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立煌的小宴会厅里，烟雾缭绕，一只炭火火锅沸腾着，大片大片的狗肉滚动着，旁边放着些菜蔬和一竹筐考究的吊炉芝麻盖烧饼。卫立煌一边殷勤地请郑洞国和赵家骧入座，一边笑着说道：“这可是我们合肥人的美食，当年，李中堂可是拿这个当国宴招待外国使者的，从此破了狗肉不上席的旧规，走入大雅之堂啊。不过，卫某本不是什么大雅之人，只知道狗肉香、佛跳墙，合肥出了个李中堂啊。”

赵家骧亦笑着对郑洞国说道：“这个好，这个好，香得很，一方水土一方美食，家骧出生于河南汲县，幼时只知道道口烧鸡天下一绝，等后来当了兵，才知道天下还有这多么美食，什么清河驴肉、曹县驴肉、陕州羊肉，等等，等等，让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自从结识卫总司令，又知道天下还有狗肉能做成人间美味来。”

郑洞国心情不错，连连说道：“那，我们今天就有口福了，不过，有时间的话，尝一尝我们湖南的水牛宴，也同样让你吃下第一口，还会想第二口的。”

卫立煌笑了起来，说道：“那好，那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好好地品尝一番，不过我可享受不了，你们湖南的辣，长沙的臭噢。”

郑洞国也笑着说道：“一地一特色吗，我们到了东北，不也喜欢上了这里的大锅炖菜，别有一番风味吗？”

卫立煌频频点着头，说道：“是啊，是啊，数十万将士出关，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自然也就‘会’到一个大战场上来了啊。这中间，有来自海南的郑庭笈，有来自云南的孙渡，有来自四川的，还有来自江浙的，更有来自西北的，我想除了西藏的之处，恐怕全国各地的兵都来齐了吧。我再告诉二位，台湾的新兵，也已经训练得差不多了，据蒋委员长说，至少有4到5个青年师，可以运到东北来，那可是孙立人训练的全美式装备的新军啊，据说，其战斗力不逊于新1军、新6军，四五个师的实力，就远远超过我们沈阳拥有的七个军。”

赵家骧笑着，端起了酒杯，说道：“孙军长训练新兵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就连美国人，都得佩服，加上经国先生这个政治部主任有关军队信仰的灌输，其战斗能力、战斗意志，肯定是目前国军所不能比拟的。这将是我们东北‘剿总’最具希望的生力军。”

卫立煌连连点头，举起了酒杯，三个人干了一杯酒，卫立煌又殷勤地招呼二人吃肉，自己却笑吟吟地说道：“桂庭，除了老头子要往我们东北‘剿总’调4到5个青年军来支援之外，我已经说通了军委会，把阙汉骞的第54军，和李弥的第8军、第9军也同时海运到葫芦岛，这样，又增加了三个军的力量。当然，范汉杰也向东北‘剿总’和军委会提出了一个扩编方案，我和军委会已经初步同意了，把我们此前被打残的8个师的老兵，全部留下，充实各部队，把8个师的干部，空运到秦皇岛、锦西、锦州去，连同孙渡、卢浚泉的第6兵团一道，接收关内运来的新兵，扩编五个正规军出来。另外让辽宁省政府委员贺奎到辽西组建辽西行署，成立一个强大的师管区，让张作相副总司令回锦州坐镇，进行就地征兵，补充兵员。另外，美国人答应的二十个师的美械装备，已经运抵葫芦岛近一半了，这样，组成一支强大的锦州兵团，已经指日可待了。桂庭，大伟，你们说，这一杯酒，我们能不能喝？”

郑洞国、赵家骧早已举起手中的杯子来，脸上也有了些红润，似乎锦州方向，早就有了千军万马，台湾方面，更有了万马千军运来一样。对于国人把计划、甚至是幻想当成现实的现象，大抵是顽固的官僚体制的沉淀，只要写进了部门计划内，或者讲在领导口头上，那便已经成了“现实”，不唯国民党如此，其他党派也大抵逃不出如此窠臼，于是也就有了模范公文中的“领导重视、成立组织；科学规划、制定措施；加强监督、组织实施”之类的工作计划，又有了“领导重视、措施得力、监督有力、效果明显”之类的年底工作总结。

三人共饮了一杯，卫立煌又说道：“所以，老头子对于长春的总决策是‘固守待援、主动出击’，而我的初步设想是，待锦州方面东进兵团整训到位之后，由范汉杰率领东进沈阳，与沈阳主力及台湾空运来的青年军主力，共同北上长春，或接应第1兵团出来，或在松花江畔与林彪决一死战，重新占领整个东北，此伟大战略，是得到老头子点头认可的，我想也是一定能实现的。要知道，共产国际解散之后，林彪的靠山，已经失去了，我们，战胜林彪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赵家骧频频点着头，郑洞国迟疑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或许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面前铁锅里的狗肉，一条走狗的肉。而卫立煌并没有喝酒，而是随手拿出一只高炉火烧来，说道：“来，尝尝我们庐陵火烧，这可是我们庐陵的地道货。”

赵家骧拿起一只来，仔细看了看，笑了，指着那个火烧说道：“卫总司令，你看看这火烧，焦黄诱人，定然是香酥可口的，只可惜啊，边厚如指，心薄如纸，味道好而份量小，这在我们河南，叫作‘吃也后悔，不吃也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