冲天的火光赶过去时,我爹已经被架在火上,烧得不成人样。

崔氏已经避世良久,打定主意不再与柳沐瑶争执。

但那一日,她还是指着柳沐瑶发了大火:

「践踏人命,生灵涂炭,你就不怕入地狱吗!」

柳沐瑶笑嘻嘻地看着崔氏:

「哟,姐姐不是都打定主意不问世事了吗,怎么出来发这么大的火呀?

「莫非住在佛堂心也不清净,这火上烤的人,是你的情郎?」

说是这样说,柳沐瑶到底还是挥了挥手,「没意思,这羊烤得不好,不烤了,丢出去吧。」

崔氏知道自己不该插手这事。

萧安实在太偏心柳沐瑶,如果惹得柳沐瑶不快,最后倒霉的人还是自己。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忍心。

她一面派人去通知我爹的同乡,一面打开我爹的包袱。

里面有张清单,记着「给阿凝买一对小金兔子」。

……

没错,那包袱里的小金兔子。

不是阿爹买的,他那时还没来得及。

是崔氏看着那张清单,骤然落了泪,然后回到闺房中,从自己的嫁妆里,拿了一对小金兔子出来。

那是她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留给她的。

她将那对小兔子放进阿爹的包袱里。

帮一个父亲,将最后的礼物,送给了女儿。

……

就这样,一个被逼进佛堂的懦弱主母,一个身若飘萍的卑贱妾室,在阳光下静静地对视。

命运的榫卯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吻合,我娘俯身长拜:

「王妃娘娘帮过妾一次,妾斗胆,请娘娘再帮我一次。」

13

恨其实是世间最浓烈的感情,远比爱要长久。

只是恨往往潜在深水之下,静谧无声,无人可察。

人们只知道,这王府变得消停了。

萧安每晚都来我娘的房里,我娘会备好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抚平他一天的疲惫。

崔氏仍然在佛堂诵经,做着被世人遗忘的王妃。

至于柳沐瑶,她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没有再哭,再闹,再对我娘争风吃醋。

但我娘和我都知道,她的恨也变得很深很深,流在静水之下,总有一天要爆发。

果然,在一个极其平静的夜晚,我娘像往常一样熬好了羊汤,等着萧安。

他却一直没有来。

我娘等到天亮,院门终于传来声响。

来的却是柳沐瑶的丫鬟。

她看着我娘,眉毛尖都要飞起来:

「沈姨娘,跟我走一趟吧。」

我娘是被人一路摁着跪到柳沐瑶脚下的。

我要去救她,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拽着胳膊,摁在堂下。

「王爷!」我冲着堂上哭着喊,「这是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会护着我们……」

话音未落。

我的脸上已经挨了一耳光。

柳沐瑶甩着手腕:「小贱人,你阿姐做下这样羞耻的事,你还有脸叫王爷。」

我含着泪望向萧安。

他撑着头坐在最高处,目光低垂,不看我,也不看我娘。

脸色难看极了。

我娘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变得苍白,她站不起身,只能挣扎着说:「沐瑶姑娘,阿凝还小,你有什么话尽可以对我说。」

柳沐

文章转载自知乎,书名《冥冥之缘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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