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民和陈意映夫妇

位于福州三坊七巷北门口的林觉民故居是网红打卡点，十数年来，笔者去过几十次。林觉民故居布置典雅，复原了《与妻书》中描述的不少场景。《与妻书》的大型复制品也在其中展览，并配有朗诵。

先烈林觉民是黄花岗起义七十二烈士之一，他起义前写给妻子陈意映的《与妻书》被称为天下第一情书，儿女情长、家国情怀跃然纸上，是家喻户晓的名篇佳作。

《与妻书》中有句话“然遍地腥X，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因为原稿中“腥X”中“X”写的不是很清楚，后世对此理解不一。台湾教科书中将“腥X”理解为“腥羶”，大陆教科书将“腥X”理解为“腥云”。

台湾写法

羶，读音是shān，意思同“膻”。古代史料里基本写作“腥膻”或“膻腥”，罕见写作“腥羶”。“腥膻”“膻腥”或“腥羶”的意思都一样，字面意思是指牛羊肉，古代实际上是借指入侵中原的北方游牧民族。

记录明太祖朱元璋事迹的明朝官修史书《明太祖实录》中几十次提到“腥膻”“膻腥”“膻”“腥”，都是指代入侵中原的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

台湾将“腥X”理解为“腥羶”，并不奇怪。因为建立清朝的满族人是北方游牧民族。林觉民在《与妻书》中说“遍地腥羶”，其实也说得过去。台湾方面将此理解成“遍地腥羶”，是迎合国民党当年“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和志向，清朝是孙中山先生领导国民党推翻的。

但是，理解成“遍地腥羶”也有疑问。因为林觉民写的《与妻书》原稿中的那个字，肯定不是“羶”字，从字形上看，两者大相径庭，不可能是“羶”字。《与妻书》原稿的笔迹虽然比较草，但是每个字从字形上大概都能看得明白。

《与妻书》原稿复制品（局部）

再说了，辛亥革命时期的满汉矛盾虽然存在，但并不十分突出。早在黄花岗起义半个世纪前，汉人洪秀全主导的太平天国起义，是被汉人曾国藩率汉军平定的。

其实，经过两百多年的统治，到清朝末年，当时社会的主要矛盾并不是满汉矛盾，当时的问题主要是上层建筑太落后，不民主、不自由、不科学、不先进，列强环伺。从《与妻书》全文来看，也没有其他有关排满的文字，全文批评的主要是社会黑暗，贪官污吏横行。而且，黄花岗起义期间的两广总督张鸣岐是汉人，不是满人，如果说“遍地腥羶”，那就是指遍地都是落后的满族人。但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所以笔者不赞同这个字是“羶”字。

大陆写法

我们大陆将其写作“遍地腥云”，云的繁体字是“雲”，如果从原稿中的字形上看，理解成“雲”并无不妥。但是从意思上理解，很难说得过去。首先，“腥云”不是个词语，不能和下一句“满街狼犬”呼应，“狼犬”是个词语。其次，大陆官方将“腥云”理解成遍地血腥阴云也不妥，遍地有血腥可以说得通，遍地有云，说不通，因为云在天上，不在地上，可以说满天乌云，不好说遍地乌云。再者，当时的血腥活动主要是因革命党起义暴动产生的。

笔者个人的看法是“遍地腥熏”。“腥熏”是个词语，有出处，宋代永嘉学派代表人物叶适有首诗--《鄱量董季兴往游怀玉山捐田入寺为民祷雨君既》，其中有一句：“谁知领县春风边，嗔蛟怒鳄腥熏天。”“腥熏”大体是妖魔鬼怪兴风作浪的意思，可以指代社会风气不好，乌烟瘴气。从原稿的笔迹看，这个字也有些像“熏”。

“遍地腥熏”指社会乌烟瘴气，“满街狼犬”说社会上坏人很多，这样一来上下文比较呼应。清末的社会风气确实不好，道德沦丧，世风日下，死气沉沉，所以不久就发生了新文化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