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后不足一年，我有了身孕。
却被一碗堕胎药害得小产，背后的指使者是深爱我多年的夫君。
我将证据摆在他的面前，想要一个解释。
夫君嘴硬诡辩：“你要孩子，我给你一个便是，你何必一定要自己生？妇人生孩子，可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我是为你好！”
害我小产，却说是为我好。
继续追查，才知道夫君早就在外头有了人。
是我娘家的庶妹。
一年前，庶妹主动爬了我夫君的床。
现如今，她已经要临盆了，正做着嫁进侯府取代我的美梦。
1
小产之后，我意外发现了一张我夫君手书的药方。
叫人查了，方知是一张古方，用于妇人意外怀孕需要堕胎之时。
我恍然想起，两个月前，我有了身孕，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卫阶，卫阶却神色慌张，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以为他是修订刑律太过疲累，没有细想。
不久，我的贴身丫鬟连翘给我端来了一碗保胎药，喝下之后，我却腹痛不已，随即身下见红。
等我娘带着御医赶来，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我难过了好多天，卫阶却连面也没露。
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都替我不平。
“姑爷当初以治水之功求娶小姐，没想到如今才短短一年多，竟然就变成了这样子，小姐小产，姑爷竟然连人都看不见，更别说宽慰了。”
“可见世间男子多薄幸。”
她们的话，引起了我的警觉。
卫阶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现在的他与之前，早在一日日微小的变化中大相径庭。
五年前黄河发大水，河南河北的百姓都遭了难。
卫阶不顾危险，主动请缨去治水，改河道，安置百姓。
回来后，皇上龙颜大悦，问他此行立下这样的功劳，要什么奖赏？
卫阶低头叩拜：“臣别无所求，只有一事想求皇上，臣心悦傅丞相家的六小姐，希望可以由皇上赐婚，将傅六妹妹嫁给我。”
皇上迟疑，毕竟我之前是许了破山王府的。
破山王府的少将军梁舟战死沙场后，我心灰意冷，兼之那些高门大户，觉得我未过门就死了夫君，晦气，再也没有人来提亲。
我由一个正当年的小女孩，变成了未嫁先寡的老姑娘。
而卫阶，与我和梁舟一同长大，对我们的感情更是比旁人更了解一些。
见皇上不语，卫阶又叩首：“若能得傅六妹妹为妻，臣此生绝不再娶他人，更不会纳妾。”
得了这句话，破山王站了出来，走到他跟前，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卫大人愿意发下这样的誓，可见真心，舟儿泉下有知，也会祝福他二人的。”
大家都羡慕我。
说我命好，京中女子的两个梦中情郎，都满脑子只想着要做我们傅家的女婿。
前有梁舟，后有卫阶。
那场婚礼风光的不得了，后半夜，卫阶放了一场焰火，焰火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照的耿耿长夜恍若白昼。
婚后，卫阶的仕途更加顺畅。
从梁舟死后算起，不过八年，他由寒门之子封侯，成了京中新贵。
婚后，他敬我爱我，侯府中篑交给我掌管，他连账册都不会翻一眼。
大家更羡慕了。
说傅家六姑娘真是好命，小王爷若是没死，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有人说，小王爷虽然死了，但傅家六姑娘还是嫁了侯府，可见命这个东西，真是天定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外人眼中的完美夫君，却在我小产之后一面也不肯露。
2
药方是从我最信任的丫鬟连翘的房间里找出来的。
连翘跪在地上磕头磕个不停，顶着血肉模糊的额头向我求饶。
“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从我做下这件事起，我心里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知道逃不过，我真的错了小姐，但我也没有办法，都是姑爷逼我的。”
白芷喝住她：“你可不要胡说，小姐有孕，姑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给你这样的药方，要你害小姐？”
我拉住白芷，让连翘继续说。
“我实在不知道姑爷为什么，但是我爹爹弟弟如今都在姑爷手下办事，姑爷说我要是不肯，他就会将我爹爹和弟弟都送到边塞去，边塞动乱，去了那里就是个死啊，我实在是……我对不起你小姐。”
连翘说，从小跟着我，深知我的性格，一定会追查事情的真相，所以她做了这样的事日夜不安。
这张药方她一直没丢，保存的很好，知道有一天我一定能用得上。
我把连翘和药方都交给了卫阶，卫阶硬撑着挤出一个笑。
“你要我说什么？”
屋里只有我们夫妻。
卫阶背着手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我耐心地等着他自己开口。
忽的，他定住脚：“你想要个孩子，我给你一个便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生呢？妇人生产，是去鬼门关前走一遭，我是为你好。”
我觉得可笑极了。
“侯爷可是已经在外头有了孩子了，但是碍于当初的誓言，孩子不能认祖归宗，侯爷只有将这孩子寄养在我的名下，才能让他回到侯府来，所以侯爷才出此下策？”
卫阶大概没想到向来温婉的我说话这般尖锐。
尬笑一声，道：“这样有什么不好，你不必经历生产之痛，我也解决了一个心头难，至于外头的人，永远不会影响你侯府主母的地位。”
他说的话，让我神情有些恍惚。
从前的卫阶又一次在我眼前出现。
卫阶出身寒门，在学子当中，是出了名的努力。
梁舟活着的时候时常夸他，说他就是本朝的祖逖刘琨，迟早会成就一番事业。
梁舟战死后，卫阶隔三差五找借口来丞相府见我，爹娘知道他是梁舟的好友，也不阻拦，偶尔还留他吃晚饭。
我以为他是因梁舟之故，让他不必管我，我自有父母和破山王府照拂。
卫阶红着脸低声道：“丞相和破山王可以照顾你一时，总不能照顾你一世吧。”
他许诺，只要我点头，他会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3
我爹和破山王早早看穿了他的心意，但因他人品贵重，又勤勉上进，两家人都愿意提携他。
隔个十天半月的，就将一些要紧的差事交给他去办。
过个几个月小半年的，就有一次破格提拔。
我的年纪越来越大，爹虽然不说，但心里急的不得了。
破山王妃知道我对梁舟一往情深，宽慰我：“舟儿已经去了这么几年了，小六你也该重新考虑考虑了，我看那个卫大人很不错，又是舟儿的故交，信得过。”
一年以前，他奉命去治水。
临行前来见我，问我若此行顺利，可否上门提亲。
我思虑再三答复他，日后卫大人为国为民，我愿保证大人无后顾之忧。
再之后，就是那场京中人人都称羡的婚礼了。
皇上赐婚，破山王府和丞相府共同嫁女，嫁的是朝廷新贵卫阶大人。
有人问，卫夫人可是傅家那位六姑娘？
大家不奇怪吗，小王爷武艺出众，历练有成，怎么才去了一会边塞，就战死了？我听说，都是这位傅六姑娘命硬，给克死了。
“是吗？我也听说了，丞相夫人生了三子三女，后来她的同胞兄姐都死了，只剩她一人。”
“卫大人出身寒门，被丞相府看上，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听到流言，几个陪嫁丫鬟气的不得了。
卫阶怕我难过，变着法地逗我开心。
“六妹妹，你别听那些人瞎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实情。”
我放下手里的书冲着他一笑：“大人不用担心，那些话，我未曾往心里去。”
但流言越来越过分，竟有人开始议论，卫阶就是攀附权贵才娶了我，就是为了得到丞相府和破山王府的提携。
“你们说卫大人是攀附权贵，可我看这傅六姑娘也未必就是真心爱慕他，傅六姑娘的心里怕是还惦记着小王爷吧。”
卫阶是个读书人，可那一次，他罕见的发了脾气。
指着那些嚼舌根的人破口大骂，谁再敢辱没我和他的关系，他定与那人不死不休。
4
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卫阶索性连府里也不回了。
我叫人在宫门外等了几个时辰，他下朝后去了城东的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直到用过晚膳才又出来。
那处别院是侯府的产业，府中登记是空置，只留了些洒扫的下人。
我带着人过去，敲开门。
看门的小厮不认得我，大喝道：“你们什么人，知道这是谁的院子，住着谁的家眷吗，就敢来打扰？”
“这是丞相府的嫡女，如今侯府的主母，你的主子！瞎了你的狗眼，竟敢拦着。”
再往里走，是一个小院，四周种满了花，如今当季，花开正盛。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正躺在檐下的软椅上，旁边有侍女轻轻扇着扇子。
我看见那女子的脸的瞬间，有片刻失神。
想不到竟然是她，我的庶出妹妹，傅八姑娘傅如影。
她也听见了动静，睁开眼睛，看见是我，慌张地站了起来。
随即又冷静下来，得意起来。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冲着我敷衍地行了个礼。
“妹妹这身子重，不方便行大礼，姐姐见谅。”
白芷气极：“八小姐，想不到竟然是你，你居然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
“古时嫡姐出嫁，庶妹便可做媵妾，我们这叫传承古风。”
“你！不要脸！”
“我要脸？我要脸丞相府的地位，姐姐的地位恐怕都保不住了！姐姐嫁给侯爷这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我不过跟侯爷春风一度就有了，这是我有福气，怎么能怪我？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难不成姐姐真的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间哪有那样的男子？”
她越说越带劲，眉眼间尽是得意。
“傅如影，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我淡然一笑。
“姐姐，我知道没了孩子你很难过，但侯爷早就答应了要让我的孩子做嫡子，虽然名义上的母亲是你，可侯爷心里的人是我。”
我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会跟卫阶和离，你就看看卫阶会不会娶你进门。”
“当真？”她的眼睛一亮。
“你不知道吧，他曾对皇上发誓，此生只我一人，让你进门就是欺君罔上，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笑笑，“白芷，走吧。”
走出别院，走到巷口，我才端不住，腿一软，差点整个人倒下去。
白芷扶住我，我才勉强站稳。
连日来的猜测被印证，亲眼见到别的女人怀着卫阶的孩子，一脸幸福地期待着他们的未来，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涌泉一样往下掉。
“小姐，你别哭，想不到姑爷是这样的人，真是想不到！咱们回家去告诉老爷和王爷，要他们为小姐做主！”
我摇头：“卫阶现在是圣上的心头宠，除了之前治水有功，前些日子又帮圣上筹措了大笔的军费，他接管户部以来，圣上就再没过过紧巴巴的日子……哪里会为了我们这种大宅院里的小事责备他。”
“那总不能不说啊。”
“不用说，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