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春,汉水边的定军山格外的冷。夏侯渊心里很烦躁;刘备那老小子突然南渡汉水,抢占了定军山制高点,这让已经习惯了在西北平原纵横驰骋的他浑身不自在。作为曹魏征西将军的他,半生都在打快仗:官渡之战押运粮草,剿昌豨时千里奔袭,灭宋建时更是率轻骑急行,一战端了盘踞三十年的老巢。曹操夸他"虎步关右",就连夏侯渊自己都觉得,这天下就没有他冲不破的防线。
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刘备带着法正、黄忠,在阳平关跟他耗了整整一年。蜀军不跟他打野战,就龟缩在营寨里,任他怎么叫阵都不出。直到法正出了个"移营定军山"的主意,刘备率军一上来就占了地利。夏侯渊彻底坐不住了,他骨子里是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哪能容忍对手在眼皮子底下修营寨?带着张郃分兵去攻刘备大营,自己领了几百人修补被蜀军烧毁的鹿角。他大概觉得,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惊动全军,当年在西凉,他可是经常带着几十骑就敢冲敌营的人。
其实,黄忠一直就在半山腰等着他。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前半生实在没什么光彩:跟着刘表时只是个中郎将,归附刘备后也一直当副将,看着关羽、张飞、赵云个个威风,他心里哪能不着急?定军山这一仗,法正站在山顶举着令旗,明明白白告诉他:等曹军阵脚稍乱,就带着骑兵冲下去。他望着山下忙忙碌碌修补鹿角的曹军,一眼就看见中间那个戴着帅盔的身影;夏侯渊,曹魏西线的顶梁柱,这不成了最好的靶子?
战鼓响起来的时候,黄忠的战马踏碎了早春的薄冰。他举着大刀冲在最前面,白发在风里飘得像面旗子。曹军士兵抬头看见这个杀神时,已经来不及通报。老将的刀太快了,第一刀劈断了排头士兵的长矛,第二刀就砍向了夏侯渊。这位习惯了突袭别人的将军,此刻竟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全,仓促间拔出佩剑,却被黄忠一刀劈中肩膀。混战中,夏侯渊的头颅被斩下,当蜀军士兵挑着他的帅盔示众时,曹军大营顿时乱了套。
其实说起来,夏侯渊的败早有预兆。他擅长的是运动战,带着轻骑在开阔地奔袭,可刘备偏偏跟他玩起了阵地战、消耗战。定军山的地形多山多林,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他却还是按老办法来,甚至亲自去修鹿角。你是一军主帅啊,怎么能把自己当成先锋校尉?曹操后来听说这事,估计也气得直跺脚:当年你打宋建,我夸你"虎步关右",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的优势;可现在面对刘备,你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而黄忠呢,这一仗简直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将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他等这一天太久了,在蜀汉阵营里,他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吃闲饭的。当法正的令旗挥下时,他心里大概只有一个念头:冲下去,砍了夏侯渊,这辈子就值了。结果他真的做到了,战后被封为后将军,跟关张马赵并列,成了"老当益壮"的代名词。有时候想想,历史还真是公平,它给每个人机会,哪怕你已经白发苍苍,只要抓住了,就能咸鱼翻身。
夏侯渊之死,直接让曹魏丢了汉中。曹操亲自率军来救,却只能望着刘备的坚固防线叹气,最后不得不放弃这块战略要地。蜀汉得了汉中,才算真正在西南站稳了脚跟,后来刘备称汉中王,根基就在这儿。而对夏侯渊来说,他的死其实挺让人唏嘘的:他是个好先锋,却不是个好统帅,太沉迷于一线冲锋,忘了自己肩上扛的是整个西线的安危。成也机动,败也机动,他的战术风格成就了他,也毁了他。
现在再来看定军山这场仗,与其说是军事对决,倒不如说是两个人生的交叉点: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名将,一个是久居人下渴望证明自己的老将。当黄忠的刀劈下来时,劈开的不仅是夏侯渊的铠甲,更是两个时代的分水岭。曹魏开始在西线收缩,蜀汉进入鼎盛期,三国鼎立的格局,就此埋下伏笔。
其实,历史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儿:谁也不会知道,下一个转折点会落在谁的头上。夏侯渊不会想到,自己一生的辉煌,会终结在一场普通的修补战里;黄忠更不会想到,自己迟暮之年,还能等来这样一场逆袭。定军山的那刀,与其说是兵器的碰撞,不如说是命运的推手。或许,这才是三国最吸引人的地方:每个角色都在拼命挣扎,拼命抓住属于自己的机会,最终在历史的长河上,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