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四弟是最厉害的,我佩服他。”
2000年6月10日,原海军参谋长、开国少将张学思的夫人谢雪萍吧八十岁高龄携子女专程飞赴美国夏威夷拜访兄长张学良。
原本谢雪萍约定是去参加张学良的百岁生日宴,但因为一些其他事情耽误了,比原计划到美国迟了些许日子,不过即便如此,谢雪萍的到来也让张学良十分高兴。
按照张学良的话说就是,已经百岁高龄,过去的亲朋也是见一个少一个,很不容易了。
不过,有趣的是,据谢雪萍回忆,他们两人一见面,张学良就使劲儿盯着她看,大概是因为两人过去从来没见过面,大哥想好好的看清楚这个嫡系。
只是等到谢雪萍落座以后,两位老人却罕见沉默了好一阵,两人之间的交集也唯有张学思,本来打开话题最好也是通过张学思,但谢雪萍落座以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开头。
还是谢雪萍的二女儿机灵,从包袱里拿出了父亲的相册。
张学良接过以后,一张一张的翻看,他看的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是想要把照片上的人都刻在自己脑海里。
也让谢雪萍意外的是,张学良在诸多兄弟中,对自己这位四弟的评价最高。
一张作霖身为“东北王”,一家子可以说是人数众多,他有六房夫人,八子六女。
张学良是张作霖原配赵夫人所生,赵夫人是先生一女张首芳,在张学良之后又生子张学铭。
张学良同张首芳的关系很好,当年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幽禁,张首芳听说消息后悲痛欲绝,还多次摆托西北军与东北军的将领们携带各种物资去看望张学良。
电视剧《少帅》中,也体现张学良同姐姐张首芳关系好。
不过,对于一奶同胞的弟弟张学铭,张学良却并不是很喜欢。
据说当年张学良因为是长子的关系,被张作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对次子张学铭有所疏忽,这也导致张学铭对大哥有点不满的情绪,两人在一起总是斗嘴。
在张学良的记忆里,弟弟张学铭总有跟他比的想法,按照上海人的话说就是“别苗头”。就连早上起床,张学铭都觉得哥哥比他起得早。
有件事情让张学良印象非常深刻。
张作霖三子张学曾(四夫人许澍旸所出)少年叛逆,也是唯一一个敢和张作霖提要求的儿子,长大后曾在天津交往了一个外国女友。
张学曾的母亲许夫人最是传统,一听儿子交往了一个外国女友,大怒之余把儿子捆起来,交给了时任天津市市长张学铭处理。
张学铭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不好办,就把人交给了大哥张学良,给张学良也整的哭笑不得,只能回过头去劝许夫人。
后来谢雪萍赴美探望张学良,张学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我二弟是我亲弟弟,叫张学铭,我最看不上他。他胆小,有好事他会削头钻。等这个事危险了,他会赶快躲开,掉头就跑。我三弟是个书呆子,念书的人。他当过联合国的秘书,可以说,他书念得很好。最厉害的,还是我这个四弟,他跟我一样敢作敢为,他有骨气,我最喜欢他,也最佩服他,他甚至比我还凶。”
当然,话又说回来,张学良不可能对自己这个亲弟弟没感情,只是因为两人在一起常拌嘴,导致了两人情感上的疏离。
事实上,张学良其他弟弟也一样顶嘴,也会和他吵架,但他都选择了包容。
比如张学思。
比起家里所有的兄弟姐妹,张学思可以说是最“大胆”,也最“出格”。
二张学思少年时求学,骨子里就谦和敦厚,一点也不像是个军阀家庭出身的少爷。12岁在奉天同泽中学读书,就和同学王金竟关系很好,王金竟后来给张学思引荐了老师王西征,王西征虽然不是中共党员,却极大的促成了张学思后来走上进步的道路。
后来张学思到北平读书,与王金竟再度相遇,王金竟那时已经接触过不少革命志士,并加入中国共产党。
张学思当时受到其影响,也立志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因哥哥张学良采取了“不抵抗政策”,张学思在北平私立汇文中学也受到同学们奚落,生气的他没有当场发火,而是跑回家质问大哥:
“为什么不抵抗?”
张学良沉默着没说话,而是转身离开。
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张学思狠狠地瞪了一眼,也转身离开。
1933年3月,在王金竟的介绍下,张学思也加入中国共产党。
与张学森晚年时多照料张学良不同,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幽禁,除了大姐张首芳积极联络西北军、东北军探望,兄弟之中只张学思去探望过一次。
西安事变爆发时,张学思正受兄长推荐,在南京中央军校第十期学习,后来还被国民党当局被逮捕过,只是不久后便获释,出任东北军第五十三军任见习排长、上尉参谋。
不过,那时的张学思主要工作不在军事上,而是受党组职委派从事营救张学良的工作。
当时,中国共产党人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张学良,唯独只有张学思以兄弟的身份才可以,张学思接受了党组织委派后,特意到上海去找了赵四小姐,两人一起到奉化溪口雪窦山去探望。
张学良那时身边有20多个特务贴身监视,所以兄弟两人在最初的几天里基本上就只是吃喝玩儿乐,没有说什么话。
一直到临走的前一天,突降雷雨,张学良叫嚷着:
“今天不能出去逛了,走,到书房看看画报去。”
张学良拉着张学思就往书房跑,赵四小姐在一边配合,拉着特务们打牌,才给他们两人争取了难能可贵的时间。
因为有监听器,张学良示意弟弟别说话,而是拿了支铅笔在纸上写,两兄弟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聊了诸如抗战形势、东北军的情况、共产党人的主张等等。
张学思也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成为兄弟两人最后一面。
1938年10月张学思到了延安,被安排到马列学院学习,并受到了毛主席接见。
毛主席那时就知道,张学良的弟弟在延安,由此见面,还关心的问他吃住惯不惯,张学思笑着说:
“主席,你可别把我当成小孩子!”
也许毛主席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考虑到了东北解放的问题,于是张学思后来被安排到了抗日军政大学三分校直属二队任队长,当时二队的学员都是东北籍的。
也是在延安时,张学思同妻子谢雪萍结识,并喜结连理。
1940年,张学思被派往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张学思被派往东北。
1949年4月,张学思受命创建海军学校。
至此,一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少爷,正式蜕变成为共和国的一员将军。
三不过,很遗憾的是,在那个特殊年代,张学思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1970年5月29日,张学思病逝,时年54岁。
一直到后来“九一三”以后,谢雪萍才把张学思的情况写了封信报告周总理,周总理又转给毛主席,毛主席看后立即批示叶剑英专门处理这件事。
1975年4月8日,海军党委做出正确结论,为张学思彻底平反。
几十年后,年逾八旬的谢雪萍到美国探望张学良,两人谈到了很多有关张学思的往事,谢雪萍并没有提张学思早逝的原因,张学良也嗫嚅再三,并没有问。
谢雪萍的儿子张仲群很早就渴望与大伯的这次重逢,见大伯始终看着照片,于是问了一句:
“大伯,您怎么评价父亲啊?”
张学良回答道:
“我这个四弟,是最厉害的,我最佩服他。”
谢雪萍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和张学良交谈,聊过去往事最多,特别是和张学思之间的点滴,但唯独不谈政治,即便就是问了,张学良也只是摇头:
“我不记得了。”
这也让谢雪萍很多问题都没问出口。
不过,当着自己亲人的面,张学良明显开朗了不少,聊了很多事情,令谢雪萍吃惊的是,越是小时候的事,张学良反而记得越清楚。
尽管张学良的眼力和听力都有了很大的问题,但是他的大脑依然很清晰,思维也很敏捷。
谢雪萍记忆最深刻的是,张学良每次说完,总是要跟着加一句:
“我想我老爹,想我爸,我想回去,我想回家,想回东北……”
张学良这句话,也确实让在场的人很心酸。
谢雪萍过去专门了解过丈夫一家子的情况,特别是大哥张学良,也知道他说这番话的原因,人生晚年,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回老家一趟,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愿,对张学良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
2001年张学良寿辰,谢雪萍如约赶来祝寿,张学良与去年见面时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更显亲近,但絮絮叨叨最多的还是那句话:
“我想我老爹,想我爸,我想回去,我想回家,想回东北……”
不过,谢雪萍也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大哥。
几个月后,张学良病逝于美国夏威夷,享年101岁。
谢雪萍也以张学良家人的身份出席了葬礼,以送别这位只见过两次面的大哥。
张学良虽然人在美国,但是以他的影响力和其他途径,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弟弟张学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