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救过我一命的姑娘成了侯府的姨娘。
她生性恬淡,不争不抢。
却在生产时遭人手撕产道,从此无法生育。
知晓一切真相后,我决意帮她复仇
1
我本来是府中大厨房里的粗使丫头。
每天砍柴洗碗,洗的还是府里头大丫鬟和嬷嬷们的碗,没有油水不说,稍一磕碰,免不了一顿打骂。
每天躺在六人通铺里,纸糊的窗户漏了风,透过去可以看见漫天星光。
那时候我便想,要是能当上府里的大丫鬟,那该多好呀。
每日只需做点闲活儿,月钱可以多八百文,更不用劈柴洗碗。
遇上个主子好的,有时还能赏我点碎银。
我得往上爬。
我想到了厨房总管秦嬷嬷。
2
秦嬷嬷性子亲厚,平时倒是不苛待下人。
只是她曾患有肺痨恶疾,虽治好捡回了一条命,却时常咳嗽不止。
曾是内务总管的她, 只得到了外院厨房做总管嬷嬷。
我想起我那烂赌的爹,虽然不靠谱,但也教过我一两分医理。
对症下药,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
第二天,趁着午饭的空档,我偷偷买回了川贝母和人参,在小院里采了些薄荷,细细研磨后,在大厨房的旁间里生了火。
大火熬了三个小时,汤药变得浓稠黏腻,我趁热加入了蜜枣和蜂蜜,把浓稠的汤药捏成了团。
小心捧着一小罐子药丸,川母贝和人参都是贵重的药,花了我半年的月例。
【秦嬷嬷。】我扬起甜甜的笑,眼神努力挤出人畜无害。
【我知道你近来咳嗽得紧,我给你熬了汤药做了补气清肺丸,望嬷嬷身子快快好全。】
【你这小妮子,如此费心。】秦嬷嬷捏了捏我的脸。
【小脸还消瘦了,到底是我疏忽了,小身板每天劈柴抬水的,怎么受得住。明个儿起,你去帮魏嬷嬷做点心吧。】
【谢谢秦嬷嬷。】我赶紧跪下叩头。
送礼要到位,得送到领导的心坎去。
3
我进了大厨房的点心间。
点心间只需在贵人们午憩时备料开火,待贵人们起来后做下午茶之用。
早晚之间,我便腾出了大把的时间。
初来乍到,新晋职位,除了勤快和眼力见,总是要用点巧思的。
贵重的食材我接触不到,我选了绿豆糕,一种很普通的糕点。一般只是宴会上的陪衬,平日里姨娘和庶出小姐们餐桌上的常客。
我随手薅了小院的薄荷叶,研磨挤出汁水,揉进豌豆粉里。
本来普通的鹅黄色绿豆糕,因着加了薄荷叶,通体翠绿。
薄荷叶的清新直击鼻腔,一口咬下去,绿豆糕本身的甜腻被压抑住,凉意从唇齿间蔓延至全身,在盛夏里无冰自凉。
绿豆糕的盛名很快在丫鬟小厮中传开。
3
进了大厨房,远还是不够的。
我拎着两盒绿豆糕和六个银瓜子,塞给了前院看门的云生。
【拜托你啦,云生哥哥。】我抓住云生的衣袖,轻轻摇了摇。
云生塞了一大口绿豆糕。
【我也是不懂了,我姐那里人人避之不及,不知你为什么上赶着去。】
云生的姐姐觅月是霜姨娘跟前的大丫鬟,霜姨娘自产下一女后,便因产伤无法侍寝,备受世子冷淡。
【云生哥哥,霜姨娘虽是失宠,但性情温厚,必然不会苛待下人。我过去霜姨娘那儿当个二等丫鬟,更有觅月姐姐照拂,可比在厨房里捏面团子舒服多啦。】
我的目标是霜姨娘,也不是。
霜姨娘受世子冷淡,却得侯府老夫人喜爱。
我想....或许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去帮到她。
【你说的也甚有道理。】云生挠了挠头,若有所思,【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4
做完这些事情后,我便安静的等消息。
闲下来了,偶尔回忆起从前,夜里便时常被噩梦惊醒。
梦里烂赌的爹要把我卖去青楼,他已经卖过了我的大姐姐,现在轮到了我。
我在街上哭喊挣扎,旁人只当看戏。
好在后来,有个姑娘看了过来,她穿着绣着青荷的裙褂,像仙女一样来到我的身边。
她说她是侯府的丫鬟,见我可怜,她可以将我赎下,问我愿不愿意来侯府做粗使丫鬟。
我赶忙应允,她给了爹一吊子钱,把我带了回府。
她让我唤她霜姐姐。
从此我便开始在侯府讨生活。
日子虽然清苦,但总不似从前需要提心吊胆,担心至亲随意的发卖。
5
不久,霜姨娘便递来了消息,让我进她的内院,做二等丫鬟。
世子有两房姨娘,霜姨娘从前是世子的贴身丫鬟。生下容小姐后,从通房抬到姨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
另一位姨娘是六品武校尉薛家的嫡二小姐,正值盛宠。
薛姨娘入府前,便与世子私通,流言飞起。老夫人花重金平了流言,迎了薛姨娘入府,但却从此嫌恶她。
高门大户,其实最为现实势力。
世子对谁上心,下人都看在眼里。
因着无法侍寝的缘故,霜姨娘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除了每月记在府上账本的月例不被克扣,衣食种种,都是短缺。
【嬷嬷,我家姨娘的夏衣什么时候制好?如今已到立夏,日子一天天的热,姨娘还穿着春日里的厚襦裙。】
【人贵在自知之明。】掌管库房的秦嬷嬷眼皮子都没抬。
【什么马配什么鞍,什么船配什么帆。霜姨娘既伺候不了世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倒也用不上这么好的料子。】
【你...!这府上的份例都是规定好的!你怎可如此克扣姨娘!我要到老夫人跟前去说道说道!】
【觅月姑娘想是记性不太好,老夫人旧疾未愈,精神欠佳。且不说现如今家中中馈是薛姨娘帮着过眼,就是你这点小事,去到老夫人跟前,冲撞了老夫人,看世子如何狠狠治你的罪!】秦嬷嬷唾了一口。
觅月揪着帕子,抓着我的手垂泪。
【知瑶,你说怎么办。如今天气这么炎热,这样磋磨姨娘,她的身子是不会好的。我们...我们的日子恐怕只会愈加难过。】
觅月的眼泪像珍珠一样落在我手上。
【觅月姐姐莫急,偌大的侯府,还能少了我们姨娘的几件衣服吗?】
我略一思索,【明日里我们就带上容小姐和霜姨娘,我们去荷花园里看锦鲤。】
【这..若是碰上东苑那薛姨娘,那可是个不好相处的...】
傻觅月,要的就是碰上啊。
世子每日午膳后都习惯往荷花池赏荷喂鲤鱼。
这事儿就得摆上明面去闹一闹,受了苛待还自己往下咽,躲在角落扮伤感,才是傻。
6
竖日,荷花园。
觅月抱着容小姐,霜姨娘捻着鱼食喂锦鲤。
【可行吗?知瑶】霜姨娘轻蹙柳眉,抬眸问道。
霜姨娘从来都是个忍气吞声的,不曾在世子面前抱怨过。让她出来要东西,她实在有些扭捏。
【可行。】我继续扇着风。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远处,世子和薛姨娘正摇着扇子,缓步走来。
就是现在。
我朝着霜姨娘挤眉弄眼。
霜姨娘应声倒下,觅月赶忙把容小姐塞在我怀里。
【姨娘醒醒,姨娘没事吧?】
一套操作,世子和薛姨娘也来到了跟前。
【霜姨娘,你产伤未愈,出来作甚?在此喧哗,也不怕惊扰了世子。】薛姨娘一脸嫌恶,捂着鼻子道。
【霜儿,你身子未好全,就不要外出了。】世子微微皱眉。
【禀世子,霜姨娘已近三月未出锦绣苑。只是近来夏荷长得好,便想着带上容小姐过来赏荷。未曾想天气炎热,库房也还未发放夏衫,故而姨娘才有些中暑晕倒。】觅月照着对好的口供,从容道。
【怎么回事?】世子转头看向薛姨娘。
【哎呀,到底是我疏忽了。】薛姨娘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变了口吻。
【近来侯府宴会多,竟忘了妹妹苑中夏衣尚未制好。我这就吩咐芍药,把库房上多出来的夏衣给妹妹送去,妹妹不要嫌弃,先顶着用。】
【俏俏,霜儿毕竟生了孩子没多久,府上的事情固然繁多,也别忘记照拂一二。】世子道。
【妾身明白,妾身知错了。】薛姨娘福了福身。
霜姨娘固然不受宠,但毕竟生了世子唯一的孩子,也有自小服侍世子的情谊,世子即便冷淡,也绝不会克扣霜姨娘的衣食。
得了好,霜姨娘便起身告退,带着我们回锦绣苑。
只是我仿佛能从背后感受到有一道幽深的眼神在盯着我们离开。
7
三日后,容小姐不见了。
小厮们慌得说话都结巴了。
【阖府都找过了,都没见到小姐!】
【荷花池...荷花池我也翻了三遍了。真...真没找着!】
老夫人和世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容小姐是世子目前唯一的女儿,不说千娇万宠,也是血浓于水的存在。
而老夫人心里怒的是,虽然她愿意在侯府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下去,但在她眼皮底下干出这事儿,那便是对她赤裸裸的挑衅。
「给我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把守门的小厮及奶娘,通通带到偏殿审问,不可漏掉任何线索。」世子发话。
「还有人牙子,人牙子那里也要重点搜寻。」我略一沉思道。
老夫人的眼眸微眯了一下,侯府森严,一个小婴儿凭空消失,想来她也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魏嬷嬷,府中人牙买卖一向是你经手。找你相熟的牙行打听打听,切莫打草惊蛇。」
老夫人终归还是谨慎,怕有人浑水摸鱼,混淆血脉。
【是。】魏嬷嬷福身告退后便匆匆而去。
此时的霜姨娘已慌得站不住,半倚在太师椅上,觅月紧紧的扶住她。
蓄满泪水的一对杏眼望向一旁的薛姨娘,【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抢走我的容儿。】
【嘁。】薛姨娘睨了霜姨娘一眼,【我倒怀疑是你把自己女儿藏起来了。争宠新手段?未免老套了些。】
【你..我要和你拼了。我这条命,只在容儿身上,其它的我都不与你争了,你为何还不容我!】霜姨娘拔下玉簪,向薛姨娘作势冲了过去。
【都别闹了,都在此安静地等容儿的消息!】世子分开二人,凝眉不悦。
我按住霜姨娘,示意她不要激动。
会有消息的,很快。
9
消息确实来得很快。
魏嬷嬷带回了容小姐,同行还押来了几个乞丐打扮的混痞子。
混子们跪地求饶,口音像是北方的。
【禀老夫人、世子爷,这几个人是北方过来的,是桥北那家牙行的人。桥北那家牙行...是个不干净的。】
【表面是牙行生意,实际坑蒙拐骗偷,样样都干。来的路上我已稍加拷问,这几个人串通了奶娘和偏门的看门小厮,拐了容小姐,一路就往北去。】
【还好我们府上反应快,拦下来了,容小姐才无碍。】
说罢魏嬷嬷抹了抹眼泪。
【混账!吃里扒外的东西!咳...】老夫人怒摔了茶盏,气急攻心,不住咳嗽。
【家门不幸,竟出此恶奴。】
【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难不难听一回事。容小姐是个小姑娘,万一以后传了出去,婚嫁之事恐被人嫌弃。世子爷,依我看,把奶娘和小厮通通杖毙。这几个混子没有身契,我们不好发落,丢去深山野林,自生自灭了罢。】刚刚还在安静看戏的薛姨娘此刻出了声。
世子沉思片刻,正欲点头应承。
我跪下道,【世子爷,请三思。侯府森严,费尽心思拐走容小姐,恐怕不是这几个奶娘小厮的能耐。】
【知瑶说得在理。把这几个人关押起来,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主使。】老夫人发了话。
10
奶娘和小厮咬死了不说,受了重刑,每日用参汤吊着命。
我去老夫人跟前请了命,准许我去询问一二。
奶娘和小厮都被关在了偏殿的柴房里,平时无人前来。
我到来的时候,奶娘已经瞎了一只眼,双手手指俱断。
两个小厮已被杖打到有气出无气进。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奶娘披头散发,血污满脸,几近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