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大发从乡里回到家，已是十点多了。 王娅惊喜地问：咋这时回来了？ 大发：县里开了个紧急会，刚散会。 王娅：什么会啊，二半夜还开？ 大发：夏粮征购。下面有几个乡镇进度不快。 王娅：你们乡受到表扬了吧？今晚我连续看了两遍专题片，真不错，就是没有你的镜头。 大发：电视里我不适宜有那么多的镜头。我当副书记时，多上电视，是想让县里主要领导能认识我记住我的名字。现在他们已经都知道我了，还需要再上么？看得多了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王娅：哦，有道理，难怪我爸说你做得好呢。 大发“呵呵”一笑。 王娅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开除了粮管所一个职工？ 大发惊奇地问：谁告诉你的？ 王娅：你真把油厂厂长的儿子给开了？ 大发笑了，叹口气说：平时都说小县城，我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这县城确实不大。刚发生的事，转眼你就知道了。你是听谁说的？ 王娅：我们学校图书馆一个姐们儿，她爱人是在北边一个乡里当粮管所长。刚才她打电话，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你没回来，还没听你说呢。 大发问：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个？想求情么？ 王娅：不是求情。我们平时俩关系特好。她打电话说，那孩子属于地痞流氓类的家伙，在县城有一帮子混混。说要是你开了他，小心他给你下黑砖，人家这不是好心提醒我么。 大发说：今天下午我把他给开了。说不定现在他回到了家。 王娅担心地说：他不会找你的事儿吧？ 大发：别担心，你觉得他有动我的胆量么？一个小混混，有啥可怕的？ 王娅：大发，说真话，我是越来越佩服你的胆量了。油厂厂长的儿子啊，你都敢开除他，咱县里的书记乡长，有几个敢这样做？ 大发：怎么说呢，我也不想这样做。之所以这样做，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头顶上这个乌纱帽啊。我想把今年的夏粮征购完得漂亮点，不想让粮所那些验质员再拿捏老百姓。为了这个，我得找出一个不听话的人开了，只要能开一个人，粮所那些职工就不敢胡来了。正巧，他蹦出来了。如果是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家里的大人没什么没本事，我心里也许还会内疚，因为家里能出来个工作的，都不容易。这个刘加里把他开了到没事，他最起码还可以去他老爸油厂去上班啊。 王娅：都说他和县领导都是哥们儿，他会不会找领导给你施压？ 大发：他和领导什么关系？领导会为他出面找我？不会。 王娅：为什么？ 大发刚要脱口而出“你不懂”，王娅忙拦下他，说：不许再说你不懂啊，这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大发：我这样告诉你吧，油厂属于粮食局的下属企业，厂长和乡里粮管所长一样大，都是股级干部。如果县领导为了一个粮管所长的孩子，出面找一个科级领导求情，你说这领导会干么？ 王娅：油厂厂长才那么大一个官啊，我还以为他比粮所局长还大呢。 大发：粮食局长一句话就把他给免了。 王娅说：这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平时还是要信心点。小心没妨碍啊。 （下） 开除刘加里在粮管所引起强烈震动。 下午，当马晓丽说要开除他时，粮所人几乎没人相信女乡长能做到。在粮所系统，刘加里的老爸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星般人物啊。不要说一般普通职工，就是这些基层的所长们，有几个能让他正眼相看的？ 晚饭的时候，人们还私下议论最后结果如何，有几个和刘加里私人关系不错的人，还要等着看马乡长的笑话。 晚上，看到刘加里上了老爸的车，黑色小轿车走出粮所大门时，这些人一下沉默了。 全县有名的油厂厂长的儿子，被年纪轻轻女乡长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实实在在地开除了粮管所，不可思议啊！ 早饭后，所长宋青得把大家召集在一起，简短说了几句话：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也不栽多说什么了，在今后的工作中，都长点眼色，别给农民过不去。人家的粮食该给几等，就给几等，别再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我问你们，你们的父亲还有比他父亲更牛的么？刘加里被开了，还能去他老爸厂里，你们呢？你们回家种地不也是农民么？ 当大发和马晓丽又来到粮所收粮现场时，看到的是验质员们一张张的笑脸，笑容里蕴藏着热情和真诚。 宋青得忙来到两人面前。 大发笑着问：昨天你们玩到几点？都没喝醉吧？ 宋青得：你和马乡长走后，刘厂长也走了，我们几个喝没几个酒，就散摊子了。 马晓丽问：刘加里走了么？ 宋青得：坐他爸的车走了。 马晓丽轻轻“嗯”了一声：你们所里职工什么反应。 宋青得用手一指正在验质、过磅的人，说：你看看和交粮农民说话的，哪个不是笑着说？可能他们也不相信你一句话就把刘加里开了。 马晓丽笑着瞄他一眼：不是他们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 宋青得：马乡长，我怎么能不信呢？我就知道你说话最算话。 马晓丽笑了。 老沙和大成走了过来。 大发说：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的紧急会，我们俩紧赶慢赶，去到县里还是晚了一会儿， 老沙说：没事儿，去开会又不是去闲玩。 大发心想：你们俩有话昨天可以在办公室时就说出来啊，干么非要把刘耀林引到酒场上去？你们事先没说好这样办，鬼才相信。 老沙说：昨天你们走了，我问起刘耀林，才知道他是因为儿子的事过来。 大发：你和刘耀林是朋友？ 老沙说：他不是在咱所里工作过一段么，相互之间关系还不错吧。 大发问：求情来了？ 老沙“哈哈”大笑道：我这张老脸在你这儿不知道还光不光啊。 大发笑着说：你昨天没在这里，我和马乡长、宋所长都在这二看着呢，你没见那孩子的嚣张跋扈劲。这个事说起来也不大，当时是我要求坚决要开除他的，如果真开除不了他，我这书记就不干了。还好，县粮食局同意了我们的要求。现在再说这事儿，有些晚了。 马晓丽说：是我和梁书记共同研究要开除他的，也是我给粮食局长打的电话。 大发说：你们俩也别为这事上心，那孩子被开了说不定也是好事，让他受点挫折，长长见识，今后就知道堂屋门朝哪开了。再说，有他老爸呢，也不会没活干，最起码能去油厂吧。 大成说：我们俩今天来呢，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我们真不知道刘耀林来，如果知道他来，事先就给你和马乡长说了。 大发说：我们从没那样想。只是昨晚突然通知我们去开会，也没办法呀。 马晓丽听着他们之间的话，心里感到十分好笑。这都些什么人啊，站在这里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还说得一本正经，说得不苟言笑，说得郑重其事。说这些假话套话废话，脸不红么？心不累么？ 马晓丽实在听不下去，便打断他们的话，问大成：李进财家的公粮交来没？ 大成忙说：交了，那天下午就拉过来了。 马晓丽又问老沙：你们村呢？ 老沙说：马乡长，我们任务没完成，昨天晚上敢给你们两个喝酒么？我们村里没有难办的户，也没啥遗留问题，每年都能完成。我问了，昨天都交齐了。 马晓丽：没事儿，等夏粮征购完成了，我好好敬你们两位几杯酒。 老沙又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