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武次位面》作者：军武菌

2023年6月24日，在俄乌冲突爆发的第485天，一则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新闻引爆了整个世界：在俄乌冲突期间活跃至今的俄罗斯私营军事集团“瓦格纳”，在其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的指挥下倒戈转向俄军，发动了一场军事政变！

根据瓦格纳集团公布的消息和互联网上的视频照片，当地时间凌晨，瓦格纳集团跨过俄乌边境，向罗斯托夫州进军。5时左右，荷枪实弹，驾驶着T-80主战坦克的“瓦格纳”雇佣兵驶入了顿河畔罗斯托夫市中心，包围并控制了市政府警察局联邦安全局和俄罗斯南部军区司令部，并占领了机场。

短短几个小时内，罗斯托夫市就被政变部队完全控制。按照“瓦格纳”集团的说法，俄军国民近卫军和警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而是“热烈欢迎”瓦格纳的到来。从现场的视频和照片来看，当地俄军与警察虽然一度监视过瓦格纳的一举一动，但确实没有任何阻止对方的意图。

由于政变部队与当地驻军并没有发生交火，甚至没有出现武装对峙的场面，俄罗斯民众纷纷走上大街，围观这场堪称是“行为艺术”的政变，与政变部队和俄军交谈，拍摄照片和视频，甚至还有环卫工人在坦克旁边打扫卫生，而军人并未阻止——这样的举动，显然令人感到。

占领罗斯托夫后，瓦格纳集团的进军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开始继续北上。甚至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截止军武菌发稿前，瓦格纳雇佣兵已经向北推进至沃罗涅日，并占领了沃罗涅日的全部军事设施，距离莫斯科仅有500公里。

不仅如此，虽然截至发稿前，军武菌没有看到任何俄军与瓦格纳集团交战的视频和照片，但在瓦格纳的公开信息和亲俄信源的双重证实下，瓦格纳集团的战斗机已经击落了1~3架俄军的武装直升机。如果这一信息属实，这起事件的性质无疑非常严重。

仅仅几个月甚至几天前，“瓦格纳”和普里戈任还被视为是俄罗斯的英雄，追随者和支持者不计其数。但几乎就在一夜之间，“瓦格纳”就从战场上的英雄堕落成了叛军，普里戈任成为了罪犯和叛徒，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于“瓦格纳”集团，相信很多军武的资深读者都不会陌生。作为一支雇佣兵武装，或者说私营军事集团，瓦格纳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支听命于俄罗斯，但独立于俄军之外的武装力量。

在此之前，瓦格纳集团的创始人叶夫根尼·普里戈任始终被视为普京的亲信，甚至被称为“普京的厨子”。因此，瓦格纳集团始终被视为是普京的“私兵”。俄乌冲突爆发后，瓦格纳集团也作为友军，伴随着俄军共同对乌军展开特别军事行动。

在长达9个多月的巴赫穆特战役期间，瓦格纳集团伤亡极为惨重，在这场战役期间，普里戈任与俄罗斯国防部高层的矛盾开始逐渐凸显出来，并持续激化。俄罗斯国防部或许是对这样一支不受自己掌握，但权利和势力越发膨胀的武装感到警惕，而按照普里戈任的说法，俄军始终拒绝为瓦格纳集团提供充足的弹药，“瓦格纳”视为可以消耗的“炮灰”部队，双方的矛盾存在已久。

显然，普里戈任是一个胆大包天，而且大嘴巴的人。在和俄罗斯国防部的持续“嘴炮”中，普里戈任毫不掩饰的对国防部长绍伊古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加以批评，声称国防部长期欺瞒俄罗斯总统普京。普里戈任表示，绍伊古和其他高官的子女被私人飞机送到国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而普通人的子女则在战场上被撕成碎片，装进棺材送回国内。这种毫不顾忌后果的公开争吵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

▲俄罗斯国防部一直在准备“削藩”

就在6月上旬，绍伊古签署了一则命令，要求所有在乌克兰参战的志愿战士在7月1日之前与俄罗斯国防部直接签订合同，将这些志愿战士全部收为国有，统一由国防部指挥，而瓦格纳集团的雇佣兵也在此列。得到这一消息的普里戈任显然对这种公然夺权的手段极为不满。

几天后，他亲自前往俄罗斯国防部大楼，掏出一份“合同”要国防部签字：合同的内容包括国防部要向瓦格纳提供无限的军费和人员，允许瓦格纳进入俄罗斯国防部和一切军事设施，向瓦格纳提供核武器以外的一切俄军现役装备——明摆着就是来撒泼打滚的。当然，国防部不可能答应这些条件，事件显然陷入了僵局。

或许是出于即将被剥夺兵权的不满和警惕，普里戈任决定狗急跳墙了。

当地时间6月23日，普里戈任发布了一次令人的长篇演讲：在演讲中，普里戈任声称，所谓“北约和乌克兰的军事威胁”，以及“乌克兰对俄罗斯的种族屠杀”完全是一场骗局，以绍伊古为首的国防部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编造了这些谎言，为了从乌克兰的土地上掠夺财产和权力，欺骗普京发动了对乌克兰的入侵，这已经是在刨“特别军事行动”的根基了。

普里戈任还表示，在绍伊古的指挥下，俄军已经使用火炮导弹和直升机对“瓦格纳”的营地开火，造成了大量伤亡。因此，普里戈任将率领2.5万瓦格纳雇佣兵进行“正义游行”，对俄罗斯国防部发起军事行动。通过社交媒体和网络黑客的攻击，普里戈任号召俄军加入他们的行动，消灭混乱的源头——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

▲军武菌曾经“预言”过此类事件的发生，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应该说，没有人真的预料到了这起事件的发生，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乌克兰，又或者是美国和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不会想到瓦格纳会在此时发动军事政变。军武菌此前的文章里曾经“预言”过，过度依赖雇佣兵和私军可能在未来造成尾大不掉的隐患，但前线还在激烈交战的同时，瓦格纳就敢于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顿河畔罗斯托夫街头作为路障的瓦格纳坦克

如果说此前普里戈任和国防部的冲突还仅仅是可以调和的内部矛盾，那么明目张胆的展开军事政变显然已经难以收场了。尽管瓦格纳和俄军在行动上采取了相对克制的举动，暂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交火，也没有演变为内战，但对于如此恶劣的越界行为，俄罗斯联邦政府立即做出了激烈的反应。

在普里戈任发表宣言后，俄罗斯政府指责瓦格纳的军事行动属于“武装叛乱”，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和俄罗斯联邦总检察院也以“武装叛乱”的罪名对普里戈任提出了刑事诉讼。俄军的装甲车和坦克驶入了莫斯科街头，预防瓦格纳可能到来的袭击，而位于圣彼得堡的瓦格纳集团总部也被联邦安全局占领。

▲政变的瓦格纳雇佣兵和俄军士兵正在交谈

与此同时，俄军对政变的“瓦格纳”雇佣兵展开了心理攻势。联军副总指挥苏罗维金大将和俄军其他高级将领呼吁瓦格纳战士不要受到欺骗，参与普里戈任的叛乱，“在为时已晚之前返回驻地”，“不要在这个国家困难的时刻让敌人坐收其利”。

俄罗斯国防部表示，已经有数支瓦格纳部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向国防部请求帮助。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则向瓦格纳战士发布公告，表示俄军对瓦格纳开火的说法完全是“虚假消息”，要求所有政变部队“不要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停止针对俄罗斯人民的任何强力行动，不要执行普里戈任的犯罪和背叛命令”，并在可能的情况下抓捕普里戈任。

很难想象，普里戈任居然会妄想利用手中不过3万人的雇佣兵从乌克兰一路打进莫斯科，再疯狂的人也不可能制定这样愚蠢的计划。与其说普里戈任企图“清君侧”，占领莫斯科，打进国防部，不如说这是他持续数月的大规模政治表演的一部分。

普里戈任或许认为，依仗着手中的兵权和与普京本人的关系，通过“反绍伊古不反普京”的宣言和较为“和平”的进军行动，将瓦格纳与国防部之间的冲突扩大化，就能够换取普京和政府授予他的更高权力。

但普里戈任的算盘恐怕是打错了，在任何一个现代国家，通过武装夺权来“逼宫”都是不可接受的行为。俄罗斯政府立即将他的行为定义为“叛乱”，采取了最严厉的措辞和定性。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经难以收场。

当地时间10时左右，俄罗斯联邦总统普京发布了公开演说。在演说中，普京将俄罗斯当前的局面比作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陷入二月革命风波的俄罗斯帝国，将这场政变定性为“过度的野心和个人利益导致的背叛”，会“将国家推向无政府状态和兄弟相残境地”，甚至是“酿成内战惨剧”“使国家走向失败并最终投降”。

普京还表示，“瓦格纳”集团的战士和指挥官是“俄罗斯的英雄”，但他们的名誉却遭遇了背叛。如今，俄罗斯武装力量已接到了平叛的命令，“所有故意走上背叛之路，筹备武装叛变的人，走上叛乱和动用恐怖手段的人，都将受到不可避免的惩罚”。

虽然普京没有直接提到普里戈任的名字，但针对的目标是谁已经不言自明。随后，俄罗斯国家杜马各州政府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地区政府车臣奥赛梯地区政府均公开宣布支持普京，反对叛乱行为，敦促瓦格纳战士们投降。罗斯托夫市民们已经开始走上街头痛斥政变部队士兵，要求他们停止“制造混乱”，普里戈任已经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局面。

在军武菌看来，这场儿戏一样的政变，事到如今恐怕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瓦格纳虽然是雇佣兵，却不是普里戈任的私人军队，也不会对一个发了疯的长官永远保持无限忠诚。除了极少数死硬分子外，大部分瓦格纳战士不可能对俄罗斯军队甚至平民开火。

对于未参与政变或被裹挟参与政变的普通官兵来说，这些为俄罗斯流过血的“英雄”们大概不会受到什么严厉的处罚，但普里戈任的军事和政治生命恐怕已经走到尽头了。曾经名噪一时的“瓦格纳”集团，或许也将就此成为历史。

▲俄罗斯名画《近卫军临刑的早晨》

当然，截止发稿前，这起政变还没有完全结束，故事的走向也尚有争议。但军武菌相信，不论如何，这起闹剧般的风波，最终也只会得到一个闹剧式的结局。而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军武菌想引用这样一段话，作为这场闹剧的总结：

“一个人如果以这种雇佣军队作为基础来确保他的国家，那么他既不会稳固亦不会安全，因为这些雇佣军队是不团结的，怀有野心的，毫无纪律，不讲忠义，在朋友当中则耀武扬威，在敌人面前则表现怯懦……雇佣军的首领们或者是能干的人，或者是不能干的人，二者必居其一。如果他们是能干的，你可不能够信赖他们，因为他们总是渴求自我扩张；因此不是压迫自己的主人——你，就是违反你的意思压迫他人。反之，如果首领是无能的人，他往往使你毁灭。”——尼可罗·马基亚维利《君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