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让我回家?做梦吧你!"我恶狠狠地盯着连长,心里憋着一股火。
那是1983年的夏天,我从军校毕业后分配到了部队。刚到连队没几天,连长就找我谈话,说是让我回家探亲。我一听就火了,心想我好不容易从军校毕业,好不容易分到了部队,正想大干一场,你倒好,一来就让我回家?
我叫刘长河,那年22岁,家在湖南一个偏远山村。1979年我参军入伍,后来考上了军校。四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能回到部队大展拳脚。谁知道刚到连队就遇到这档子事。
"长河啊,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连长看我脸色不对,赶紧解释道。
我强压怒火,等着连长往下说。心里却在想,这连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嫌我不中用,想赶我走?
"是这样的,你爸妈写信给团里,说你奶奶病重,想见你最后一面。团长特批你回家探亲。"连长说完,递给我一封信。
我接过信,心里五味杂陈。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没想到这次病得这么重。可是我刚到部队,正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啊!
"我不回去!"我咬着牙说,"奶奶身体一向不好,这次肯定也没事的。再说了,我刚来部队,哪能随随便便就走啊?"
连长皱起眉头:"长河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这可是团长特批的探亲假,你不珍惜?再说了,老人家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忍心拒绝?"
我低下头,不吭声。心里却在天人交战。一边是对部队的责任和使命感,一边是对奶奶的牵挂。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就在这时,我的老乡王建国闯了进来。他是我们连的老兵,也是我的好哥们。
"长河,你咋还在这磨叽呢?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啊!"王建国一进门就嚷嚷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说我要回家了?我不回!"
王建国一愣,随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拉着我走到一边,小声说:"长河,你这个倔脾气啥时候能改改啊?奶奶都病重了,你还在这犯倔?要我说啊,你赶紧回去看看。万一......"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掉下来。
"可是......"我还想辩解。
王建国打断我:"别可是了!你听我的,赶紧回去。等你回来,我帮你把工作都安排好。保证你一点都不会落下。"
我看了看连长,又看了看王建国,终于点了点头。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迫切地想见到奶奶;另一方面,我又担心离开部队会影响工作。
临走那天,连长和战友们都来送我。王建国拍着我的肩膀说:"放心去吧,有啥事我帮你顶着。"
坐在开往家乡的火车上,我的心情越发沉重。我想起小时候奶奶照顾我的点点滴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到家那天,天还没亮。我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却发现全家人都醒着。妈妈一看到我,就扑过来抱住我哭。爸爸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
"奶奶呢?"我急切地问。
妈妈擦了擦眼泪,说:"在屋里呢,听说你要回来,老人家一直撑着不肯睡。"
我快步走进奶奶的房间。只见奶奶躺在床上,面容消瘦,但眼睛还是那么慈祥。
"奶奶......"我哽咽着喊道。
奶奶看到我,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我的脸。
"好孩子,你可回来了。"奶奶虚弱地说,"奶奶等你好久了。"
我握住奶奶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铸成大错。如果我没有回来,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奶奶身边。白天给她讲部队的趣事,晚上守在她床前。奶奶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脸上有了红润。
有一天晚上,奶奶拉着我的手说:"长河啊,奶奶这辈子没啥遗憾了。就是希望你在部队好好干,别辜负了国家的培养。"
我红着眼睛点头:"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转眼间,探亲假快到期了。奶奶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我准备返回部队时,全家人都来送我。
奶奶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地说:"长河啊,你要好好的。别忘了常给家里写信。"
我点点头,强忍着泪水说:"奶奶,您也要保重身体。我会常写信的。"
回到部队后,我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每当遇到困难时,我就想起奶奶的叮嘱,就有了无穷的动力。
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由于工作表现突出,我被选拔参加一个重要的训练任务。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然而,就在我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奶奶的病情又恶化了,情况很不乐观。
我站在训练场上,攥着信,心如刀绞。我该怎么选择?是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回家陪伴奶奶,还是坚持完成任务?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建国找到了我。他看出了我的心事,拍着我的肩膀说:"长河,你还记得咱们入伍时的誓言吗?保家卫国,守土尽责。你现在的责任,就是完成这个任务。"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王建国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奶奶。这样吧,我帮你写信回去,就说你在执行特殊任务,暂时回不去。等任务结束,你马上就能回家。"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任务期间,我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但心里始终惦记着家里的情况。每天晚上,我都会在心里默默地跟奶奶说话,希望她能坚持住。
终于,在任务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让我惊喜的是,奶奶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转了。信中说,奶奶每天都盼着我回来,这成了她坚持的动力。
任务圆满完成后,我立刻请了假回家。当我推开家门时,看到的是奶奶慈祥的笑脸。她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
"长河,你可回来了!"奶奶高兴地说,"我就知道我的孙子是个有出息的。"
我紧紧地抱住奶奶,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明白,正是因为有了这份牵挂,我才能在部队中更加奋发图强。
从那以后,我更加珍惜在部队的每一天。我深知,自己肩负的不仅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更是全家人的期望。
多年后,当我已经成为一名优秀军官时,常常会想起那段往事。正是那次艰难的选择,让我明白了责任的分量,也让我的人生有了更大的意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听从连长的劝告回家探亲,或者在关键时刻放弃了任务,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明白,坚持和责任的真正含义。
如今,每当我看到新兵入伍宣誓时,我都会想起自己当年的誓言。我常常告诉他们:"珍惜身边的亲人,但也要记住自己的责任。因为正是这份责任,让我们的付出更有意义。"
人生就是这样,在责任和亲情之间寻找平衡。而我,何其有幸,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成长,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那年的经历,真的改变了我的人生。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运的安排呢?