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作人:徐悲鸿的得意门生,被誉为20世纪中国美术的里程碑

建锋阅览过去 2025-01-05 14:06:44

黄永玉回忆,当时他和吴作人关在一起,那些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

“你要重新做人!不要无作人!”

吴作人不解:“我就是吴作人啊。”

然后吴作人又被打了……

那时候,黄永玉和很多人关在一起,有他这种假借“患传染性肝炎”而“浑水摸鱼”苦中作乐的人,也有吭哧吭哧干活的李苦禅,李可染则被自己的好学生虐得生不如死。

在黄永玉眼里,吴作人是最特殊的一个,他一直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毫不知情”,肉体处于霍乱之中但精神又时时刻刻游离在外,“傻得可以”。

当时,黄永玉谎称自己患上传染性肝炎,得以单独住一间,大家都不敢靠近他,除了吴作人。

有一天,吴作人偷偷找到黄永玉说:

“永玉,最近天天晚上,他们拉我到附中地下室打我。要我全身平趴在水泥地上,用棍子打。

我怕我会死,要是我死了,你要给我证明有这件事,以后告诉我的家属……”

黄永玉问他,“为什么打你?你跟谁闹过意见?”

吴作人摇摇头,一脸茫然,黄永玉想起那天见过的训话场景,恨铁不成钢,“他们让你重新做人啊,不要无作人,你忘啦?”

吴作人脸上的茫然更浓了,又是那句话,“我就是吴作人啊!”

黄永玉无言以对,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吴作人摊开两只手,耸耸肩走了,那天吴作人被打得更惨。

牛棚之后,一群人又被下放到农村劳动。

一天领导吩咐吴作人、黄永玉、王同志、宗其香,还有一个小姚同志,一起到军部搞美术特殊布置。

本来大家就忙,王同志还特别有干劲,领导没交代他要训其他人,他却在精神上领悟到了领导的旨意,每天忙里抽闲训人,一天训一个。

第一天小姚同志被训,没吱声;第二天宗其香被训,没吱声;第三天,吴作人被训,还是没吱声。

黄永玉纳闷了,领导也没授权王同志,便问吴作人怎么任凭他训自己,吴作人说不知道。

接下来轮到训黄永玉,王同志装腔作势:“你看看你,你自己看看,你是什么精神状态?”

黄永玉咽不下无妄之罪:

“你说说看,我是什么精神状态?你怎么这么来劲?一天批一个人,你这个批人计划是什么精神状态?

他们三位思想觉悟高,有涵养,虚心接受你的批评。

我觉悟低,老实告诉你,我不买你的账,你来吧!别的我不行,说几句让你开心的话还是办得到的……”

因为黄永玉的反抗,王同志也不敢再作妖了,吴作人对此一言不发,只是喊他一起进城喝啤酒,叫了小菜,又点了一打啤酒。

黄永玉光吃菜,吴作人纯喝酒,聊起自己以前留学的日常,也只聊这些,身上受过的伤只字不提。

那时坐在对面吃菜的黄永玉,也许会在心中感慨:“他确实就是吴作人啊。”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吴作人有些傻,但我感觉他并不是真的不懂,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1988年,80岁的吴作人在香港举办画展,轰动香江,记者争着抢着采访他。

有记者提问他:您到底是江苏人还是安徽人?”

吴作人祖籍皖,在苏州出生,他直接巧妙回答:“我是安徽苏州人。”

当时,吴作人还带着夫人萧淑芳一同出席画展,有人问到吴作人的感情史。

但凡了解过吴作人的,都会知道吴作人的感情并不顺遂。

他31岁时,前妻生下儿子后身体比较虚弱,只是胃痉挛复发就要了她的命,生下儿子25天后她就不幸去世了。

4天后,儿子也夭折,都还没满月。

一下子痛失妻儿的吴作人,过于悲痛左眼患上眼疾,差点失明,半年后家也在敌人的轰炸中化为乌有。

外孙女吴宁曾回忆,外公晚年病重阶段,她在家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

忽然从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回头一看,外公早已泪流满面。

“他说,这首曲子,正是李娜(前妻)葬礼上演奏过的曲子。 ”

又是一天中午,吴作人哭着醒来,嘴里不断呼唤着“李娜”的名字。

可以想见,这段过去一直是吴作人的疤,提问此事的人就是想揭吴老的伤疤,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寻求流量。

吴作人先是避开话题:“我想艺术总比个人私生活重要吧?”

那人还是不领情,恬不知耻继续追问:“您有几个孩子?”

吴作人开始卖傻:“我家是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六个。六个现时有三个在香港。”

从单身到娶妻,一个变两个,生了女儿,女儿结婚,升级为一家四口人,女儿女婿生了两个孩子,不就是六口之家嘛。

当时,女婿商玉生正陪同他们夫妇一道在港。

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但谁能说他答得不对?

吴作人是徐悲鸿一手栽培的得意门生,他年少时浏览到《时报》副刊一整版徐悲鸿的画,宁死也要学画。

全家人反对,尤其是祖母,她生气地骂道:

“你爷爷画了一辈子画,到头来功不成,名没就,一家人还不是跟他过苦日子!”

17岁的吴作人呛她:“我就是饿肚子也要学画!”

后来甚至只是道听途说徐悲鸿在上海艺术大学当教授,他就马上去考了上海艺大,结果人压根就不在。

但没想到,最后误打误撞认识了吴作人,还得到他的贴身指导。

当时吴作人由于思想过于激进,惹上了事,被赶出学校。

徐悲鸿还忿忿不平痛斥:“这是妄加罪名!有何不轨?何谓捣乱?扼杀我艺术人才,可耻!

他们可以把吴作人赶出中大,可是世界之大,他们一手遮不了天。难道当局能把我的好学生吴作人赶出地球?

吴作人也没有辜负徐悲鸿期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世人皆说,吴作人的笔墨画形传情,已到出神入化之境,说他的画“落笔惊风雨,画成泣鬼神”,他也被誉为“二十世纪中国美术的里程碑之一”。

有“徐悲鸿得意门生”的头衔,自己又有过人的功底,上门讨画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好朋友要,他给便是,陌生人知道后,就都通过朋友作为跳板,来跟吴作人要画。

一次,吴作人的朋友带来了一位朋友,一来就说要求一幅笔墨。

吴作人没吭声,反倒另起话题,说要给大家讲个阿凡提做羊肉汤的故事。

他说:“上传阿凡提善做羊肉汤,味美绝伦。一位朋友慕名而来,阿凡提亲自下厨侍奉。朋友吃后赞不绝口。

第二天,这位朋友又带来一位他的朋友,要求品尝。阿凡提在昨日剩汤中加了一桶冷水,烧热后奉上。

朋友喝了问道,‘怎么不是昨天的味道了?’阿凡提笑着答道:‘今天来的是朋友的朋友,我端的是汤的汤。’”

吴作人的意思尽在不言中,那人也不再自讨没趣求画了。

外界认为的“傻”,是吴作人一向的处世之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必把话说得太直白,适当的装傻,点到为止,给对方留几分面子。

做人一半装傻,一半扮哑,才能活得快乐。

做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对别人装傻,而是对自己同样也能装傻。

晚年吴作人历经3次脑血栓,视力衰退,也不太能走了。

学生丁雪郁1992年去看望过吴老,他回忆那时的吴老:

“时值深秋,他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几件毛衣外披着护肩,全然已没有往日的神情。

见面微微一笑,那真是一种含着疾苦的微笑,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没想到病后落下了这般近乎木讷的状态。”

(丁雪郁与恩师吴作人合照)

吴霖去看他,小声询问吴夫人萧淑芳吴老如今的病情,萧淑芳回道,“还没有完全好。”

吴老在边上不紧不慢接茬:“也不完全坏。”

当时受病情影响,吴老视力大大衰退,其中一只眼睛差不多是失明的状态,画画就需要戴眼镜,照相也会戴,其余时候不戴。

有人问他怎么平时不戴眼镜,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戴眼镜更好看。”

把大家逗得笑个没完。

吴老去世前,凤子、沙博理夫妇上门拜访,临了告辞,吴老摇摇手说“再来啊!”

凤子回说“一定来。”吴老还不死心,“那么我们拉钩。”

两个80多岁的老翁老妪还真就认认真真拉钩,只可惜谁也没有遵守这个约定,凤子1996年走了,第二年吴老也走了。

他们怎会不知道,自己这种身体状况,哪还有“下一次再来”。

只不过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说点开心的话吧。

下面是吴作人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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